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玥一惊一乍的表情让人忍俊不禁，逗得陈静姝咯咯直笑。余天明抽了抽嘴角，书呆子这个充满贬义的外号，真不知道是哪个同学给他起的，弄得他满心无语。

    “你好！郭玥。”余天明不失礼貌的打着招呼。

    “怎么样？你记不得郭玥，郭玥可是一眼便叫出你的名字。”陈静姝掩嘴打趣。

    “呃.........那个......不好意思......”

    余天明摸了摸鼻子，发现自己除了道歉，好像找不到其它的词语来缓解尴尬。

    “呵呵......没事，我听静姝说，你上了港岛大学，真牛，你这是年底回来过年......”

    郭玥嘴里的话一句接着一句，陈静姝打断道：“等会再聊，先办正事，他来买烟，过年家里要用，50条红塔山，50条阿诗玛，20条红梅？”

    “买这么多？”

    郭玥有点惊讶，再次打量一番余天明，又不动声色的朝着陈静姝轻轻一笑，那眼神里带着莫名的意味。

    “商场里没这么多现货，要从仓库里调？大概20分钟就能送过来。”

    听郭玥这么说，余天明直接道：“行，你算一下要多少钱，开个单子给我。”

    “啊？......好的，好的。”

    郭玥有点愣神，转而又喜笑颜开，俯下身准备去柜台里拿售货单。

    陈静姝忙不迭的一伸手，瞪了余天明一眼，笑嘻嘻的看向郭玥道：“等等，玥玥呀！这可是大客户，又是老同学，你不给个折扣说得过去，给个实诚价，合适的话再开单。”

    郭玥有点意外，上回她见着同样是熟人买东西，陈静姝那是一分都没少，妥妥的铁娘子作风，怎么今天像是突然转了性。

    看了一眼正在憨笑的余天明，郭玥像是明白了什么，笑着道：“行，看在老同学面子上，红塔山一条90，阿诗玛一条60，红梅40一条。”

    听到报价，陈静姝撇着嘴，没好气道：“这个价格还比不上外面的批发店，再少一点。”

    郭玥想了想，噼里啪啦的按了一通计算器，苦着脸道：“静姝，真少不了，呐！......你看，这是最低价，商场里的烟本来就比外面卖得贵，烟草的折扣又少，这个价格算是最低的啦!想再少，要去找经理申请特批。”

    说完后，郭玥带着歉意又看了余天明一眼，那意思她也不好办。

    见这情形，余天明秒懂，他本来也没想过要什么折扣，之所以来商场买烟，只是觉得这里不至于买到假烟，去外面批发店买，价格上也许能便宜一点，真假就不好说了。

    瞧了一眼计算器显示屏上的数字，余天明从风衣内衬的口袋中掏出钞票，笑呵呵道：“没事，不用那么麻烦，就按这个价来，郭玥，我直接付钱，烟你先准备，待会我再过来拿。”

    余天明已经爽快的开始数钱，陈静姝也不好再说什么，噘了噘嘴，撇了一眼眉开眼笑的郭玥，静静的在一旁等待。

    郭玥挑了挑眉，露出促狭的笑意，俯下身去拿售货单据。

    付完钱，收了单据，郭玥开始忙着备货。和两名女同学站在一起，余天明也不知道该聊些啥，朝糖果区那边看了看，找了个由头道：“我弟弟妹妹还在那边买东西，我过去看看，晚点再聊。”

    陈静姝道：“行，你先去忙，待会别忘了拿烟。”

    见余天明在前面柜台的走道转过身直奔糖果区，陈静姝回过头，正准备打声招呼抽身离开，迎面碰上郭玥一脸坏笑的眼神，陈静姝像是见着一团八卦之火，正在熊熊燃烧。

    “静姝，你和余天明是不是有故事呀！以前下夜自习，你们村的几个同学都是结伴一起走，瞧你那眼神，啧啧.......”

    “别瞎说，我们什么都没有。”

    陈静姝瞪了一眼，立马打断这个话题，似乎觉得还不够解气，飞快的伸出青葱手指，在郭玥的额头上弹了一下，“收起你那点八卦之火，老老实实上班。”

    郭玥额头上一疼，吃痛道：“喂！我又没说啥，你反应这么大干嘛！”

    陈静姝不想再搭理，朝郭玥挥挥手，转身便走。

    “别走呀！再聊会。”

    郭玥连声喊了几句，陈静姝脚步不停，回过头，没好气的瞪上一眼，并不接话。

    郭玥朝余天明离开的方向伸手指了指，噗呲一笑，万般促狭的意味尽在不言中。陈静姝懒得再搭理，索性转过身，继续往前走。

    看着陈静姝离去的身影，又想起刚才见到余天明的场景，郭玥抿嘴一笑，暗自嘀咕道：“变化真大，以前怎么没发现，书呆子竟然这么帅。”

