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注意到这边凯撒和诺诺的小剧场，杨闻念等到所有人落座之后便开始介绍，“经过思考，我认为上次对照实验彻底失败的原因是我们并没有把混血种当成一个‘人’来看待。”

    楚子航抬起头，有些意外。

    作为实验品，他并没有参加上次的实验复盘会。

    “我们想当然地以为——混血种不是人，或者说，不是普通人。而楚子航，更是混血种中的异类，更和普通人划不上等号。”

    杨闻念顿了一下，继续说，“但结果大家也看到了，楚子航、兰斯洛特在游乐园里的反应没有任何异常点。”

    “在那里，他们不是混血种，不是狮心会的正会长与副会长，他们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游客，我们好像没有收获到一点‘不正常混血种’相关的信息。”

    看着众人锁住的眉头，杨闻念话锋突然一转，“但这恰恰是我们所收获的最重要的信息。”

    “什么信息？”凯撒问。他看过复盘会的总结报告，只觉得游乐园实验很失败。

    “在是一个混血种之前，我们首先是一个人。”拍了拍自己的心脏，杨闻念声音很慢很稳，“无论掌握着多强大的力量，无论有着怎样的孤独与血之哀，其实在内心最深处，我们都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人类罢了。”

    “具体的大家自己想一想吧。”杨闻念就此跳过这一话题，“所以我改进了实验方法，这次特意邀请了富山雅史教授共同参与实验。”

    脸上仿佛写着‘我是日本人’的富山雅史教授走到杨闻念身边，朝众人鞠了个躬，“同学们好，非常有幸被邀请参与这次实验。”

    杨闻念对富山雅史说，“这次需要富山雅史教授对楚子航进行一次深度催眠。”

    富山雅史表情一僵，显然他也是刚知道知道自己被邀请来的用意。杨闻念的保密工作很彻底。

    场下已经开始交头接耳了，只有作为研究对象的楚子航一脸淡然。其实他之前并不知道自己会经受些什么，但他的面瘫仿佛已经刻进骨子里了。

    看着面无波动的楚子航，杨闻念说，“让我们与普通人不同的，其实是血统中遗传的力量，和因为这份力量我们所要面对的不同的世界——混血种的世界与龙族的世界。”

    “所以我邀请来了富山雅史教授，希望可以通过深度催眠的形式让楚子航进入一场梦境。”他仔细地解释。

    “就像《盗梦空间》一样，我们为他编织出一个也许不合理、但由我们掌控的世界，我们操控这个世界进行现实世界中很难出现的变化，进而观察楚子航应对这些变化的反应。”

    “这才能体现出‘不正常混血种’哪里不正常。”

    富山雅史点点头，明白了自己所要做的事情。

    “所以，楚子航师兄，你愿意接受这样的实验吗？”杨闻念看着面无表情的楚子航问，“你有权利拒绝。”

    楚子航直视着杨闻念的眼睛，那是双让他一直很羡慕的纯黑色的瞳孔。你根本看不到金色，根本看不到象征龙族血统的黄金瞳，仿佛杨闻念真的只是一个人类，一个百分之百纯血的人类。

    “可以。”他轻声说。

    得到了楚子航的同意之后，众人便开始了‘盗梦空间’的准备工作。

    富山雅史为楚子航注射了一定剂量的阿米妥钠，这是一种主要用于催眠、麻醉、镇静和抗惊厥的药剂。

    他是资深的心理治疗师，对于剂量的把握精准到克，不会对楚子航的身体产生什么不良影响。

    但是混血种的抗药性都强的离谱，酒精、麻醉剂通常都需要更大的剂量才会起作用，所以直到富山雅史第四次给楚子航注入标准剂量的阿米妥钠之后，他才说自己感受到了一点点的昏沉感。

    “放轻松，楚子航。”坐在楚子航对面，富山雅史拍着他的肩膀，“你什么都不需要做，只需要回忆，回忆一下你此前的生活，回忆一下你自己的人生，尽量完整地回忆一遍。”

    “不需要思考太多的细节，只需要回味你一下子就能记起来的东西，没记住或者模糊的就不要管了。”

    楚子航微微皱眉，似乎不是很愿意这么做，他是个把回忆看得很重的人，他不愿意遗漏任何一个细节。

    但他仍是按照要求闭上眼睛，眉毛轻轻抖动着，像是一台打印机，哒哒哒哒，于是记忆从眼前一点点划过，他看的很仔细，每一帧都要刻进脑子里。

    很快，他的眼眉就彻底安静了下来，呼吸声均匀而沉稳。

    富山雅史取出一个隔音耳罩给他戴上，解释说，“绝对安静的环境会让人没有安全感，对于沉睡的意识来说，没有安全感会让他们逃窜，逃往意识的更深处，那里是催眠开始的地方。”

    “在此之前，你们先讨论一下要让他进入怎样的一个世界吧。我们可以稍加引导，虽然最终的结果可能并不会按照我们设想的发展，毕竟只是一场梦境，占主导的是楚子航自己的意识。”

    点点头，杨闻念招手把所有人都聚集在了一起。

    他们围成一圈坐着，即使是凯撒也没有特立独行。研究对象是楚子航，所以贵公子凯撒屈尊和他们一样盘腿坐在不算廉价但也没多贵的木质地板上。

    杨闻念说，“一起畅想一下吧，什么样的环境，能让楚子航展示出一个最不一样的自己，一个我们都不曾见过的楚子航。”

    “为什么要看到不一样的他？”苏茜问，“我还是有点没搞懂这次实验的方法与目的。”

    杨闻念解释说，“我们已经得知，楚子航在普通人的世界里很正常；那他的不正常一定是存在于一个不普通的世界当中。我们社团的名字叫做‘不正常混血种研究学会’，所以我们希望看到楚子航不正常的那一面。”

    苏茜点点头，似懂非懂，“可是这样……对他真的好吗？”

    “他已经答应了参与实验。”凯撒看了苏茜一眼，“男人要为自己说过的每一句话负责。”

    “好吧……”苏茜低下头，不再反驳。

    查尔斯举手提问，“那我们要讨论什么？”

    取出纸笔来，杨闻念边写边说，“讨论构建一场怎样的梦境。你们知道小说的六要素吗？”

    经受过严格的九年义务教育锤锻的路明非脱口而出，“时间、地点、人物，故事的起因、经过、结尾。”

    “没错！”打了个响指，杨闻念说，“故事的经过和结尾楚子航说了算，我们只需要提供时间、地点、人物，和故事的开头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