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真没这打算?”叶泊有些不信。
“别听你婶婶乱说!我打开头就没考虑过这个事!”刘老叔有些急了,说到这件事,他好像比铁价大跌还要生气:“就李三那怂货?给诗芊提鞋我都嫌他不配。”
原来刘老叔还能说出这么硬气的话?叶泊对他刮目相看。
“可是……”王秀嘟囔着说:“诗芊姐说……”
刘老爷挽起袖子,气的牙痒痒:“这丫头,又欠收拾了!我都准她个女儿家,去学堂里做个教书先生!她怎还觉得我会强行安排她的婚事?”
忽然,刘老叔又看向叶泊,放低语调:“还是说,她是故意的?”
叶泊不知道老叔忽然看向自己干嘛,他摸了摸自己的脸,脸上好像也没有东西。
这时,叶泊又想起了他刚穿越过来时,刘老叔说过的一句话:“可是,刘叔,您先前不还说,您最近操心女儿的婚事……我还以为……”
刘老爷本有些生气,但他忽然想到,谢神医说过,叶泊醒来后会存在一些失忆的可能。
于是他没好气的解释道:“你们俩啊!眼里都只有你们的诗芊妹子和诗芊姐,我老刘,又不止她一个女儿,莲儿虽然出落得没有诗芊秀丽,人也没有诗芊活泼灵动,但毕竟也是我老刘的女儿啊!”
“我这个当父亲的,不得考验考验她看上的心上人,究竟有怎样的成色吗?”
叶泊有些尴尬,原来是闹了个乌龙,回想起来,他确实被王秀和刘诗芊给带偏了,人家刘叔当时,确实是提到了“莲儿”两字。
王秀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赶紧问道:“什么?莲儿妹妹有心上人了?是谁?”
刘老叔一脚踢在王秀的屁股上,疼得王秀直嚷嚷。
不过,踢完之后,刘老叔还是笑着公布了答案:“北涤廖家的小子,还算有些本事和担当,若不是他,我也不会考虑把莲儿嫁了。”
他接着补充道:“得知最近铁价大跌,那小子说动他的父亲,说是愿意出力,帮衬我刘家一二。那天我去见他,他拿出一枚灵牌,其中有铜钱六千贯。”
“六千贯!”王秀倒吸了一口凉气,感叹道:“真是大手笔,就算是铁价未跌之前,也能买到八九万斤生铁了。”
其实按照近期的铁价,更是能买到十多万斤生铁了。
“他家很有钱吗?”叶泊也跟着问道。
刘老叔却是摇头:“北涤乃是小镇,廖家尚未能列入前五,六千贯铜,估计已是大半家资。”
刘家虽富,却也不是巨富,刘莲儿得多有姿色和德行,才能让一个男人掏空家里钱包,来追而求之啊?
廖公子这是会计上身,势必拿下榜一大哥的名头啊……
叶泊试探着问道:“廖家既然能在这个时候提出帮衬,想必对我们刘家情况,也知道的不少,他们就不怕……万一我们刘家没能成功渡过这一劫……”
刘老叔显然内心也是清楚的,于是开口说:“这个自然,所以他也提出了一些条件,不过嘛,既然他那么喜欢莲儿,我实在不愿让事情变得复杂,若是没有必要,我亦不会从廖家拿钱。”
“不过既然官铁这条路子走不通,我还得想些其他法子,来把李家的钱给还上。现如今,一定得把北涤的炭矿保住,将来我刘家才能有翻身之日啊!”
刘老叔话至此处,不免有些伤痛神情。
叶泊看着老叔这失魂落魄的样子,心知他可能还是要选择卖铁,便问道:“陈家多半已经开始着手大量炼铁了,刘叔还是准备私售生铁,换钱还账?”
刘老爷无奈叹气:“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刘府上下几十口人,光靠一个铁匠铺,可养不活。”
“其实就算不用你说,我也看得出,此次的西山铁矿之议,大有问题。”
“但为叔,实在不敢拿刘家上上下下这么多口人,与我共赌!”
很明显,叶泊小看他的这个叔叔了,老刘是个聪明人,在很多问题一点就通,但同时,老刘也是个胆小甚微的稳健型家长。
叶泊有些无奈,就这样的性格,当时怎么就敢把全部的身家,压在铁这一样大宗商品上呢?
即便听王秀说过,老叔是在铁价下跌多年后才选择入手,但叶泊还是觉得,这种粗犷的投资手法也多有隐患。
老叔又叹了口气:“况且,虽知无利不起早,陈家炼铁必有怪异,但我也想不出铁价一定会涨的理由,若是能知道一些更确切的消息……”
听到老叔这样说,叶泊忽然来了兴致,他摸了摸下巴:“也就是说,如果我们能找出支撑陈家这么心急炼铁的原因,刘叔手里的货,也许就能先留住不卖?”
刘老爷愣了愣,他内心其实也不太愿意通过卖铁来断尾求生,奈何确实没有别的办法,看见叶泊煞有介事的样子,他竟然也忽然期望起铁价大涨。
“若是肯定铁价能涨……以我在锦官经营多年的沉积,倒也不是没有法子再拖上一拖……”
叶泊此刻,忽然想起早上遇见的那一剪梅.
