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翁低头垂眉道:“公子,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
“在谢三去请张正道时,无忧帮的陈启发也带着人去找他,结果被张正道乱棍打出了翰林图画院。”
“陈启发?”
“就是接替左千手的那位无忧帮广济堂堂主。”
“樊四通无人可用了吗?居然派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混账子。翰林图画院再无职无权,却是官家的脸面。泼皮无赖敢直闯那里去抓人,这个陈启发,猪脑子!”
蔡鞗显得很烦恼,“张择端和张浚被我请到玉津园软禁起来,等刘二郎来要人,安排伏击他的人,原定用无忧帮的那十三队人,现在陈启发如此不堪,还怎么用?”
全翁低着头,没有答话。
“嗯,陈启发去翰林图画院抓张择端,不会是他的主意。他那个猪脑子,想不到那里去。是谁?”
“公子,阿权传来消息,说是王慕文定下的计。”
“王慕文?”
“公子,王慕文和左千手是樊四通的左膀右臂,左千手是武胆,王慕文是文胆,组建十三队,他也出力不少。”
蔡鞗很诧异,“既然如此,左千手没了,当用王慕文接任啊,怎么用了陈启发这头猪呢?”
“阿权也不是很清楚,高十七钻营打听了一番,隐约知道,樊四通的管院娘子,好像是王慕文的旧好。”
“贪财好色,得不偿失!”蔡鞗想了一会,嘱咐道,“全翁,把王慕文悄悄请来,要快。”
“是。”
不到一个时辰,王慕文被悄然引来。
蔡鞗劈头就问到:“你与樊四通管院娘子有何瓜葛?”
王慕文被吓了一跳,心里迟疑不决,可是看到蔡鞗锐利的目光,一咬牙还是说了。
“秀娘是我好友之妹,互有情愫。好友染病亡故,欠下一大笔钱,为了还债,我投军去了西北。不想喝酒误事,被刺配沙门岛。
秀娘为了救我,委身樊四通...”
蔡鞗点点头,“我叫人以军巡院的名义,请了张择端和张浚到玉津园里,说是刘二郎盗取我府上的钱财珠宝,与两人有关,需要说清楚。”
“衙内软禁了两人?”王慕文眼睛一亮。
“是的。你觉得如何?”
“衙内妙计。
刘二郎此人,狡诈凶悍,偏偏来历不明,几乎没有弱点,让人无从下手。高十七那里得知,唯独与王彦三个河北效用兵出生入死过。只是远水难解近渴,派人去抓王彦等人及其家眷,耗时久远,恐有变故。
剩下来,就是与张择端和张浚接触过,相谈甚欢。无从下手,只能姑且一试。”
蔡鞗欣然道:“我没有看错你。”
王慕文脸上肌肉抖动了几下,连忙低下头。
他知道,相府公子这样的看重,多半不是什么好事。
“我意欲用张择端和张浚,把刘二郎引到玉津园里去。我已经让开封府薛府尹行文,以筹办重阳节欢庆理由,封锁清空了这两处。
伏击刘二郎,我想用左千手与你一手操办的无忧帮精锐十三队。王慕文,我能用你吗?”
王慕文想了想,“弓手三队,善射者几乎全是飞卫射箭社的人,他们接到杨效节的命令,悉数脱队离去了。”
蔡鞗眼睛一亮,马上问道:“什么时候?”
“就在衙内唤我的前半个时辰。”
“还有谁走了?”
“手刀和长枪各三队,善战者都是正威行的人,他们几乎同时接到狄万仞的命令,也走了。”
“长行会呢?”
“长行会多有职责差遣,从不掺和无忧帮的事。”
“那十三队现在可用多少人?”
“长枪、手刀、弓手九队缩减为六队,盾牌队可保持不变,但是以这八队去伏击刘二郎,好比让羊群伏击虎狮,痴人说梦话。”
“不是还有两队破敌队吗?”
“破敌队全是千手和我招揽的亡命勇悍之士,只是我调不动他们。”
“为何?”
“人虽然是我和千手招募的,可是这几年他们被樊四通用钱财妇人笼络得服服帖帖,唯命是从。”王慕文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尤其这两日,樊四通又发下大批钱财给到破敌队。”
这樊四通也知道自己处在内忧外患最微妙时刻,所以不惜重金笼络住破敌队,保住自己的性命。
蔡鞗想了一会,又问道:“破敌队多少人?”
