麟霄钻入地道,这地道却是一路向上,想来那阴阳鱼岩洞应该是这地牢的最深处。他扶着洞壁走了半晌,又走道了一个交叉路口,只见又是六条岔道摆在自己面前,每条都是一模一样,麟霄呆立原地束手无策,他想随便挑一条走,又怕再遇上一个怪物,如此玩法便是有九条命也不够送的,他想呼唤夜飞辰,又怕会招来侍卫。眼见时间已不多,他心里暗自着急起来,突然,他心里一动,捏起嗓子,尖锐鸣叫声响起,却是学起海鸥叫声。夜飞辰是海边长大的,听到声音一定不会陌生,果不其然,麟霄只叫了两声,便听到左边第二条地道里也传来两声海鸥叫声,声音虽然低微,但清晰可闻。麟霄大喜,立马循声赶了过去。
地道走通,又是两排地牢整齐排在道路两侧,虽然已不是第一次看到这幅惨象,但麟霄眼见地牢里蠕动着半死不活的活死人,心还是提到了嗓子眼,他放轻脚步,缓缓走在两排地牢中间,两边地牢里的活死人仿佛正在沉睡,那诡异的“咯咯”响声、低沉的呜咽声、铁链拉动刮过地面之声轻轻传来,麟霄大气也不敢出一口,逼迫自己向两边牢房里看,仔细寻找夜飞辰二人的身影。
不看还好,一看尽是惨不忍睹的残肢断臂横在自己眼前,有些活死人甚至抬头望着自己,麟霄不知道那些空洞的眼神中是不是真的看到了自己,心里发怵得紧。走了半晌,如同走了半年,麟霄走通了地牢走道,并没有发现夜飞辰和希言的身影。他来到了地道尽头的一扇铁门前,铁门上有一个血红大字:离。他正纳闷间,却听铁门内传来一声海鸥叫声,声音仿佛近在咫尺,他赶紧轻轻推开铁门,朝里面望去,只见里面是两间相对的地牢,一间地牢里,一个人正猛地向自己招手,那不是夜飞辰是谁!?
“麟兄,你是怎么跑出来的?”夜飞辰不可置信地望着麟霄。
麟霄道:“说来话长,出去再说!希言兄呢?”
夜飞辰脸沉了下来,低声道:“被人带了出去,恐怕凶多吉少。”
麟霄一呆,叹了口气道:“人各有命,先不管他了,我救你出去。”
夜飞辰摇头道:“麟兄你快逃吧,这牢门没钥匙打不开的。”
麟霄并未理会他,他双手紧紧握住两根铁栏,深吸一口气,运起了功劲。夜飞辰眼见他全身衣袍鼓荡,模样不凡,心里惊道:“难道他想把这铁栏拉开?”
却听麟霄沉声吟道:“瀚海之力——开啊!”话音未落,“咔、咔”脆响声传来,不一瞬,只听“铮!”地一声爆响,一根手腕粗铁栏从顶部被活活折断,麟霄一把抓住铁栏,轻轻放倒在地上,低声道:“咱们走!”走了几步,却发现夜飞辰并没有跟上来,他转头一看,只见夜飞辰呆呆望着自己,仿佛痴了一般。
麟霄急道:“看甚么看!快走啊!”
夜飞辰这才回过神来,赶紧连滚带爬跟了上来。
一路上,麟霄专挑向上的地道走,遇到走不通的地方,便折返到岔道口再选地道,走了不知多久,连他们自己都搞不清楚自己在哪了。
眼前又是一个岔道,六条一模一样的地道在二人面前延展到深不见底之处。两人正要骂娘,却听一条地道里传来一阵人声。麟霄一把抓住夜飞辰,钻进了一条较远的地道,二人俯下身子,不敢妄动。
只听一侧地道内一人道:“娘呀,天字号里原来真的有鬼啊!”
另一人道:“那还有假么?妈的吓死我了!”
又一人啐道:“这鬼地方,甚么怪东西都齐了,真如地狱一般!哎,咱们是做了甚么孽才来这里当差!”
