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山雨欲来

    一阵充满雨水气息的狂风呼啸着破开门窗，天空被异样的闪电分裂，又再次合拢。望着窗外暴雨将至的景象，范瀛眯起双眼，深吸一口气。

    “你我现在是魂，难道还怕暴雨不成？”谢湙转头注视着范瀛，嘴角挂着一丝笑意，似乎对即将开始的险途毫无畏惧。

    范瀛默默点点头，却依旧没有体现出轻松的神情。

    “时间还算宽裕。”他嘴角有些上扬，在窗前的书案上铺开一张纸，手中幻化出一支蘸好墨的小狼毫，提笔写下：

    烟云未尽血犹红，

    执念难平行如风。

    这时，犹豫起来，不知如何下笔。突然觉得自己有些滑稽，舞枪弄棒近百年，如今却又学文人墨客作起诗来。想到这里，不禁有些难堪，又不甘心就这么尴尬离场。

    看穿此事的谢湙盯着范瀛，试探性地伸出手。

    范瀛会意，急忙将笔递给谢湙。谢湙带着方才的笑意，补写出后两句。

    范瀛看后，不由自主将诗句读出，不禁赞叹：“‘一腔热血定胜负，烽火连天系苍生。’妙哉，妙哉，此定为千古绝句。在下望尘莫及，甘拜下风。”

    谢湙看向范瀛，笑意未退：“过奖了，我倘若提笔便是千古绝句，岂不早成著名诗人，又怎会走上这条道路？——时辰到了吧。”

    “是该走了。”

    “范瀛，不如我们……”

    “嗯？”

    “结拜为异姓兄弟吧。”谢湙微笑着说。

    范瀛面对谢湙突然蹦出来的话，感到有些摸不着头脑。

    “按照鬼界的结拜仪式，结拜者会得到第二重属性，魂力翻倍啊，岂不更有胜算。咱们毕竟也是患难之交了，也出不了大问题。”

    范瀛思索片刻，答：“倘若是为此结拜，岂不改换了初衷，倒不如不结拜，没有必要。”

    谢湙神色黯淡了一下，点点头。

    ·

    临行前，一位鬼差给谢湙呈上一个小包裹。谢湙拆开包裹，其中装有七粒如冰晶般的小球，谢湙取出一粒仔细端详，点点头，放回包裹里，扎好。

    “这是何物？”范瀛歪头问道。

    “此物名唤凝魂丹，可将鬼伪装成生灵的形态。一旦出了鬼界，身形便会虚化，根本无法正常与生灵交往，很快就会被发现底细。故镇魂司特炼此物，以便于在它界调查或以非鬼身份完成任务。”谢湙认真答道。

    范瀛点头，又突然想起什么，看向那鬼差，问：“不知您如何称呼？”

    那鬼差声音低沉地答：“在下姓周，叫我小周就好，在外行事，一般不提名字。”

    准备妥当之后，七魂跨上魂力形成的快马，踏上破迷之路。

    （贰）三日之期

    鬼门关外，沈涟纵马横在队前拦住六魂去路。

    “诸位，沈某还有要事在身，就不能奉陪了。”沈涟高声喊道。

    谢湙听闻有些愤怒：“只剩七魂，本就异常凶险，你再来个急流勇退，完成这任务岂不更加难上几分？当初来鬼界时未曾言退，临行时不能有点担当吗？”

    那姓周的鬼差沙哑的声音说道：“此去凶险，不必强求。况且宿莽行事自有道理，不如就让他去。”

    “那你去吧。”

    沈涟听闻此言，急忙告辞，调转马头，疾驰而去。

    谢湙首先驱马前进，四名鬼差紧随其后。

    范瀛纵马与谢湙并行，道：“摄魂令可否借我一看。”

    谢湙小心翼翼地掏出摄魂令，递给范瀛。

    范瀛急忙接过来，查阅案件信息。猛然收起摄魂令，纵马向前跑去，回头喊道：“快跟上！谷底之门即将打开，我们必须赶在厉鬼对人间进行攻击之前破解迷案、除掉这些厉鬼。时日无多。”