对方一定也知道一些,自己还不知道信息,如果还能再遇见,一定要问个清楚。
不过即使没有遇到,叶泊觉得也不是没有办法,在原来世界研究投资之道的时候,他就干过不少类似于跑到别人工厂、仓库、现货市场去蹲点、数车、询价之类的事情。
因为这个习惯,他曾经有个响亮的别号——蹲神。
顾名思义,就是特别能蹲点,搞到别人轻易弄不来的一手信息。
现在,既然已经知道了陈家有猫腻,大不了想想办法,到陈家的地盘上去走一趟,就能摸清很多东西。
“先不说了,我还有些事情要忙,泊儿,你既然已经痊愈了,明天就搬回来住吧,你婶娘那边,我自会去和她说说,你不必担心。”
刘老爷说完,又看向王秀:“王秀,你去请谢神医,再帮泊儿瞧瞧,看看还需不需要泊儿在医馆就近住下。”
“是,刘叔!”王秀领了任务,笑嘻嘻说道:“不用您说,我也是这样想的,我一个人住不习惯,还是得先达在家里才好。”
“行,那我先去忙了,”刘老叔又意味深长的看了叶泊一眼:“泊儿,你明日,还是把那半边灵玉取回吧……”
叶泊这才想起,自己手里应该还有几万斤生铁,众人口中的“灵钓”之术,他现在也不知如何施展,另外,就算他能熟练掌握,现在去施展那灵钓,是否还会像前面那样昏迷,这也是一个问题。
具体种种,他很难向他人解释,只能对着刘老叔拱了拱手,敷衍过去。
刘老爷走后,王秀便带着叶泊,来到客栈后的一处小巷。
巷子很深,人却不少。
看那样子,都是前来求医问药的。
“万古同青……”
叶泊抬起头,看着一块牌匾,用汉隶,书着四个大字。
此书字形庄重,字意沉稳,光是瞧上一眼,就有通明之意,不用猜,也知道定出自一位书法大家。
小小的医馆,门口排成了几十人的队伍。
乃有小童,左手执一把草扇,把守大门。
他看着叶泊两人过来,打着哈欠,有些慵懒的说道:“看病拿药,请到后边排队。”
后面众人,皆以为叶泊两个想要插队,纷纷投来不善的眼神。
“嘿,小哥小哥,想要快点看病?只要铜钱百文,我就把位置让给你!”
有一人朝着两人招手,原来这个世界,也有票贩子……
叶泊没搭理他,只是惊讶于这医馆的火热程度,偷偷向王秀问道:“他们都是来找谢神医的?”
王秀先是向叶泊解释道:“都是来找谢神医徒弟的,谢神医年纪大了,很少亲自出手。”
随后,他看向那票贩子:“谁要买你的位置?做人要有起码的道德,你懂是不懂?”
哟呵,叶泊眉毛一挑,这王秀小子有点东西啊,觉悟这么高?
那贩子听完也不恼,只是看笑话一样,看向二人,讥讽道:“成成成,那你俩就慢慢排队吧,就是不知道排到太阳落山,能不能看到大夫……”
王秀扬起高傲的头颅,今天这一把,决不能丢了先达的面子!
“行,那咱们看看,今天究竟谁能先看到大夫!”
王秀一边怼着号贩子,一边从怀里掏出一份帖子,递给那门童。
“还请通告谢神医,我们是刘家来的。”
门童一听说有帖子,还是谢神医本人的帖子,顿时来了精神,赶紧恭恭敬敬地接过,打开一看,才知二人是谢神医的贵客,连忙赔笑道:“二位里边请,里边请,师祖这会儿正在后院里歇息。”
见谢神医的徒弟,确实是需要慢慢排队,但是见谢神医本人,那可是预约制的,不是随便相见就能见,自然也不用排队……
童子刚才自然也听到了几人的对话,生怕贵客将这件事情通报到师祖那里去,有连忙指着那票贩子说道:“你,出来,敢对我万青医馆不敬,从今以后,永远都不得在我家医馆看病!”
那票贩子面如猪肝,他虽是街区知名的地痞流氓,但是这名头显然对万青医馆无效……
“还愣住干什么?快滚!”童子人小嗓音不小,整个巷子都听得轻轻楚楚。
有不少人都非常厌恶那地痞,也都异口同声的骂道:“快滚!”
票贩子见势不对,夹着尾巴,灰溜溜的跑了。
王秀道声谢,领着叶泊大摇大摆的进了医馆,还不忘回头,向外面排队的人做了个鬼脸,引得一阵骂声。
这小子,叶泊摇了摇头,不知如何评价。
“前面不是你来请的谢神医?”叶泊有些好奇:“门口那童子都不认识你”。
王秀还有些得意忘形,笑着说:“我和芊芊姐一块儿来的,来时不是这童子。”
对于万青医馆,王秀已经非常熟悉了,他带着叶泊,直奔后院。
说是后院,其实也就是院子阁楼后,单辟出个池塘,池塘边有个凉亭,亭边种了两颗银杏。
有个老人在凉亭下盘膝打坐,亭内,还有另一个童子,跪坐着,面向鱼塘,手持鱼竿,像是在垂钓。
两人还未走到亭前,老人背对着他俩,就开口问道:“你们来了?”
叶泊微惊,这谢神医……果有些不同凡响啊。
王秀却是见怪不怪,一揖身,回答说:“神医,小子有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