“一百六十人。”
“可用者多少?”
“除了二十个铁杆,其余的...有奶便是娘。”
“好,全翁,待会你陪处理此事。”
王慕文听出蔡鞗的弦外之音,吓了一跳,“衙内,樊四通是高太尉的心腹亲信。”
“无妨,高太尉要的是能替他赚钱办事的人,至于是樊四通还是王慕文,他并不在意。事成后,我替你去说项。”
王慕文低着头无语。
蔡鞗也不催他。
往椅背上一靠,端起茶杯,轻拎起杯盖,抿了一小口,吸了一口气,回甘品味了一会,最后悠然道:“这茶叶,还得是我福建的,醇香甘甜,回味久远。”
王慕文一咬牙,拱手道:“王慕文愿为衙内效犬马之劳!”
“好!慕文你识时务、通人情,前途不可量啊!”
“谢衙内提携。只是就算有破敌两队加入,小的也没有把握抓住刘二郎。”
蔡鞗眉头皱起,“此獠如此骁勇?”
“刘二郎骁勇凶悍,小的没有亲眼所见,只有所闻。但是其狡诈,却是深有体会。荒庙一战,尽显其狡诈本性。整个东京城几乎被他掀了个底朝天,樊四通差点就小命不保。
那晚遇仙楼,我和左千手也预想到他是围魏救赵,然后在途中伏击,剪除我们的羽翼。万万没有想到,他真实目的却是击杀左千手。
左千手一死,名义上无忧帮失去一臂,实际上,等于被打断了脊梁,短时间里再难有作为。再者,”
王慕文身子向前一倾,“衙内是要死的还是活的?”
蔡鞗默然许久才开口:“活的。”
王慕文不再言语。
蔡鞗仰天长叹一声:“猛虎易杀难缚啊!”
心中烦噪的蔡鞗站起身来,背着手在厅中来回地走动。
王慕文低着头,默然等待着。
走了大约一刻钟,蔡鞗突然定住,转头看向王慕文,目光一闪,厉声问道:“你要加多少人手?”
“就看衙内从哪里调什么人手了。铺兵,巡卒就算了,人越多越添乱。要是禁军...”
“不要想!调动禁军,此事就不在我你掌控之中了。”蔡鞗一边坐下,一边摆摆手,断然否定。
“除去禁军,京畿还能缚虎的武力,恐怕只有长行会、飞卫弓箭社和正威行这三社了。只是他们...不好号令啊。”
“三社背后站着陵光院,就算高太尉也不好过于逼迫。”蔡鞗叹息道,似乎想到了什么。
凝视虚空,目光深邃,神情似喜似恼,念念有词:“陵光院,慕容十三。”
“公子。”全翁轻叫了一声,把蔡鞗从沉思唤了出来。
他摆了摆手,“三社也不要想了。我从别处给你调集人手,五十边军骑兵,一百五十名亡命徒,够用了吗?”
王慕文的心噗通乱跳,好一会才强自镇静下来,“衙内,可以这两百人为精锐中军,以一百四十名破敌队为前锋,以长枪手刀弓手盾牌八队为扰敌,刘二郎定可擒获。”
“慕文不愧在西军童太尉麾下效用过,颇懂兵法啊。你办事,我可放心。”
“谢衙内赐下这机会。”
“慕文,不过我还有一事,不知该如何定夺。”
“请衙内明示。”
“这局鸿门宴我设下了,可如何请刘二郎来赴宴呢?”
王慕文想了想答道:“慕文一直怀疑有人给刘二郎通风报信。杨效节、狄万仞此时召回各自的人手,不打自招。衙内,我们可以通过这条线,把消息递给刘二郎。”
蔡鞗仰首大笑:“好,你我不谋而合啊!”
王慕文迟疑地问道:“衙内的计谋绝妙无双,小的只是担心,刘二郎会不会中计。”
“你是担心他接到信后,会不会来?”
“是的。”
“无妨,我设此计,就是要试一试。”
“衙内想试什么?
“如果刘二郎不来,他是真小人,小人可诱之以利;如果他来了,就是位真君子,君子可欺以其方。”
王慕文起身拜道:“衙内神机妙算,小的五体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