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王，听说你前段时间刚从一家德企谈判回来，我们几个老骨头想先听一听你在德国看到的对方厂家的见闻，长长见识。”

    国外的工业很先进，究竟先进在什么地方？虽然说，到达一定级别的官员们经常出国考察，但因为多是从政的，只能走马观花，得到的体会就是国外厂区很整洁，机器很大气，闪闪发光的。再追问下去，就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了。

    “个人感受最深的，不是一项一项的技术，而是产品的流水线。不仅仅是大设备，就是现在横溪县生产的小型设备上，都体现出这个概念来。”王进水想了一想，再结合在合资厂这段时间试生产发生的事情，不慌不忙地提了出来。

    “什么叫流水线？”姚院长迫不及待地提了出来。

    刘劲松是机械出身的，对这个或多或少有些了解，大型钢材厂什么的也讲这一个。

    “打个比方吧，以黄龙宾馆做菜为例，有切菜的，有洗碗的，有炒菜的，有上菜的，这就是个简单的流水线，切菜的人只管切菜，不要去洗碗，每天只做这一项工作，所以，对这个工作十分熟练。还有就是人的配置，切菜工几人，炒菜的师傅几人，工作中做到每个人都在忙，没一个人空的。因为工作单一，所以熟练，因为熟练，所以质量好。因为都没空，所以效率高。”

    刚好宾馆即将上菜，王进水就拿炒菜说事儿，尽可能地让大家都能听懂。

    “我们国家强调的是多面手，什么都会一点，什么都不够精，洗碗的来不及了，切菜的去帮忙，结果，客人反映碗洗的不够干净，本来不关厨师的事，结果，整个宾馆餐饮的评价都被压低了，厨师的水平也被人看扁了，第一个挨骂的是厨师。”

    王副部长现在住的宾馆就是一家高档的涉外宾馆，餐厅里偶尔也有外宾投诉说饭菜质量不好的，所以，会心的一笑。

    “老刘，怎么样？看样子我没找错人，这一次的代表团多几个技术人员，少些行政干部，好好地跟人家学几招，不要又搞成到此一游。”

    在很多国企里，把出国考察当成一种福利，考察机会按行政级别划分，回来后，上交的考察报告不是针对项目的分析研究，而是政治思想报告，长篇宏论，先是对比国内与国外的差距，感叹外国发达，后是表态我们将如何努力，迎头赶上，为祖国多作贡献。

    正式会议更象是代表团成员相互认识一下的见面会。王副部长公布了名单，团长刘劲松，省机′械研究所新任所长，副团长黄永洲，是商务谈判的老手，其它的五人都是各行业的专家，无一政工干部。

    “这次任务就交给你们了，解放思想，放大胆子干，有什么事我这把老骨头给你们兒着。”王副部长作出指导。

    因为级别高，签证什么的有专人负责，代表团只是订记个人资料就行，确定的时间点为过完春假立即就出发。

    一出火车站，王飞翔与潘永杰就已在出口处等待。

    “哥，上车吧。”王飞翔走到一辆吉普车前拉开车门。

    “借了谁的新车，我们的拖拉机呢？”王进水四处张望了一下。

    “新买的车子，哥，你看怎么样？还请了个驾驶员特意从北京开回来的呢，为了给哥一个惊喜，所以一直没告诉哥。”王飞翔一脸得色地坐到驾驶室中。

    八十年代初，购车是一种特权，只是有钱没用，还得有足够的社会关系。车代表着财富与地位，那时小县城里的车只有一种，就是吉普车。买车不叫买，叫请，到上海或北京请了一辆车。打个形象些的比喻吧，车子相当于古代的官轿，在方方面面有很多禁忌，不是一个普通的有钱的商人就能够想怎么着就怎么着的。

    “驾驶员呢？”王进水四处张望了一圈。

    “找什么呢，我自个就是，开车的难度还没有拖拉机大，方向盘轻轻一转就行了。”弟弟一边坐到驾驶室里一边发动汽车。

    都拖拉机换车了，想来两人的生意都很好，王进水替王飞翔与潘永杰开心。

    “哥，你说在报纸上打广告这一招就是灵，只化了一万都不到，订单都排到半年后了，弟弟打算过了年再进几台机子，抡圆膀子干，只是，象样些的工人都不太好招了，附近的青年，只要头脑灵活些的，弟弟我全给找过来了，管理人员更不用说。机子到后，我们再把广告打到省城的报纸上去，订单会更多几倍。”弟弟边开车边说，眉飞色舞的。

    “爸妈赞同吗，得欠下好多钱呢。”王进水感到有些害怕，生意虽好，可刚买的机器钱还没赚回来，立即又借钱买更大更多的机器，还有车子，厂里的欠账越来越多了。

    “只要有生意，欠钱不怕，很快就会还上的，厂子机器在转，就象聚宝盆，分分秒秒地在生子儿。过几年，我们的生意不一定会比哥你现在的合资企业小。”

    弟弟的心变高了，赶超的目标放在了合资企业上。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只有天知道。

    “潘永杰，你的日用品呢，是不是也风生水起了？广告效应发酵了吗？”相对于弟弟的印刷厂，王进水对日用品化工更感兴趣。

    “上次的5000组合全部发货完毕了，不少机关与事业单位找上来要货，现在组织生产中，可是，送商店试销的那部分不理想，没销掉多少。”潘永杰说。

    这现象有些奇怪，但也可以理解，消费水平的问题，机关与事业单位作为福利发放，他们的消费水平高，承担得了，而百姓得自个掏腰包，暂时舍不得化这个钱。

    “这样土办法生产也不是个路，你这个投资小，要不，也与弟弟一样，好好的采购一些正规的设备，瓶瓶罐罐的总是土法在做，人家来参观也不是个事，我们不求什么，总得求个脸面吧？”潘永杰的心态明显的小富即安，王进水还得激将一下，给他加把火。

    “先过一段时间吧，过一段时间看一看商店的销售有没有起色，有的话，我再考虑，投下去就是钱呢。”潘永杰还是迟疑不决。

    “过了年以后，我们联合把广告打到省城去，掏城里人的腰包。要找就找几家大报纸！”弟弟边开车，边摇下车窗让冷风灌入，听着车窗外呼呼的北风声，豪气满怀地大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