    五魂急忙跟上。

    “我们具体还剩多长时间？”一名鬼差问道。

    “只有三日。”

    （叁）分兵妖界

    夜色中，一队人马驰骋而去，甩下一行尘土。

    “我们已经到妖界了，前方不远处应该就是入口。”谢湙轻声说道，说罢，率先服下凝魂丹，其余魂见此情景，也纷纷服下。

    北风呼啸，路边的荒草地里，时不时出现几丛幽蓝的光。范瀛头戴斗笠，身着布衣，纵马驰骋于队前，谢湙等紧随其后，乘着苍茫夜色向那个混乱世界的入口奔去。

    前方呈现出白光，将暗夜割裂成两半。

    子正初刻已到，正是谷底之门洞开之时。六魂心中一阵狂喜，快马加鞭向白光赶去。这白光却如同幻影一般悬在前方，仿佛与他们同步移动着。

    突然之间，暴雨倾盆。顷刻间，雨滴在地面上汇聚成水洼，脚下的路变得泥泞难行。

    “晦气，我们真不该这么早就吃这玩意儿。”范瀛倒抽一口气，双眉紧蹙，懊恼地抱怨道。

    硕大的雨滴砸在他们身上，寒意随着狂风在他们身旁翻涌过去。水越积越深，脚下的路几乎成了小河，不消说，六魂早已浑身湿透。衣襟紧紧贴在身上，雨不断从面部滑落，仿佛浑身浸没在水中。

    已是子正二刻，入口后退的速度减缓下来，其余五魂纷纷舒了口气，唯独范瀛反复低声念叨：“谷底入口飘忽不定，是为妖界不稳……”在暴烈狂放的雨的轰鸣声中，无人注意到他这异常的话语。

    范瀛突然勒马，回望妖界广袤的大地。

    他缓缓张开了嘴，喊道：“今日谷底去不得！我们先在妖界调查一日，明日方能进入谷底！”

    其余五魂惊呆了，谷底定时开放，不会等待。心想是范瀛受了些挫折就义气全无，打算知难而退，便俱不听从。

    “雨太大了，先避避雨再说吧！”

    五魂听闻更加认为他想知难而退，开始指责他来。

    范瀛无奈，只得大声喊出自己的推测：“谷底入口飘忽不定，是妖界不稳的表现，源头应在妖界！”

    “可是所有的证据都把源头指向谷底！”谢湙冷冷地反驳。

    最后，范瀛费劲口舌劝说无果，只得喊道：“也罢，我孤身留在妖界，诸位，保重！明日亥正二刻，我必会入谷底与诸位战友回合。”

    说罢，调转马头向妖界深处驶去，心中莫名不胜凄楚……

    ·

    突然，身后似有马蹄之声，范瀛顿时警觉起来。他一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一边向路边靠近。当他的余光扫到后面那个身影时，突然放松下来。在他后面的不是别的魂，正是那姓周的鬼差。

    范瀛并未问他来意，只是惆怅地说道：“他们恐怕要葬身于此了……”

    那姓周的鬼差并没有接着他的话说，而是问道：“为何你要不管一切线索，唯独信这一条俗语？况且妖界不稳未必说明源头就在妖界。”

    “马鸿便是另一凭证。”范瀛眯起双眼，露出一丝得意的怪笑，见姓周的鬼差更加疑惑，又笑道，“也罢我告知于你，但是无论如何你要跟着我尽力解开真相。”

    ·

    此时一双眼睛正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范无赦封印未除，能力大不如前，却还是那股莫名自信。即便寻到眼出，也恐遇不测。他行事过急，势必会打草惊蛇，不如再增派些鬼差暗中保护，再加派一支队伍去寻控制厉鬼的根源。不管范无赦那边如何，此次必须一网打尽。”

    “指挥使大人，可镇魂司真的没有闲鬼了！”

    “那些小撮怨魂作乱的事先放一放，妖界大案要紧，这可是马上会威胁到地府自身的！”

    “《鬼律》有言……”

    “不要啰嗦！传我令！将甲千户所全部鬼差招来！立即执行任务！”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