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国璋又被追得在巷子里乱转,只不过身边的人从岳飞换成了张猛。
张猛骁勇胜过岳飞,却不如岳飞机敏灵活,才跑了不到半刻钟,他就吃了一箭。幸好只射中了左肩,不是要害,虽然很痛,但不影响跑路。
他也终于知道后面的追兵不是一般的凶残,不再叫嚷着要返身去杀这些撮鸟,而是认认真真把心思和力气花在逃跑上。
可悲的是,这里是外城东厢,繁华的地方不多,大街小巷,跟内城人头涌动、熙熙攘攘的景象完全不是一回事。
刘国璋带着张猛转了几条街巷,居然找不到逃脱的机会。
直娘贼!
今晚被西夏精锐追得跟丧家之犬一样,这个仇,这个恨,必定十倍奉还!
还有啊,那些日夜巡逻的禁军和铺兵,都死哪里去了?难道知道我刘二郎被人追杀,都躲起来看热闹吗?
前面是一座道观或寺庙。
东京城里这种建筑很多,当今官家崇道抑佛,道观越发兴旺,寺庙越发荒凉。
这么高的院墙,应该是道观。
道观有钱,能修得起这么高的院墙,也有必要修这么高——富得流油,担心盗贼。
这么高的院墙,刘国璋和张猛未受伤时能翻越过去,现在不行。
张猛跑在左边,左肩上插着一支箭矢,箭羽在晃动着。刘国璋跑在右边,右肩插着一支箭矢,箭羽也在晃动着。
两人并行,居然有一种比翼双飞的感觉。只是这翼一前一后,不协调。
这家道观可真他娘的大,沿着一面院墙跑了这么长一截路,居然还没到头。
最讨厌这种直来直去的巷子,追兵已经放过一轮神臂弓,然后全体慢跑,等弓手踏弓拉上弦,又继续追了上来。
刘国璋也明白了,这些追兵,应该是知道自己的赫赫凶名,所以特意找来四把神臂弓来压阵。
一有机会就放箭,不给自己反击的机会。
放完箭全队放缓脚步,等弓手上弦搭箭追上来——没有神臂弓压阵,他们似乎也觉得追着不安全。正因为如此,他们才一直坠在后面,跟自己保持着一段距离。
追一阵,放箭,跑慢等弩手上弦,又继续追,距离足够了,放箭,又慢下来,再继续追。
刚才追自己和岳飞时如此,现在追自己和张猛时也如此。
没人性之外还是个死心眼子。
长长的巷道终于跑完,转出来是道观的正门。看着修得挺巍峨漂亮的,匾额上写着一行字,匆匆瞥一眼,只看到“敕造”两个字。
道观门前是一条横向的宽敞街道,刘国璋和张猛沿着街道向前跑,猛地看到一辆牛车缓缓地过来。
不好!
不能伤及无辜!
左边是道观院墙,只能走右边。
“钻右边巷子!”刘国璋喊一声,转身向右跑。
张猛紧跟其后。
十几个追兵也呼啦啦地转向,钻进巷子里。
“这些是什么人?气势汹汹的。”车里一位婢女脸色惨白地问道。
“刚才那两人,怕后面追兵伤及我们,所以才转去小巷。什么人,敢在我这里撒野!”
声音刚落,一青袍人从牛车上跳下,提着一把宝剑追上去。
“院主小心!”婢女的话还没传出车窗,青袍人已经钻进小巷子里。
青袍人冲进去时,正好看到追兵对着前面放了一轮箭矢。
神臂弓!
青袍人也被吓一跳,难怪前面的那两个男子跑得比兔子还要快。
青袍人当机立断,趁着弓手停下来上弦,其余人放慢脚步时,拔出长剑冲进去。
左刺右穿,上挑下撩,青袍人先把落在后面的四名弓手杀死,顺手还把弓弦挑断。
在前面的追兵听到动静,转头一看,怒不可遏,返身杀回来。
青袍人也不惧,青锋剑一挽剑花,迎了上去。
刘国璋听到动静,回头一看,只见皓月当空,一人一剑飘然而至,恍如天外飞仙。
人如游龙,矫健飘忽,翩如惊鸿;剑如银汉,飞落九天,与月争辉。
人影飞闪,剑芒如电,溅起一朵又一朵血花。
刘国璋不由大喜,对着张猛喊一嗓子:“大眼,来援军了,反杀啊!”
两人当即往回跑,挽着刀花,如虎似豹,冲进乱成一团的追兵中,憋了一肚子的怒火化成无比凌厉的刀势,刀刀要人命。
可惜,刘国璋和张猛才杀了不过六人,前面已经没有站着的人。
青袍人的剑更快,转眼间杀了十三四人,一挽剑花,甩干鲜血,倒持钢剑,背在身后,缓缓走过来,看清楚两人的相貌,不由地笑。
“刚才看到人影一闪,觉得熟悉,却不敢相信。今日刘二郎在玉津园跃马提枪、往来纵驰的英姿,真是让人仰慕。与刚才狼狈的身影相差千里,不敢相认。”
“惭愧,实在惭愧!虎落平阳被犬欺。这群家伙不讲武德,一照面就用神臂弓暗算我,受了伤,然后被追了一晚上,比丧家之犬还要惨。
谢恩人出手相救,要不然我今天晚非折在这里不可。”
“不讲武德?
狡诈如狐、凶猛如虎,玉津园里诡计多端,让对手防不胜防的刘二郎,居然会说别人不讲武德?”青袍人笑得更开心。
刘国璋靠着巷子边上的墙,强撑着一口气说话,语气很硬,身体却很诚实。
摇摇晃晃,仿佛下一刻就要倒下。
青袍人身子向前紧走两步,伸手去扶,半路又缩回来。
幸好张猛一把扶住刘国璋。
“前面是寒舍,刘二郎和这位小哥,进去歇息。我去找金疮医,为两位疗伤。”
“这些...”刘国璋指了指满地的尸体。
“我自会叫人去不远处的军巡铺屋,让军巡院铺兵来收拾尸体,再叫厢巡检带人过来,把街面冲洗干净。”
青袍人不在意地说道。
叫警察来收尸洗地,你可真牛啊!
“神臂弓,这四把神臂弓收了,我可不能被白射。”
“二郎提醒的对。这神臂弓不能让人看到,要不然是一场祸事。”
“恩人,我还有一个同伴,就是白天跟我在玉津园的岳小哥,替我引开追兵,在内城东角水门一带往西边州桥方向跑了,生死不知,能不能请恩人派人去那边找一找?”
“那位跟你一起跃马玉津园的小哥?”
“是的。”
“我马上叫人去找。”
张猛扶着刘国璋,摇摇晃晃地出了小巷,沿着街道走了几十步,来到刚才路过的那座巍峨壮丽的道观大门口。
这就是你的寒舍?
刘国璋抬头看一眼,这次终于看清楚匾额上的几个大字,“敕造陵光院”。
走进左便门,一群人迎上来,好像都是女的。
这位院主,可真是只勤劳的蜜蜂啊。
安全了!
心里那口气一松,刘国璋再也撑不住,心里吐完一句槽后,干净利落地晕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