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尾白狐姒玥来到了鬼界,带着一被封印起来的命魂。她收了耳朵,穿着一身华美却不亮眼的衣服,从容走入红莲阁。
混在一群寻欢作乐的鬼中,她丝毫不显眼。
红莲阁自那场大乱后就失去了原有的政坛地位,甚至沦为了风月场所。这无疑是个见面的好地方。
杨濯在此已等候多时了。
“命魂已经找到,只是如今这样布局,我们也无机会得到他其余魂魄……”
“无妨,只要命魂在,补出剩下二魂七魄也是可以的。”说罢,杨濯将一个木匣摆在桌上,打开。
姒玥把什么东西放了进去。
杨濯收了木匣。
周围没有任何魂注意他们。
“先告辞了。”姒玥起身行礼。
“何必如此着急?许久未见,何不叙叙旧?”
“我还要先去会一故友,二十年后,若蒙不弃,可来九泉见我。另外,无间地狱恶鬼的去处可能在厉鬼城东南,文钦可要留心。”
杨濯点点头,没有起身相送,而是饮起茶来。
·
夏梓瑛跟着队伍停下了脚步,沾了沾额头的汗珠。
这里的光芒甚是刺眼,照在身上也如针扎一般疼,又像是被烈火燎了一样。
众妖行与烈烈骄阳之下、无垠大海之间。水是至清之水,却深不见底。他们几乎是漂在水上,却能行走,只是比地面费力些。
四周皆是虚幻的亭台楼阁,他们可以轻松穿过它们。
一个妖现了原形,却突然像水下坠去,片刻间不见踪影。
一阵慌乱。
“化形要靠法力撑着。或许是没有法力的支持,就会坠到这水里去。”一只相貌年长些的猪妖分析道。
众妖纷纷赞同,虽是累些,都不敢现原形了。
“怎么还没走出去啊?”夏梓瑛感觉浑身都湿透了,汗珠还是不断淌下,艰难跋涉了这么久,她真想一头栽进这水里。
夏至皱起眉,在她的记忆里,通往阳界的路并没有这么长,也没有这些奇怪的景物。
她右手一撮,变出一片叶,左手一抹,留下一行字迹,快速向队伍前方扔去。
领头的妖接到叶片,刚扫一眼叶片就不见了。幸好她瞥见了几个字,大概明白其意。
队伍停了下来。
突然,平静水面化作惊涛骇浪。夏梓瑛只觉得身旁有魂拉了她一把,就失去了知觉。
正眼时,他们在群山环绕之中。此地山峰奇秀,修长而蜿蜒。绿衣之下,怪石林立。
他们坐在山谷中休息,甚至有的现了原形,沉沉睡去。
夏至轻声对夏梓瑛说:“那片楼阁我似乎见过,是鬼界九泉的模样。”
夏梓瑛刚想说点什么,鼻尖却突然碰到一个温热的东西,气味有些熟悉。她歪头将它抖下来,向后一缩,“喵”地叫了一声。
是一片红色的花瓣,不大不小,不深不浅,恰是叶蓁蓁告诉她那种花瓣的样子。
身边落下更多的花瓣,再抬头,才发现飞花已飘满山谷。极高远的天空中花瓣无尽地落下,似乎要将他们掩埋。
一只虎妖突然发难,肆意攻击身旁的妖。
“嬴魁!”几道火光化作锁链将虎妖禁锢住,惊蛰飞奔上前,“大事未成,你先……”
惊蛰突然不说了,她也是一愣。被嬴魁攻击的那些妖都一动不动呆在那里,口鼻眼耳皆被花瓣封住。
突然,他们统一一抖,花瓣纷纷落地化作烟消散了。他们眼神空洞着,朝战友扑来。
“诸位,快随我来!”惊蛰现出原型,竟是一条青虬。
她腾空而起,身后云雾连城一条大道,将还未被飞花控制的妖托起。不等他们反应,便已钻入云雾中了。
“恐怕来不及久歇了。”
重重山峦之内,一片巨大而突兀的空地上,黑气弥漫。一场盛大的仪式即将开始。
冲天层台之上,筑有祭坛,上摆九个巨大的鼎,排成方阵。其纹饰与阳间“天子”所用风格迥异,似乎是所有可怖的凶兽结连或叠加而成,伴有奇诡的符箓。
周围八鼎还有白雾飘出,分装着七魄和地魂,如此细薄的魂魄能填满如此巨大的鼎,真不知有多少魂被害于此。
天魂属阳,自然不能用于祭祀,是要被处理掉的。
惨死者的命魂充满了怨气,可以当主菜的原料,当然,远远不够。
几个雕题黑齿的“人”出现了,他们抬着一个很薄很长的盒子。
这盒子是特制的,因为这些从东北方向运来的戾气和怨气积压在一起实在太沉,如果装在一个高一些的盒子里,底部会被压穿。
他们来到中间的大鼎前,用巨大的工具将已经加工成暗紫色粘稠物的命魂扒开一个洞,狠命往里一倒,再用命魂糊糊埋起来。
又来了一波,他们把先前剁好的肉酱也倒进了中间的大鼎。或许,作为调味。
不断有暗紫色的粘稠胶状物淌下。繁茂的草木中不断有巨大的蛇爬出,有的甚至有九个脑袋,他们贪婪地享用着眼前这些胶状物。
空旷的山谷中,回荡着狐狸们此起彼伏地笑声,尖锐而诡异。
“人”们纷纷下跪,仪式开始了。层台上空,阴沉的云开始拧起来,化作旋风状。笑声停止了,蛇们纷纷退去,好像是惧怕着什么。
一条更为巨大的黑蛇缓慢探出头,微微扭动着身躯,似乎对祭品表示非常满意。
与此同时,众妖整急匆匆穿过当时夏梓瑛所见的重轩楼台。
黑蛇向那边望了一下,吐了吐信子。
坚实的建筑突然流动起来,像被吸起的幻影,随后如随意泼墨般变化着,却又以至柔之形为至刚之质。
众妖各显神通将拦路的东西粉碎,继续狂奔着。
突然,地下生出尖刺,众妖纷纷腾空而已。有的妖反应不及,一命呜呼。
就在逝者魂魄初凝之时,几束流矢飞来,将魂魄纷纷打散。
天空也开始凝结,不断伸出尖刺、下压,又兼流矢来袭,片刻间他们已伤亡大半。
黑蛇开始用膳了,它不断地膨胀,自己却丝毫没有察觉。
惊蛰现出原形,让幸存者趴在她背上,她急速摆动身体,绕过无数几乎要重合在一起的尖刺。当他们到达层台前时,惊人的一幕发生了。
夏梓瑛不会忘记这可怖的场景,黑蛇炸成一团不可名状的物体,发出此起彼伏令人胆寒的哀嚎。
那团物体渐渐由黑变得血红。
层台变了,鼎消失了,变成一个巨大的池子,池子的边缘全是翘起的、如惊涛骇浪般的造型。
池子之中装的全是花瓣。黑色曼陀罗的花瓣。
洪水奔涌般的声音传来,那团物体化作液态,冲向池中,像瀑布,也像鲜血。
阵阵异香传来,飞花,在最恶的土壤中生出最诱人的模样。
“决不能让这些花瓣飘向整个人间!”
趴在惊蛰背上的夏梓瑛感觉一阵眩晕,耳旁一阵轰隆隆地巨响。
烟尘落定,她发现自己在山上,周围,都是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