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泊也松了口气,心念一动,清月影没入小臂,蛰伏回他的体内。
“没事吧,小兄弟,狼群已经跑了。”
来到树下,叶泊披散着头发,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你可以下来了,需要我帮忙吗?”
“没……没事。”青年还有些晕眩,有些没缓过神,他苦笑着说道:“但是我没力气动了,大兄!能不能帮帮忙?”
“好说!”叶泊飞身上树,提着青年的衣领,一跃而下,稳稳得落在地面。
青年人脚上有伤,失血过多以至于脸色苍白。
但他此刻还是强颜欢笑,卖力地抬起双臂,对叶泊拱手道:“还未敢问恩公姓名,如果不是恩公前来搭救,我罗二牛,今日肯定就得死在狼肚子里了。”
“你运气好,死不了。”叶泊一边安慰,一边自我介绍道:“我叫叶泊,锦官人士。”
青年闻言,恍然大悟:“怪不得,只有锦官的公子,才会到我们这小山镇来……”
叶泊皱眉,他将罗二牛扶起,从自己身上衣衫,扯下一块布,绑缚在罗二牛伤口处,又将其背在背上:“你流了不少血,你们镇上可有大夫?”
罗二牛眼中含泪:“感谢恩公!镇上有个教书先生,懂些医术,我们都叫他廖老头,你到镇上,我指给你,我们就去寻他。”
“好!”叶泊背着罗二牛,就往小山镇走去,背上有伤员,他只能放慢脚步,减少颠簸。
为了防止罗二牛昏迷,叶泊继续与他搭话:“你怎么会被狼群围困?按道理,此地常有人居住,并不算深山,不该有这么多狼群出没才对。”
“我也不知……”罗二牛解释道:“我等小山镇民,这几年大都成了猎户。山周近处,凡是飞禽走兽,都被猎打得销声匿迹,只有再往深处,才能猎到些野物,许是我这两天走的太深,这才引来狼群。”
叶泊闻言,又是追问:“你说这几年?也就是说,前些年,小山镇的猎户很少?”
“没错,看来恩公对咱们小山镇知之甚少啊……”
罗二牛又是一阵叹气,悲从中来:“自从魁北庙建成后,官府就不再需要采石工人,我等小山镇几百采石工人,就沦落成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弃民……”
“大玄皇帝许诺的安身钱,我等亦是半点都没看见……所以才会在小山谷里定居,也便有了如今的小山镇。”
“乡亲们,心里都憋着一口气,盼望着哪天能有位大老爷出现,帮助我等拿回钱粮,也好让我们有个盘缠还乡……”
“这……”叶泊皱眉,这小山镇,原来还有个如此曲折艰辛地故事:“那你们为何以打猎为生?附近都是山林,你们把木头伐去,将荒山开垦出来,多少也能种些粮食糊口啊!”
罗二牛双眼赤红,泪水更是止不住的往下落,悲愤道:“若是如此简单,我等又怎么会苟且渡日啊!”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王家下面,还有世家。地是王家的土地,林是世家的山林!我等又怎敢随意砍伐开垦?能在屋前屋后,偷偷种瓜点豆,就已是不幸中的万幸!”
叶泊感觉有口淤气憋在胸中,不得抒发:“我听说……最近小山镇还来了山贼?”
“山贼……”罗二牛止住了哭声,又像是在笑,又像是悲,反问道:“若是家中无钱无粮,又打不着猎物,眼看着家中弟弟妹妹饿的饿死,病的病死……恩公,您会如何?”
这吃人的世道……
叶泊沉默了,他本以为,这个世界有灵钓存在,那种力量无比玄妙,既然如此,就不该再出现小山镇这种悲惨的故事……
现在看来……他确实想简单了。
这小山镇,距离富饶的锦官城,不过也就是御马半日的路程,却与那车水马龙,繁华盛况的锦官,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叶泊忽然想起昨天夜里,宁小钗递给自己的那封调令书信。
这封信,他虽然并未亲自过目,但也听到那守夜提到,锦官的大人们,决定派人来征收小山镇的粮食……
究竟是如何的狠心?才会做出这样的安排?
