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那佟养甲龟缩在惠州,张卿有没有想法?”朱由榔问道。
“陛下若有此意,臣当万死不辞!”张家玉立马回道。
“不急不急。朕想说,现在的粤地,北边的韶州、连州,西边的肇庆、罗定州、高州都还未被建奴染指,就是东边的潮惠,一直是个卧榻之侧的大患。”
“那陛下的意思是?”
“这暑天一过,那孔有德等人必继续南下,郴州永州是撑不住的,韶州朕看来也悬。如果他们至北边而来,那东边的佟养甲若来配合夹击,到时候更是左支右绌。”
“朕让水师配合你,只要能将佟养甲堵在罗浮山、增江、茶园以东就行,能不能办到?”
张家玉一时没有回答,想了好一会才说道:“若陛下有意,臣倒是想在惠州试一试。”
不是你这一个写起居注的,也这么生猛的吗?朱由榔有点诧异,连道不必勉强。
“陛下有所不知”,张家玉解释道:“如今新安有一总兵,名陈文豹;增城有一总兵,名邝日晋。此二人手下各有数千义军,臣此前与他们有过联络。新安、增城分在惠州南北。若能先后出兵,引佟养甲出城迎战。臣或许能借惠州城内的内应成此大事。”
“你还有内应?”
张家玉点点头:“此人名为苏成,乃是渔民。崇祯十六年,曾领义军杀死踞卫自立的碣石卫指挥张明珍。后建奴南下,侵取惠州,他便隐伏在城中。此人交游广阔,若能与之商谈妥当,应是拿下惠州的最大助力。”
你不用夸别人交游广阔,我看你的交游才是广阔,朱由榔不得不服气,这张家玉果然是本地地头蛇,路子也太野了,什么人都认识。
“行”,想了一下朱由榔便道:“张卿家所言也很有道理,那你先回东莞,组织人手以待起事。需要朕做什么,来封信告知即可。”
张家玉也没想到皇帝这么爽快,当即行礼说道:“必不负陛下所托,臣尽早取下鹅城!”
“鹅城?”
“惠州有一飞鹅岭,传说东坡居士曾以鹅题字,故称鹅城。陛下,此名可是有何不妥?”
朱由榔大笑道:“没有不妥!妥当得很!张卿家这就回去,让鹅城里的佟老爷涨涨见识!”
待张家玉走后,门外宦官来报,说是宋应星求见。
这位大佬今年已满六十岁,走路却丝毫不见迟缓,急匆匆地走进来,手里还拿着厚厚一叠纸张。不用猜,肯定是他画的图纸。
“陛下”,宋应星行了个礼:“陛下上次说的混凝土‘钉子’,臣有些眉目,拿来请陛下看看。”
朱由榔一听职业病就犯了,赶忙道:“图纸先摆出来,边看边说!”
图纸铺在桌上,是按之前皇帝亲自要求绘制的平立剖三视图。
“陛下请看”,宋应星指着立面图:“这个单独的碉堡,臣设计为与城墙一般高,顶上女儿墙开豁口射击,中部也开射击孔,但底部全部封死,以免敌人进入。”
“顶部能放重炮吗?”
“不能,若要放置重炮,这个直径要扩大一倍,耗材、用工是之前的四五倍。臣以为,第一靡费过多得不偿失,第二目标太大易被火炮攻击。”
“那基础部分呢?”
“在这里”,宋应星打开另一张含基础的剖面图:“基础形制是仿自那纪念碑,以大......大体积混凝土浇筑而成。陛下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
“连续现浇。”
“对对,趁基础未干,直接浇筑上半部分,整個碉堡浑然一体。就算倾覆,也多半不会折断。”
“这才叫钉子。”
宋应星会心一笑:“正是,要的就是骚扰对方,拔不掉,放置不管也不行。”
“那位置呢?”
接着打开的是平面图,“陛下之前的意思,是城墙前面隔百步就放一座。臣跟工部商议过,这个水泥的耗费量,无论如何都生产不出来。所以臣就改为城门前放置。每个城门三座,呈品字形布置。”
“这样也行”,朱由榔点点头。现在的水泥产量,别说造碉堡不够,就是加厚城墙已经略显不足了。
“这是个新玩意,朕之前也是随口一说,实际作战还需提前演练才行。”
宋应星回道:“此图纸已发至兵部,吕阁部亲自在看。若有需要调整的,臣与兵部商谈,再报给陛下。”
“行。”
不是说打仗摆个新奇东西出来别人就立马抓瞎的,这年头的人无非是少点见识而已,聪明人可不在少数。
“那其他图纸呢?”朱由榔见旁边还摆着厚厚一叠。
“臣之前见那水泥奇效,苦思冥想,还想找出其他作用,陛下请看”。
宋应星打开又一张图纸,指着上面一个凹了一块的矩形说道:“既然水泥干前如水,并无常型。臣按卯榫之法设计这样的水泥砖,每块砖凹陷与凸起一一对应。抢修的时候直接卡上去,就算不加水泥粘接也不会自行脱落。在加以水泥粘合后,更是坚如一体,不易松动。”
朱由榔一看乐了,这不是预制混凝土嘛,还带嵌固结构的。后世像alc板这种快速施工的蒸压轻质混凝土隔墙板,就多是采用这种结构。
好家伙,朱由榔心道,“这才多久,装配式都被你想出来了。”
皇帝不由得感慨,谁再敢说穿越到古代智商就能秒杀古人的,他自己第一个不服。
“还有没有?还有没有?”打灰老哥的痛苦记忆浮现出来,居然还有一点怀念,看着这些“亲切”的图纸,忍不住继续催促道。
宋应星也是诧异,这皇帝怎么对营造之法这么感兴趣?不过转念一想,水泥不就是对方搞出来的吗?
“陛下,臣还建议,对城门洞口加固。”
“这是自然,洞口是薄弱部位。不仅要加固,还要加铁筋,碉堡的应敌一面也要加”,朱由榔抓过一支笔:“你去找户部要!朕给你批条子!”
在龙飞凤舞,不,春蚓秋蛇地写完一个条子之后,朱由榔又抓起一枚玉玺,“啪”地盖上:“数目你自己定,户部要是不愿意,你立马来找朕!”
在二人说得热火朝天的时候,门外通传内宦的声音第三次响起:
“陛下,永州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