另一人叹道:“世道好轮回,想起我们以前杀过那么多人,这也算报应了。”
一人大声道:“我呸!什么轮回报应,我统统不信!你们说那小道士做了甚么恶?还不是得关进天字号里喂那恶鬼!”
只听另一人附和道:“没错!这世道,还是恶人当道!你们看这山庄的大人们,哪一个是好人?还不是过得逍遥自在!”
一人急忙阻止道:“话可不要乱说!”
那人自知失言,含糊道:“好啦我只是瞎说,大伙可别乱传!今日巡查已毕,咱们出去喝酒吧,这顿我请!”
“好啊!”众人一听有免费伙食,心情立马好了起来,互相说笑着就要离去。
麟霄心里一动,拉起夜飞辰就要尾随他们走出地牢,可拉了一把,却没拉动夜飞辰,他心急如焚转过头来低声道:“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夜飞辰面色郑重道:“你方才没听他们说么,希言兄被关在天字号牢房。”
麟霄急道:“那又如何!这地牢如迷宫一般,你还妄想能找到他么?你知道我找你路上遇见甚么了么!此时不跟他们一起出去,等下一次他们巡查,咱们都得死在这里!”
夜飞辰摇了摇头,看着麟霄的眼神有点陌生,只听他道:“被关了几日,你好像变了。”
麟霄一呆,心里仿佛咯噔一声,他不及细想,拉住夜飞辰道:“咱们先出去再说!”
夜飞辰挣脱了他的手,道:“多谢麟兄搭救,你先出去,我去找希言!”言罢转身摸进了一条向下的地道里。
麟霄伸手一抓,却抓了个空,他看着夜飞辰渐渐消失在地道里,一顿足骂道:“都疯了!”却也钻进了夜飞辰那条地道里去了。
。。。
空空荡荡的地字号牢房内,振远蹲下身子,手指轻轻拂过那铁栏断痕,他不动声色,眼中却是又惊又怒。
一旁侍卫颤声道:“这么粗的铁栏都能折断,这小子还是人么?”
另一人附和道:“把他关进地牢的时候,也没见他有这等本事啊!”
几人正百思不得其解,忽然一名侍卫跌跌撞撞冲了过来,急道:“他他他、镇邪神兽!死了!”
振远皱眉道:“好好说!”
那人好不容易顺过气,连忙道:“太极图里的镇邪神兽被人杀死了,连头都被割了啊!”
大伙一听一片哗然,那镇邪神兽是高人封在阴眼里的上古猛兽,据说是专门用于镇压这地牢里的阴戾怨气,大伙平日里都不敢靠近那边,不知是谁如此悍勇,连它都被割了头!
振远知道遇上了前所未见的强敌,只见他那阴毒小眼精光暴射,眼皮跳动不止,看起来既有几分忌惮,又有几分兴奋。只听他怒哼一声,沉声道:“速速给崔大人禀报,其他人叫上所有人,抄家伙到天字号!”
。。。
仿佛是胸腹内被灌入了一顶锅的沸腾开水,又仿佛是被人剖开肚皮用那滚烫热油烫进五脏六腑,希言浑身剧痛,神志不清。混乱中,他忽而听到有人说话,忽而听到有人桀桀阴笑,忽而又听到有人在惨号,可他眼皮如同被厚厚热蜡封住,无论他怎样努力,都无法睁开半分。
只听“扑通”一声,自己似乎被人扔到了地上,脑袋重重的撞上了坚硬地面,那一瞬间他终于被摔得睁开了眼,只见周围一片漆黑,甚么也看不清,他竭尽全力转过头向另一边望去,只见一个白色人影定定站在自己身边,那人森森长发垂落膝间,仿佛是背对着着自己。他心里不禁一惊,胸前伤痛牵动得他无力咳了起来,那人影似乎听见了他的动静,缓缓转过了头来。希言瞧他这模样便不是善类,他竭力想要向一旁爬开,可偏偏身子动不得丝毫,他大急之下喘息道:“老兄!在下、在下也是被抓来的!冤有头债有主,您、您可别误伤......好人!”
