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巡军抓起的人群里,站着张择端和张浚,两人举着三角小红旗,相视苦笑,无可奈何。
过了一会,来了几辆牛车,被抓的二十人被赶了上去。
看着张择瑞和张浚的身影,刘国璋眼睛一亮。
对啊,可以找他俩啊。
张择瑞对开封府上下很门清,说不定能问出来,是谁叫军巡院来这里抓人的。
于是又坐下来。
岳飞在一旁反而坐不住了,“二郎哥哥,我们要不要跟上去看一看?”
“是要跟上去看看。”
岳飞马上站起身来。
刘国璋一把拉住他,“干什么?”
“铺军马上把他们拉走了,我们跟上去啊。”
“要有耐心。”
岳飞狐疑地坐下,看着刘国璋举起茶杯,不慌不忙地喝着。
铺军押着牛车逐渐远去,眼看就要消失在街尽头,刘国璋还是不动,岳飞有点急了。
“慌什么?这些人只是押回军巡院,又不是刺配远州。”
这时,不知从哪里钻出来四个人,站在街边,前后左右地看了看,然后远远地跟在牛车队伍的后面。
“哥哥,这些人?”岳飞惊讶地问道。
“我们也该走了。”刘国璋丢下二十枚钱,拉着岳飞起身走了。
出茶馆,刘国璋没有直接上大街跟上,而是走另外一条路。
直接北上,从朱雀门进到内城,穿过三个巷子,从安业桥过了汴河,沿着第二甜水巷向北,转到马行街,一路疾走,出了封丘门,来到外城城北厢。
再向北走了一里路,看到了穿过城北厢的五丈河,过了河上的青晖桥,转向东,沿着五丈河北街,赶到了染院桥。
一路急行,岳飞走得微微喘气。让他不解的是,二郎哥哥为什么要把他拉到这里来。
刘国璋把他拉到临街的茶馆里坐下,上了热茶,岳飞喝了两口,忍不住问出疑问。
“昨天下午,我找了四个脚夫走贩,请他们喝茶,你还记得吗?”
“记得,哥哥分别找他们喝茶,前前后后一个多时辰,临了还都赏了钱。当时我很奇怪,不知道哥哥要做什么。”
“他们是脚夫走贩,每天为了生计在开封城里来回地转悠,内城外城的道路,他们最熟悉不过了。”
岳飞大惊,“哥哥,你听他们言语,把整个开封城都记下了?”
“差不多。”刘国璋掏出一张纸来,上面画满了线条,写满了字。
“哥哥,这是?”
“这是我根据四位脚夫走贩说的情况,加以整理,画出的开封城内外地图。”
岳飞眼睛瞪圆了,迫不及待地把那张图拿过来看,“哥哥,这就是开封城?”
看了几眼,觉得很准确,跟自己这大半个月在开封城里转悠得出的印象差不多。有的地方,只大概知道在某个方位,并不确定具体哪个位置。
可是在这张地图上一看,原来在这里,确实也该在这里。
岳飞敬佩地说道:“哥哥,你真厉害啊,只是凭四个脚夫走贩的言语,你就能画出这么详尽的地图来!”
“其实也很简单,先把皇城位置确定,再把内城东南西北四个正门定下,内城大概有了范围,再把汴河、相国寺、中书省、尚书省等知名的地点一一摆进去。内城的地图就初见眉目了。
外城要复杂一些,不过大概也是一样。东南西北四正门,蔡河、五丈河、武成王庙、太学、军巡院等地方一一摆进去,差不多了。
不过这个地图还很简陋,靠它认路,肯定会迷路。但是能让我对整个开封城有个大概印象,重要的地方,心里有数。”
说到这里,刘国璋抬起头,对岳飞说道:“鹏举。”
岳飞脸色一正,“哥哥。”
“要想成为一员名将,记地形,在心里画地图是必需的技能。只有做到一山一河、一路一桥都在心里刻着,你才能对战场上的细微变化了如指掌,才能从容布兵排阵。”
岳飞郑重地点点头,“哥哥,我记住了。”
过了两刻钟,前面传来消息:“军巡院押了一伙案犯回来,快来看啊!”