    在糖果区转了一圈，找到余天林时，他们俩正在和售票员办理结账。余天明也没管，站在一旁留心看着。

    见余天晴一毛一分的都算得清清楚楚，余天明点点头，这个前世里没有的小妹是他重生后最迷糊的存在，不知过往，不知将来，她的人生一切都是未知。

    无聊的四下打量一番，等到兄妹俩抬着满满一编织袋的糖果零食走上前时，余天明笑了笑，没说买多了，也没问花了多少钱。倒是余天晴一见到自家大哥，顿时将没用完的钱又递还回来。

    余天明瞧了一眼，大概还剩下六七百，笑呵呵的一摆手，“小妹，哥不要，给你啦！就当过年哥给你的压岁钱。”

    余天晴喜笑颜开的道了声谢，不慌不忙的将钱揣进兜里。

    兄妹三人来到烟酒柜台，郭玥已经安排好商场的搬运人员，余天明让兄妹俩领着搬运人员将装好的烟往外面的车上搬。

    和郭玥又聊了几句，便匆匆的往外面走。临走前，郭玥提出找个时间几个同学聚一聚，余天明没有拒绝，顺嘴答应下来，至于到时候去不去，这哪说得准。

    不是他对同学间的友情不感冒，逝去的年少时光一去不返，大家又各忙各的，很难再找回当年，除非是那些年中特别深刻的人和事。

    回到家，余天林和余天晴将车上的东西搬下来后，提着属于自己的东西一眨眼便溜回房间，留下余天明受着老妈张敏的唠叨，说什么买了一大堆不实惠的东西，尽挑贵的买，把钱不当回事等等之类。

    余天明耐不住，也没法子和老妈顶嘴，寻了个由头，换上胶鞋便出了院门。

    冬日里的道路泥泞不堪，水塘里，根根枯黄的荷叶梗东倒西歪，一片萧瑟。路两旁的樟树光秃秃的，一排排枝丫挂着大小不一的冰吊，冷冷的，没有一丝朝气。

    走过鱼塘，迎面瞧见刘正他爸刘书平，正挑着两筐带着泥巴的萝卜，一晃一晃的往这边走。

    “刘伯，刚挖的萝卜，不少呀！”

    “哟！是天明呀！差点没认出你，啥时候回来的？”刘书平矮下身，放下箩筐，一边摘下扁担，一边笑呵呵道。

    余天明笑着递过烟，“我昨天才回，这么多萝卜，要拿到街上去卖？”

    “明天年三十，还能卖一上午，初一初二就不开张啦！家里事多，没那功夫。压过雪的萝卜炖汤好，你家要不要，要的话，我给你装几个。”刘书平接过烟，顺手将烟夹在耳朵上。

    “阿正回了吗？”

    “没回，腊月中旬就收到他的信，说不回家过年，那兔崽子读不进书，心又野，见着外面的花花世界连家都不想回了。”

    这话余天明不知道该怎么接，只得憨厚的笑了笑，好在刘书平也赶着要回家，匆匆道了一句，“有空来家里玩，阿正他娘前几天还念叨过你们，阿正不在家，你和张桥，还有张威都来的少啦！”

    刘书平矮下身子，要扛上扁担，余天明连忙搭了把手道：“行，刘伯，那您先忙，初一，我喊上桥子和威子去给张婶拜年。”

    “好，到时候整几瓶，你们几个陪我喝上一口。”

    刘书平咧开嘴，笑眯眯的露出一口大黄牙，脸上虽然在笑，可余天明瞧着那浑浊的眼神总有一丝落寞。

    沉甸甸的箩筐一上一下，有节奏的不断起伏，又渐渐走远，余天明回过身，漫无目的在村子里瞎转悠。

    走过鱼塘拐角，瞧见张威家搭在鱼塘边的木板棚，张大勇正蹲在水井旁磨菜刀，沙沙的声音一声接着一声。

    “勇叔，磨刀呢！威子回来没有？”余天明走上前问。

    “天明呀！威子回来了，陪他娘去双沟啦！”张大勇放下手里的菜刀，伸手一指旁边的板凳，“来，坐会。”

    余天明从兜里掏出烟，散了一根递给张大勇，看了一眼铁盆里放着的大猪腿，笑着道：“这是准备剁了过年。”

    张大勇点着烟，摇摇头，“送给刘大初的。”

    “刘大初？”余天明想了想，记起这个人，“是上湾的刘老瞎？勇叔，咋回事？你和刘老瞎那个老光棍怎么扯上啦？”

    张大勇抽着烟，冷哼一声，“我和他八竿子打不到一处，扯个屁，还不是那个老光棍不知道从哪听来的消息，上赶着要卖田地。

    他老娘昨天气得喝了农药，要不是送医院及时，叔这会只怕要被人戳脊梁骨。”

    余天明听明白了，还是征地闹的，明天就是年三十，快过年啦！还整出这事，真够闹心的，换谁心里也不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