那白影不为所动,依旧缓缓转了过来,这时希言已渐渐清醒,他睁大双眼看着那白影转头的情景,差点没被当场吓死过去:只见那白影身子一动不动,只有头一直向自己这边转,仿佛没有颈骨一般,这哪里是人能够办到的?只见那白影转头不止,半晌,终于停了下来,那漆黑长发已转到了背面,希言终于看清了那人的面目,正是那张面如白纸却没有五官的脸!他忍不住惨叫一声,猛地一下向一旁滚去。人到危急关头,也顾不上痛不痛了,最后一点潜力也被激发了出来。
那无面怪并未追来,只是定定立在原地。希言望着他抖着声音道:“老、老兄,我没几两肉的!”
只见白影一闪,那无面怪瞬间便移到了希言面前,这般快法哪里是人?这分明就是个鬼啊!希言在华山修道二十载,从来对那些怪力乱神嗤之以鼻,至于在山上听那净慈老道讲授的符箓镇魔之术,全都是在神游天外,一个字也没记住,哪里能料到这世间真有鬼?惶急间,他搜肠刮肚地想那驱鬼镇邪的法咒,吱唔惨叫道:“乾为天、坤为地......魑魅妖魔速散去!急急如律令、急急如律令!”
念了半晌,翻来覆去就只会这一句,只见那无面怪不仅没有散去,反而缓缓低下了身子,一把抓住了希言臂膀,另一只冰凉的手无声探到了自己手掌劳宫穴。希言平日里死都不怕,可眼见自己被鬼捉住,吓得话都抖不清楚了,满嘴咒语念得仿佛像是在求饶一般。可半晌,也不见那无面怪有下一步动作,只见它一张空脸仰头向天,似乎是在感应甚么。
希言心里悲呼道:“它这是在做饭前祷告么?”
忽然,他感觉那无面怪手轻轻一抖,而后缓缓松开了他臂膀,希言一脸惊疑望着它,不知高低,却见它“夸啦”一声,竟生生向自己跪倒在地!
希言惊道:“这......这又是甚么仪式?”想来这无面怪吃人也有讲究,一套流程走完才能下手。希言正胡思乱想,却见那无面怪跪倒在地,上身缓缓放低,最后竟伏倒在地!——五体投地,这是对帝王或是先祖才会行的大礼,希言大惊,如同丈二和尚一般摸不着头脑。
那无面怪伏倒良久,一动不动行状甚为虔诚,仿佛受礼之人不开口,它不敢妄动一般。希言看了半天,捂着胸口,试探道:“平......平身?”
那无面怪听罢如拉线木偶般,刷地立起,双手垂立站在一旁,模样仍旧十分恭敬。希言又惊又喜,暗道:“没想到小道我名声远播阴阳两界,连鬼都要给我磕头!”他玩心忽起,假咳一声,沉声道:“你给我转个圈。”
那无面怪领命立马原地转起了圈,岂料此番也是头转身子不转,希言看得鸡皮疙瘩丛生,忙道:“好了好了别转了!”那无面怪听罢立马又站在原地垂手听命。
希言上上下下打量了它一番,渐渐觉得这无面怪其实也挺好,至少比那些血盆大口七窍流血的鬼要好看得多,而且竟还这般听自己的话,心里不禁生出好感。他温言道:“嗯......鬼,鬼兄如何称呼?”
那无面怪听罢脖颈处瞬间发出“嘿嘿嘿!”三声凄厉无比的惨叫,那声音如同夜枭泣血,听得希言毛骨悚然。想来是这无面鬼不会说话,交流都是靠惨叫了。希言连连摆手道:“好了我知道了。嗯,兄台面如白玉,我就叫你白兄吧!”
那无面鬼听得这一雅姓,似乎颇为欢喜,连连点头之际,喉头又发出“嘿嘿”惨叫。希言一听这声音便头疼,他赶紧伸手制止道:“白兄,以后除非我叫你开口,否则你不要讲话,能做到么?”
