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厂监刑千户王一飞,环视一下周围,压低声:“我的爷,小点声,他现在兼着厂督,是老兄我的顶头上司,后面又有靠山。”
王振在轿上看他的那一眼,小舍至今还历历在目,想着想着就来气:“怕他没卵子个屁,大不了老子我告老还乡!”
还好小舍这回说的是一般人难懂的苏州方言,王一飞只是略微扫了一下另一桌的部下:“好了,咱们还是忍着点,先把大事办了。”
“怎么办,我问你这么大的南直隶,人海茫茫你怎么去捞那三十几个小太监?”
“抓那么我是不担心,太监当了僧人,剃了光头,而且大部不熟地况,要么又逃回寺庙,要么混迹在江湖,兄长我这几年在这里也认识各路人马,多连络些朋友见一个抓一个,反正皇上也没个限期,只是不知道是谁放了他们,这才是要命的事。”
“王兄,你跟小弟说说,这是怎么回事,谁在为难你。”
“前些日子,兄长从杭州武林门码头开始上船,沿运河行驶,以后又陆续从苏州和无锡,常州等几个码头凑足了近六十名逃离的内使太监,准备回京,不料在金陵驿起锚时,发现底舱内少了一半犯人。”
“这底舱封闭的,又没门,几个人就能把住的,除非有内应,直接查自己人。”
“这兄长有经验,领班的档头到番役都是自已亲选的,大都是以前锦衣卫跟随兄长多年的属下,而且当晚持守的都是几个苏州人,比较牢靠。”
“越是你以为牢靠,越会出卖你,我看就是他们几个,信不信由你,小弟认为,先秘密监视这些人行踪,特别是在常州上过岸的,要重点调查,我看顺着这条线,一准能钓到大鱼。”
“到底是神捕,一下把兄长的视线缩小了,当晚一共五个番子,负责的领班叫钱进,上没上过岸,我倒是没注意。”
小舍指了指邻桌几个档头模样的人:“他在里头吗?”
“不在,他负责常州方面,所以没跟过来。”
“是了,就是他,这事你甭管了,兄弟这回去常州,少说也要呆个十天半月,我替你查一下他的脉络,见机干了他,断了他身后的之人的操纵,等你回京后再往上查。”
“好,有弟弟的这句话,愚兄放心了,全力追拿逃犯。”
“松江的赵豫知府,苏州的况钟知府,常州的莫愚知府都是蹇义和胡濙的人,你只管求他们协助就是。”
“还有湖州知府赵登,淮安知府彭远,徽州知府孙遇和宁国知府袁旭都不错,兄长与他们打过交道。”
两亲家商量妥当,互道珍重,便在胖二嫂店前的官道上离别。
小舍和胡穜,小旗到常州府时,天已漆黑,按排好住舍,小舍便去周忱房内。
周忱正靠在榻上秉烛夜读,见下人称小舍到,披衣出来。
“周大人,路上耽搁了,来迟了些。”
“喔喔,不过今天也不啥事,我等也午时才到,下午让知府榜示全城,如有冤屈,五日内上诉本官。”
“莫有一点回应?”
“莫有,诺大的常州城,风平浪静的,好像到了世外桃源。”
“周大人,下官想常州离苏州不远,按理说苏州,松江的“纠错”风也应该刮到这里,这常州不是挡风的墙。”
两人说话间,外面真刮起了风,把桌上的烛灯给吹灭了,窗外的亮处,一个黑影闪了一下,小舍急忙探出头看,院内除了树叶的沙沙声,静悄悄的:“难道我白天骑马,眼花了?”他寻思着问周忱:“后院有人住吗?”
“马厩,不过隔着个院子,院门关着,外人是进不来的,怎么啦?”周忱又点亮了灯。
“下官出去看看,方才似乎见个人影。”
“不会吧,巡更的也该打着个灯笼,黑天瞎火的怎么走?”
小舍还是有些不放心,便喊来两卫兵,提着灯笼,绕着巡抚下榻的住房四周巡查。
在灯笼的映照下,小舍发现巡抚住的楠木厅阔三间,前廊后轩,厅后是鹅卵石铺就的天井,用围墙分隔自成院落。后面有水磨砖砌门楼一座,门楣两侧有雕花垂柱,门柱下置枕石一对,乌漆的大门从里面栓着,小舍撩开墙上爬满的绿籐,让卫兵用灯笼照着也没发现任何攀爬的痕迹。小舍好生奇怪,顺手开了后门。后面是个桃园,远远的听得到马的鼻息声。
留下一个卫兵守着门,他便迎着光亮,穿过桃花布满的小径朝马厩去。
府邸的马可能都在这,一字排开建在后院的墙前,东面的屋子亮着灯,门也开着,一个半百的马伕正喝着酒,见小舍进来,便一个立正:“大人~你是那位?”
“张某是行在刑部的,刚从苏州来,刚吃了晚饭,肚子有点撑,出来走走。”
马伕用衣袖擦干了椅子,挑亮了油灯,示意他坐下。
小舍见马夫虽然鬓发如霜,但那双鹰眼在黑暗中发着光,有着同龄人所没有的机敏锐利,便索性坐了下来:“大哥,贵姓啊?”
“免贵姓马,草名之达。先世就定好的养马人。”
“我看你不像养马的?”小舍一把抓住他递酒杯的手。
“江南神捕,果然名不虚传,佩服佩服!”马之达抽回了自己的手,赞道。
“本官没记错的话,你还是诸同知身边的随从。”
马伕看了一下外面,把门关上:“张大人说得不错,小人正是诸同知手下的捕头,诸同知犯了事,被调去苏州吴江当了知县,小人也降了职。”
小舍让卫兵先回去,定定心心的和马伕对酌起来。
“这么多马,就你一个马伕?”
“怎么可能,一共有七,八个,他们管饲料,晚上马要吃夜草,就留两人伺候,那小伙计今晚家里有事。”
“为什么要偷听本官与巡抚大人的对话?”小舍见卫兵的灯光远了,便单刀直落的问道。
“好眼力,小人就看下张大人来了没有,就一刹那功夫,就让你逮着了!”
“你和那小伙计一块听的?”
“这~这你也知道?”马伕惊讶的看着小舍,连连喝着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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