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军骑兵离去不不久,清军阵地也渐渐恢复了秩序。
炮兵正要继续装填火药,就被一旁的同僚制止:“你没看见吗?他们往炮口里面倒了东西的!”
“倒了什么?”炮兵伸头朝炮口看去:“难道是沙子?”
“总无非是些沙子泥巴之类的玩意儿,别磨蹭了,赶紧弄出来,不然满大爷来了又要挨鞭子!”
“啧,你怎么不来弄?”这炮兵一脸不爽,回到炮座后面拿出一根长柄搋子,伸手就朝炮口里面怼去。
“怎么伸不到底?”这搋子平时能将整个长度伸进炮管,用来清理射击后残留的火药,此时却只伸进去一半,就再也进不去了。就算使劲,也是纹丝不动。
“这邪了门了”,炮兵嘴里嘟嘟囔囔,拔出搋子,直接用手朝里面一摸,手指上的触感并非光滑的铁质炮膛内壁,而是一片坑坑洼洼、凹凸不平。用手指使劲抠还不怎么抠得动,只得找来一根推弹杆,使劲朝里面捣了两下。
“啊!”炮后的士兵听见前面惊呼,赶忙跑过来一看,只见那炮兵呆坐在地,看着手指上的一坨东西喃喃自语。
“这是什么?”
炮兵听见问话,回道:“石头!是石头!石头长在炮里了!那个岩王爷的传闻是真的!”
此刻广州城墙望楼中,苏文光看着对方哑火了一半的重炮,禁不住哈哈大笑。
出击的千总也回来复命,见总兵大人如此开心,便询问原因。
“你看!”苏总兵指着城下说道:“此番出阵一次,就毁掉了建奴一半的火力!如何能不开心?”
千总本是将信将疑,见到如此情景也不禁感叹道:“陛下果然是神仙下凡啊。”
“建奴这下士气定然大挫!”苏文光道:“可惜你跑得慢了点,要不然能把建奴的红衣大炮全都给废了。”
千总知道上官心情大好,是在说笑,也只笑道:“这可是天大的功劳,那营缮司怕是要被狠狠地赏上几锭银子。”
“你也不赖!此战打完,本将亲自带着你去请功!”
没等千总请功,营缮司郑安已经入宫,请求面圣。
这次来当然不是为了什么功劳,而是向皇帝反馈这速干水泥的使用效果。
朱由榔一开始规划水泥工坊的时候,就已经打好了特种水泥的腹稿。毕竟这是自己吃饭的家伙,各种类型都是门儿清。
当初搞这个是准备用来水灾抢险用,然后发现广州这地儿一般不闹水灾,要闹水灾就是台风海啸,于是只得作罢。
后来孔有德摆出百炮大阵狂轰滥炸,炸得朱由榔是头晕眼花、心烦意乱,连睡觉都睡不好。在听说现在破坏炮具的方式是炮闩钉钉子后,才想出了用速干水泥这么一个法子。
钉钉子这招一般是运动作战的时候采用,要的就是让敌方短时间失去重炮火力。但是别人围城,你去钉钉子,就算好不容易钉上了,人家慢慢拔出来就是,耽误不了什么功夫。
“水玻璃能促进水泥凝结,如在水泥中掺入约为水泥质量0.7倍的水玻璃,初凝时间为二分钟。”
脑子里闪过这道曾经背了无数次的考题之后,朱由榔就着手制造速干水泥,而且是破坏专用型。
水玻璃俗称泡花碱,这年头没有化工厂,乍一看当然造不出来。但是它还有个名字,就是硅酸钠(na2o·nsio2)的水溶液。
这就好办了,制备方法就一個字:烧。
就跟烧水泥一样,纯碱加二氧化硅放一起弄在窑里烧就行。材料更是好找,纯碱就是贝壳,二氧化硅就是沙子。广州这个离海不远的风水宝地正好两样都好找,而且前期只是少量使用,光城里的存货就已足够。
至于后世工业制造需要的熔融、冷却、溶化、澄清、浓缩、干燥什么的,统统不需要。咱水泥都是劣质的,那水玻璃自然也要配得上这个大明特供的档次才行。
反正就是富含杂质的水泥加上富含杂质的水玻璃混在一起,皇帝跟工部做过几次试验,觉得硬化时间颇为理想。然后又找了兵部的人来,确认有实战价值,这才给工兵组都配备上,就等着出城的机会恶心对面一手。
普通水泥的初凝时间是一到六个小时,而这玩意的初凝时间只有两分钟。也就是说清军炮手得当着敌人的面把倒进去的刮出来,否则多多少少都会沾一些在内壁上面。
沾在里面的水泥瞬间变硬,接着要么放炮漏气,要么炮弹塞不进去,反正这门炮短时间内就处于无法使用状态。后面若要修复,也只得用加长的铁锥一点一点铲掉敲碎掏出来,极其耗费耐心和工夫。
这回看来效果相当不错,朱由榔已经能想象孔有德在屋里暴跳如雷的样子了。
而孔有德,现在果然正在中军帐中大发雷霆。
“把这个妖言惑众的拖出去斩了!”
“王爷饶命!王爷饶命!”传令兵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的死因:“那炮膛里真的长出了石头!”
“还敢嚷嚷!赶紧把他嘴给我堵上!”
现在军中的传闻已经传到几名主将耳边,继1.0的“广州龙气”和2.0的“黄龙下凡”后,现在是3.0的“岩王帝君”。
督战队也是越来越吃力。这些降卒本来就贪生怕死,现在听说自己的对手是点金成石的岩王爷,更是动不动就出工不出力。这几日没有蚁附,军中士兵的人头怕是督战队还比明军拿得多一点。
“王爷”,平日里很少发言的固山额真金砺罕见地开口,而且一来就是路线问题:“事到如今,炮具损毁过半,咱们是继续攻城呢,还是另作他想?”
金砺武状元出身,少了些文人的弯弯绕气质,这“另作他想”没别的意思,就是久攻不克,是不是该考虑退兵的事情了。
孔有德也是一肚子憋屈,自己从北至南所向披靡,沿途没有哪儿的明军不是望风而降。唯独就是这个广州城,就像一坨又臭又硬的石头一般,无比难以下嘴。
而且要说,如果是打不过也就罢了。这城里的明军胆小如鼠,连出城列阵、明刀明枪地对攻一次都不敢,从头到尾都是些稀奇古怪的招式,却令自己麾下的数万大军一筹莫展。
“那你的意见如何?”孔有德反问道。
金砺也不含糊:“此番南下,湖广之功已是板上钉钉。专程到这广州城就是为了那伪明皇帝,拿得下也就罢了,拿不下咱就回京请功受赏去。”
“若是贪心”,金砺随即又道:“恐功不抵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