那无面鬼听罢点了点头,又垂手而立了。便在这时,刚刚缓解了片刻的剧痛顿时又噬心而来,希言身子一绷,冷汗霎时涔涔而下。自从修罗蛊母入体之后,希言体内那夜叉蛊仿佛是遇见了死敌,偏偏那修罗蛊母脾气也甚是不好,两方便以希言身体为战场,时刻厮杀不停,直把希言痛得七魂丢了六魄。只见希言身子里一道绿光与一道紫光缠斗不止,时而在胸前,时而在四肢,便是透过衣物皮肤都清晰可见,模样身为可怖。
便在希言痛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之际,只感一双冰凉的手轻轻抓住了自己手腕。痛得迷糊的希言恍眼一看,竟是那无面怪抓住了自己双腕,不及希言细想,只感两股沁凉如水的内劲沿着自己手臂内关、曲泽、天泉几处穴位一路向上,瞬间便抵达心脉,霎时胸口绿光暴涨,那紫光却被压得渐渐黯淡下来。半晌,希言只感耳中嗡地一声闷响,那绿光紫光瞬间消逝,希言顿觉胸口痛感大减,他不由深吸一口气,发觉呼吸牵动伤处也没那么疼痛了,他奋力爬起身坐了起来,却见那无面怪已立在了一旁。
希言拱手喘道:“多谢白兄相救!”
却见那无面怪连连点头,似乎甚为喜悦。希言不及细想,盘腿坐在地上,闭上双目开始凝神聚气,吐纳运功。大约过了一柱香时分,希言一个周天走下来,感觉浑身充满力气,中掌之处的伤痛也大大减轻,心里不禁喜出望外。他腾地一下立起,想要向那无面怪道谢,却见他早已不知到哪去了,他轻声呼唤了几声,仍是无人应答。
“难道方才只是一场梦?”希言皱眉沉思道,但他紧紧握了握拳,只感内力喷涌而来,哪里是方才那病怏怏的样子?他知道这并不是梦。
他在黑黢黢的牢房里四处寻找,那无面怪便如凭空消失一般,再也找不到人,希言黯然想到:“或许这白兄真是个鬼,哎,随缘吧!”
想到此处,他不再找寻无面怪,却缓缓走到铁门处。他伸手探去,只感铁门厚重冰冷坚硬无比,若是没有钥匙,是无论如何也打不开的。
希言深吸一口气,低声道:“白兄,你给我灌注的功力管用不管用,端看此时了!”只见他双掌平推抵在铁门上,磅礴内力激发,掌中两道绿光喷薄而出,重重的击在了铁门上,只听“轰夸!”一声巨响,那几百斤重的大铁门顿时被轰地远远飞了出去,一路撞击着墙壁地面,良久才轰然落地。
希言不可置信地望着自己双手,惊道:“这......这也太厉害了!”他呆了半晌,旋即又想到这蛊毒功法虽然厉害无比,但终究不是甚么正道武学,自己为了自救勉强用得一招,以后却是再也不能用了。
想到这里,他拍了拍手,快步往外走去,谁知刚刚跨出大门没走几步,便愣在了原地——只见数十只火把熊熊点燃,一大群手持弩箭的侍卫正死死瞄着自己,在他们面前,一人面色阴沉抱胸而立,不是振远是谁?
希言怕鬼可不怕人,只听他冷笑一声,道:“振远兄搞这么大阵仗,想来是心虚得很啊?”