这份调令……让叶泊更感受到一些寒意,原本背负着罗二牛的肩头,此刻仿佛又压上了一座山岳。
那些人,知道小山镇民被迫落为草寇,就想要使个釜底抽薪,给本就缺衣少食的小山镇断粮?最后等到时机成熟,再将其一举消灭?
若真是这样,那便成了天下最大的笑话!
想到这里,叶泊冷声道:“如果是我,我也会是山贼中的一员……”
听到叶泊的回答,罗二牛两眼放光,泣不成声:“恩公是个好人!定能长命百岁,天佛在上,定会将您护佑。”
叶泊心中一暖,如果实情真如罗二牛所说这般,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在自身能力范围内,给予镇民们一些适当的帮助。
一路上,叶泊又和罗二牛聊了些其他有的没的,总算是赶到了镇上。
刚进镇子,叶泊又有些疑惑,按照罗二牛所说,叶泊本以为镇子会十分凋敝,镇上的房屋院落,也不该有多富足。
可到了地方才看见,小山镇……
阁楼处处有,水车百步搭,亭台楼榭,样样不缺!
这……
莫非,这罗二牛在诓骗自己?
叶泊皱眉,罗二牛话里悲痛,却不像作假。
“恩公,再往前,就到廖先生家了……”罗二牛此刻,已是无比虚弱,搭在叶泊肩头的手指,使出最后一丝力气,指向某个方向。
叶泊顺着那个方向一看,果然有个小院,前往小院的路上,也要经过一排客栈,客栈上,挂着许多招牌,招牌上,大多写以“廖”记名,其余还有些“李”、“陈”、“宋”等姓。
也就是这会儿,叶泊也开始察觉到其他的异样,这小镇,虽然确实修建的别有风味,但却有股莫名的违和感……
此刻日照当空,半下午时光,这偌大的小镇,竟然看不见街上有一个活人!
这又是什么缘故?
太多的问题,困扰在叶泊的心中,此刻由不得他多想,背上还有一个伤员,还是救命要紧。
来到院前,院门紧闭,叶泊连敲了几次门,也不见有人回应,他只能开口大喊道:“廖先生在家吗?罗二牛受了伤,急需救治!”
“廖先生在家吗?罗……”
门开了,迎面乃是个骨瘦如柴,半弓着背的老头。
老头初见叶泊,被来者那混身的血迹吓得不轻,但当他看到叶泊背后的罗二牛时,才连忙说道:“快!快把他搬进屋里。”
叶泊自然遵从,刚迈入大门,就发现老人家中,与镇口的那些坐落有致的亭台楼榭,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这是一间残破的茅草屋。
可……这样一间茅草屋,院墙却怎么用石料堆砌?
有这些材料,用来修间遮风避雨的木屋石屋,岂不更好?
将这些疑问继续压在心中,叶泊将罗二牛背入房中,屋内并无一床可睡,只有堆了一些干草叶,叶泊就将罗二牛,放在那些并不十分柔软的干草叶堆上。
此时,罗二牛双目紧闭,好似昏迷。
叶泊赶紧伸手去试探他的鼻息,好在,人还有呼吸。
这时,屋里走来一个女娃娃,六七岁模样,背着手,好奇地探过头来。
女孩衣着虽旧,处处打着补丁,却收拾得干净,人长的水灵,眼里有神。
说来也怪,这小女娃见了满身是血,披头散发的叶泊,也不害怕。
叶泊目前这番模样,若是正常家的孩童见了,恐怕早已吓得嚎啕大哭。
“小枣,外边去,别打扰爷爷给你二牛哥看病。”
那驼背老头,此刻也迈着艰难的步子,走进茅草屋里。
“哦……”女娃小枣,有些不甘心地答应一声,瞥见叶泊的目光,冲着叶泊吐了吐舌头,这才将手里的某样东西,抱在怀里,小跑出去。
“孩子小,不懂事,客人莫怪。”老头走到叶泊身前,拱了拱手。
“不打紧,您还是先赶紧看看二牛吧,我看他腿上有伤,怕他失血……”叶泊对这小兄弟有些同情,催促着老大夫帮忙看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