岳飞眼睛一亮,“哥哥,你真算到啊。”
“军巡院在外城城北厢,武成王庙在城南厢,最快的路就是如我们这般,直接穿过内城。但是带队的军巡使肯定不敢,怕有污内城的达官贵人们的眼睛。
所以他宁可带着人从城东厢绕一圈。昨天下午一个脚夫告诉我,内城左一厢去城北厢,必走青晖桥,如果从城东厢去城北厢,必走染院桥。”
岳飞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二郎哥哥真是神机妙算。”
不一会,街边聚集了不少闻讯而来的人,茶馆是最佳的观看位置,刘国璋和岳飞又早早占据了这面最好的位置,喝着茶,吃着果脯,居高临下看着热闹。
铺军押着牛车过去,围观的人群很快就散开,只剩下二三十个闲人,零零散散地站在街边议论着。
过了好一会,后面还是不见有人跟上来。
“二哥,武成王庙跟上的那四人呢?”
“走了,他们没有耐心,就走了。”
“耐心!”
刘国璋和岳飞又在军巡院门口远处的一家面食店坐下,一边吃着吃食,一边盯着大门。
等了一个时辰,军巡院陆续放人出来。
不知为何,张择瑞和张浚是最后一批被放出来的。
“二郎哥哥,全放出来了?”
“武成王庙前,铺军抓了二十一人。刚才从前面街上过时,我数了一下,也是二十一人。两位张先生最后出来,加上他俩,正好二十一人。”
岳飞更加敬佩了,“二郎哥哥,你又猜中了。幕后之人不敢闹大,你是怎么猜到的?”
“看他用满金堂抓丰诚、田琮两人,而后又冒险调用西军精锐蒙面夜袭,可以推断,幕后之人有顾忌,很大的顾忌。所以费尽心思,把这件事埋在底下,用一些不相干的事遮掩。”
刘国璋说完丢下一些钱,起身道:“走了,我们到前面偶遇这两位去。”
“好。”
天色不早了,张择瑞和张浚选择过青晖桥,入封丘门,直入内城。刘国璋和岳飞在明德坊街口等着他们。
“咦,这不是张先生和德远贤弟吗?正是巧了,居然在这里遇到了两位。”刘国璋一脸惊喜道。
张择瑞和张浚愣了一下,看清楚是刘国璋和岳飞两人,张择瑞大喜,紧走两步上前来,一把挽住了刘国璋的手。
“我正好要找你。”
“先生找我作甚?我还要去吃晚饭呢。”
“我请你,德远,还有这位鹏举贤弟,一起,一起。”
“太客气了,张先生。”
“应该的,我有事要求你。”张择瑞拉着刘国璋不由分说地往前走。
张浚无可奈何地苦笑一声,对着岳飞拱拱手,“鹏举贤弟,请。”
“德远兄,请。”
夜色降临,东京城里华灯璀璨,亮如繁星。它开始一周天的下半场,也是最丰富多彩的夜生活。
“马行街附近的酒楼,是出了名的。九曲子巷这家金家店,是开封城有名的南食酒楼。今晚,某在这里请三位。”
“啊呀,这么气派的酒楼,真是让张先生破费了,破费了。”
张择瑞应该是熟客,火家接住他,二话不说把大家带到二楼一间雅间里。
坐下来,张择瑞豪爽地说道:“二郎,鹏举,尽管点,某前日为三大王绘制了一幅《宜春苑夜宴图》,得了笔不菲的润笔费。哈哈,囊中充盈,点,想吃什么就点什么!”
在某家官宦府邸里,一位十二三岁的童子,低着头跟着一位提着灯笼的管事,穿门走廊,绕绕曲曲,来到深院里的一座厅堂前。
厅堂大门紧闭,门棂里灯火通明,十分地安静。
童子噗通跪下,先磕了三个头,伏在地上,战战兢兢地说道:“高十七叩见衙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