振远听他说话中气平稳,哪里像中了修罗蛊之人?明明几个时辰前他还要死不活的,怎的现在如此生龙活虎了!他心里一惊,但面上不动声色,沉声道:“早知道先前便一刀了结了你,省的你四处作妖。”
希言哈哈一笑,道:“世上没有后悔药,恐怕现在你是拦不住我去作妖了。”
振远不愿节外生枝,只听他冷哼一声,手指轻轻一挥。“绷绷”弓弦弹射之声暴起,昏黄火光中数十只淬了剧毒的短箭离弦而出,刷刷向着希言全身飞射而去。却见希言伸手向下猛力一抓,方才被他打落的铁门瞬间被他抓得立起,堪堪挡在了他的面前。只听“乒乒丁零”之声不绝于耳,那些毒箭全数射在了铁门上,弹得四处乱飞,只听几声惨叫,那横飞的毒箭弹射到了几名侍卫身上,当场倒地惨呼不绝。
“去吧!”只听希言一声暴喝,双掌一松,飞起一脚蹬在铁门上,那铁门倒飞而出,呼喇喇地向侍卫们砸去。眼见那铁门重逾百斤,若是被砸中了难免粉身碎骨脑浆四射,哪里还有命在?侍卫们惨号一声便往后退去。便在此时,只听“铛”地一声巨响,一人挡在了侍卫们面前。众人凝目一看,却是那振远伸出双掌,死死接住了铁门,他怒喝一声,手中加劲一推,那铁门竟又以更猛的势道飞快撞向希言!一众侍卫眼见这两人把几百斤的铁门当沙包一般丢来丢去,不禁看得傻了。
希言眼见振远手段不凡,心下不禁一紧,他见铁门势道猛烈,不敢硬接,眼见背后已无退路,他右脚后撤一步,身子向后一倒,那铁门带着“咣咣”破空声擦着自己胸腹向后飞去,希言躲过一劫,飞快直起身子便要还招,可刚直起身子,只见振远不知何时已闪到自己面前,呼地一掌便拍向自己面门!危急时刻,希言顾不了许多,那蛊毒内劲登时喷薄而出,迎着振远便也是一掌拍出。两掌相接,只听“啪”地一声爆响,众人如闻响雷一般,耳中嗡嗡作响。
两人会过一掌,振远退后一步,希言却腾腾倒退了三步,希言有伤在身,毕竟还是不敌振远内力深厚,当下扶着墙壁微微喘息。
这厢振远望着自己右掌,心里更是惊怒:自己这掌已使出全力,那日在闹市里自己五成掌力便把他打得起不了身,现在接自己这全力一掌,他居然还跟个没事人似的?这些日子在地牢里他究竟受了哪位高人指点?忽然,他脑海中蓦地腾出四个字——地煞魔王!瞬间他又摇了摇头,若真遇上地煞魔王,自己哪里是他对手?
他怎么也想不通,便不再细想,此时希言还不是他的对手,趁他病要他命!想到这里,他运起功劲又向希言扑去。
振远去势如风,眨眼便冲到了希言面前,正待举掌,却见眼前突然白茫茫一片,而后双眼如火烧般灼痛难耐,振远心里大叫不妙,闭着双眼向前猛拍了一掌,护体功劲瞬间迸发,身子飞快倒飞而去。甫一立定,那眼中和口鼻中的灼烧感更甚,连铁血如他也受不住那疼痛,不禁呻吟了一声。一旁侍卫以为他中了毒,赶紧叫道:“快用清水给大人冲洗!”
“不可!”却听振远一声暴喝,骂道:“贼子用的石灰粉,见水便烧,你想害死我么!”
只听一人哈哈笑道:“振远大人果然好见识!本大侠这最后一包上品石灰散,看来没用错人!”那人笑声恣意猖狂,一听便是夜飞辰那个魔王。
振远内力深厚,稍一运功便驱散了石灰散毒,但双眼却也红肿起来,被石灰激得流了一脸的泪,衬着满脸伤痕,看起来狼狈不堪。只听夜飞辰哈哈笑道:“振远大人别哭啊,我还没打你呢!”
他压住怒火道:“卑鄙小人下三滥的手段!可敢出来正大光明一战!”
