水微凉,夜朦胧,风旖旎......
张必赢动了动黝黑的手臂,五指一笼,石上的芭蕉扇飞入他人手中,他摇着扇子,腰上便揽了一层澡巾,他眼眸犀利从头到尾只盯着李彦钰看。
笑意里透着熟识,仿佛两人认识一般。
李彦钰擦干额上的水痕,抬起头来,迎上张必赢似笑非笑的目光,赫然站起来,他的身高才到张必赢的胸前,大咧咧地骂道,“黑炭头!你有必要这么对付我么?!”
张必赢将扇子放置胸前,冲着李彦钰施了一礼,“公子。”
龙无邪傻在一旁,只顾着擦掉脸上的水迹,他千想万想也没有想到他们两人居然认识......
李彦钰向后退开几步,两只手抱在胸前,他蹙眉冷道,“过分!都快死人了!”
张必赢谦逊地低头,一改嚣张气焰,他转动起黑白分明的眸,瞧了一眼龙无邪,便道,“这位小兄弟绝非常人,暗里又有贵人相助,哪里死得了。”
“什么意思?”
李彦钰的眼眸中疑虑重重,可张必赢并没回答他,站在原地只做微笑低眉的模样。
李彦钰冷哼一声,压低眉宇,他叹道,“我需要辟荔珠,但眼下,龙无邪一点东西都没有学到,瞧着还有事多日便八脉小试了,你叫他怎么赢得比赛去夺辟荔珠?”
张必赢笑意不减,他道,“作戏是给人看的。”
李彦钰当即会意,他眯起桃花眼,黑玉滴溜一转,羽睫沉阴地覆下,“你是说,有人在阻碍我们?”
张必赢抬起眼眸,淡道,“迟忘欢不想让你们留在七星山。”
迟忘欢三个字,响在龙无邪的耳畔,他心口一紧,原是这样......她不想他留在这里,是因为什么?
龙无邪眼眸暗暗低下,脑中翻江倒海,只想着段南风有没有这个意思,可是,转念一想,迟忘欢有如此打算,段南风会不会也有如此打算?
毕竟,他那么喜欢她......
李彦钰呵呵冷笑,“是这样吗?那就看她能不能如愿了,长期以往,这个女人好似一直瞧不起我们这些所谓的废物,为了训练弟子抵抗圣教,她更看轻我们了吧?”
李彦钰说着说着,又是冷哼,“但能怎样,他们七星山是阻挡不了圣教的......”
忽然一顿,他眼神森冷,“只需一个时机。”
废物么?
龙无邪只听见这两个字,从他来到七星山时,迟忘欢就没待见过他,还用剑指着他的人头,说他是妖人......
或许,自己真的是一个妖人吧。
没有任何办法宽恕,好似当初,全村的人都是他杀的......
龙无邪越想越自卑,越想身子就越向后退,如此情状,身体里的黑气又该跑出来了吧?
他往后退步,脚后跟忽然踩中一块石子上,不经意间,他往后一跌,痛感叫他头脑清醒起来......
眼眸清澈,他看着掌心殷红血迹,没有一点黑气从里面窜出来......
龙无邪愕然,黑气呢?去哪里了?
响声忽然传来,李彦钰回首一看,只见龙无邪坐在地上睁大双目看着自己的手掌,目光游移,好似受到了极大的打击......
他唤了一声,“无邪......”
坐在地上的龙无邪这才回过神来,李彦钰慢步走了过来,又轻悄悄地蹲在龙无邪的身边,“你是不是又回忆起什么可怕的事情了?”
龙无邪摇摇头,可手掌上渐渐传来火辣辣的疼,叫他蹙紧眉心。
李彦钰瞧着龙无邪模样,不由一叹,“若是你状态不好,那辟荔珠我再想其他的办法。”
听到此,龙无邪急忙摇头,他眉心压得很低,几乎快压过眼珠子了,“不,我一定要比赛!还要赢得辟荔珠!”
龙无邪说得很坚决,墨黑又凌厉的眉毛紧紧压下,透着一股不认输的势气。
李彦钰从未想过,龙无邪的态度会这般坚决,他见到龙无邪那张柔媚的脸忽然英俊起来,那眉峰在不知不觉中越来越深沉,连同细软的声音,也变得浑沉......
龙无邪开始变化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李彦钰已然不明。
接下来的日子,龙无邪白日继续干着与训练无关的活,可到晚上,张必赢便在水池边上教他习武,以及怎么破阵、御物。
月亮越来越圆,快要接近中旬。
李彦钰站在山坡上吹着夜晚凉凉的冷风,素指探出青绿色的衣袖,乍然间,接过风中飘零的一张红色枫叶。
他将叶子夹在指缝里,眸光阴沉。在他的身边,一团白雾刚刚消散又起另一团,咕噜咕噜的声音,张必赢从来不腻。
李彦钰冷道,“以你的意思,除了迟忘欢之外,还有其他人在保护着龙无邪?也有其他人不想着龙无邪继续生活在七星山?”
张必赢停下抽吸水烟的动作,颔首点头,“没错,除了迟忘欢,掌门也不想龙无邪继续生活在七星山上。”
李彦钰听罢,惊愕不已,一双桃花眼慌乱地看向水中努力打拳的龙无邪,他叹了一口气,思绪漂浮不定,“莫不是,他发现了我们?”
李彦钰忽然摇头,想了想,“那也不对,我为混入七星山,故意废掉一半的魔气,又有青秋残魂护体,他不该发现才对,以令狐清的道行也不该察觉才对......况且,稻香村屠村命案,其因由也是兵乱占了大半,他不该发现我们才对。”
张必赢一面听着,一面吞吐白色烟雾,他笑道,“倒不是因为公子,却是因为龙无邪。”
“龙无邪?”
李彦钰震惊地膛目结舌,下一刻,思绪便清晰了起来,吃惊的眼眸渐渐平息,他恍然道,“原来如此,他们是发现了无邪的身份。”
言罢,李彦钰辗转一笑,勾起唇角,“无邪的天人身份,终究是纸包不住火,怪不得那日夜晚,我瞧见令狐清来了一趟,故意将无邪身体里的天人之力封存起来。原来如此......”
李彦钰嘿然冷笑,“破霄门呐破霄门,一向虚伪得很,门规最严,千年前就立下不许男男结为连理的门规,却不知当今掌门同刘进财有着一段不为启齿的过往!哈哈哈!”
李彦钰笑得很欢,“真可笑,孩子都有了,我且看,他们怎么面对自己的祖师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