却听另一边走出一人冷声道:“你在这下面干的龌龊事,可敢正大光明说出去么?”那人金发粼粼,相貌英挺,正是麟霄到了。
希言见夜飞辰与麟霄二人都到了,大喜过望,赶紧上前拉住二人手臂,夜麟二人回首一笑,三人一同向前一步,傲然立在振远面前,人虽不多,气势倒也不凡。
振远见他们聚齐,不禁没有丝毫恐惧,反而桀桀冷笑起来,只听他道:“踏破铁鞋无觅处,我正愁没地方找你们,既然已经凑到一起了……那就一起上路吧!”话音未落,只见黑影掠过,振远手如鹰爪,飞身便向希言三人抓来。
霎时只听刷刷两声疾响,夜飞辰只感两旁劲风骤起,希言与麟霄一左一右飞掠而出,霎时只听“噼啪”之声如裂石爆豆,三人已缠斗在一起。眼见麟霄出掌势如千钧,希言更是双掌呼啸生风,三人越打越快,谁都不落下风,夜飞辰看得眼睛都直了。这厢振远更是越打越惊:这两人刚进地牢时如同病鸡一般,怎的变得如此厉害了?自己若是不提起十二分精神,恐怕还要不敌!他不敢再分心细想,专心接招来寻对方漏洞。
耳听呼喝之声不绝,一众侍卫和夜飞辰看得惊叹不已,三人过了百余招,振远却没有占到一点便宜。眼见再打下去体力恐将不支,振远心里一动,故意侧身背对麟霄,一爪向希言抓去。麟霄眼见振远背上漏出空档,心下大喜,他大喝一声:“瀚海之力!”运起全力双掌对准振远猛然拍出,岂料振远那一抓只是虚招,他眼见麟霄发动绝学,当下一个侧身闪过,麟霄那呼啸掌力飒飒便打向了振远身后的希言!
麟霄虽绝学初成,奈何临阵经验太浅,还是中了振远的奸计,眼见面前振远忽然变成了希言,麟霄急忙收招,可那瀚海之力掌力如排山倒海,一发出来片刻间哪里能收得回去?希言眼见麟霄两掌生风打向自己,不及细想双臂十字交叉,护体内力瞬间激发,护住了自己心脉。只听“啪”地一声巨响,希言身子如同断线风筝般飞出跌落在地,麟霄腾腾退后两步,口中咳出一口鲜血,也被希言内力所震伤。
眼见振远奸计得逞,夜飞辰破口大骂道:“无耻小人!你不是说要正大光明地打么?!”
振远颇为得意,冷笑道:“兵者诡道也,连这个都不懂,还打甚么架?”
夜飞辰赶紧扶起希言,只见希言面色苍白,显然是受了内伤,麟霄抹了一口血,颤声道:“对不住,我不是有意的......”
希言笑着对他摇了摇头,说不出话来。
振远瞧他们这副狼狈模样,心里畅快无比,狰狞脸上露出了阴毒笑容,只听他咬牙道:“从见你们第一眼起,我便看你们不顺眼!本来早就要做掉你们,却一直不得空,哼,今天十月初一鬼头节,咱正好送你们下鬼门关!”
眼见麟霄与希言各受内伤,夜飞辰呆立原处束手无策,自己不会一招一式,石灰散也用光了,他寒着一张脸惨笑道:“振远兄有话好说,咱们不要如此暴力,有甚么不愉快的咱们可以找官府打官司啊!这样打打杀杀的多伤和气......”
“哈哈哈!打官司?”只听振远仰天笑道:“去阴曹地府找阎王爷打去吧!”言罢身子飞掠而过,双手成爪,浑身杀气暴涨,狞笑着抓向他们三人。
“我的娘啊!”只听夜飞辰惨叫一声,振远便要得手,却忽听背后一阵急促破空声隐隐传来,仿佛是有厉害暗器打向自己后背,若是自己仍不管不顾抓向那三人,自己也势必不保!他心里一惊,左手一拍洞壁,腰胯一运力,霎时在空中转过身来,看清了后方来物。不看则已,一看差点把振远吓出冷汗来,只见一团白绒绒的物体拖着一道白光便飞速向自己袭来,那东西不是他物,却是那只把自己脸抓得道道血路的貂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