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十三一身天蓝色襕衫长袍,天色渐冷,外面加一件长褙衣。头戴垂头幞头,腰间配着那口青锋宝剑。
骑在一匹良驹上,仪容秀丽,丰姿俊爽。
一路走来,街道两边的大姑娘小丫头,目光全被“他”吸走。纷纷驻足站立,含情脉脉地看着。
有胆大的姑娘,跑去买绢花回来,含羞地往“他”身丢去。
慕容十三一伸手就接住,往马鞍后面挂着的背篓里一扔。
我说她出门干嘛在马鞍后面挂个篓子,原来是做这个用的!
等我痊愈,出门不能跟她走在一起。
刘国璋坐在旁边的牛车里,暗暗想着。
一转头,看到张猛坐在对面,一脸委屈。
“大眼,你知足吧。你要是也骑马一起走,准备好这辈子打光棍吧!我是为你好,才叫你进来陪着我坐牛车,我答应过你大父,要给你娶妻生子!”
“娶妻生子,跟坐牛车有什么关系?”
“以后跟院主出来,要么她骑马,我们坐车;要么她坐车,我们骑马。否则的话,准备一辈子打光棍吧,你们老张家,有断绝香火的危险!”
慕容十三似乎听到刘国璋的话,解下青锋宝剑,右手一甩,剑鞘敲在车窗框上。
咚的一声,吓刘国璋一跳。
什么意思?我又不是背着你面说,我是侧着你面说的。
“跟高俅会谈,非要我去吗?”慕容十三开口问道。
“院主,在高俅眼里,我就是屁。你不在旁边坐着,这话,谈不了三句。”刘国璋答道。
“那你要赶紧想好,怎么说服高俅。他不同意,无忧帮灭不了。”
“同不同意,无忧帮都得完蛋。只是他同意,就没有手尾,大家皆大欢喜。他不同意...”
“又如何?”
“怕是少不了腥风血雨,这东京城,再也安宁不了。所以我想,高太尉念在东京城内外百姓安居乐业的份上,肯定会同意。”
慕容十三冷笑一声,懒得再问。
约的地方是仁和酒楼三楼雅间。
慕容十三还没下马,嗖地窜出一人来,伸手牵住缰绳,然后露出一张一团和气、恭喜发财的圆脸。
“小的仁和酒楼掌柜,武富贵,见过院主。
院主小心,踩住这块下马石。哎呀,院主下马的身姿,翩如惊鸿。火家,快把院主的千里宝马牵去,喂马料,上好的马料,跟伺候你亲爹亲娘一样伺候着。”
武富贵眼睛圆的,鼻子圆的,嘴巴圆的,脸是圆的,头是圆的,身子也是圆的,就连两条肥腿,也近似圆的。
刘国璋见到他的样子,叹为天人,真想叫他一声武圆圆。
“院主,太尉在三楼雅间候着你,请跟小的来。这三位是院主的随从,请一起跟着。这边请,院主小心台阶,院主小心楼梯。
我们这酒楼,天天牛羊猪鸭,油荤重,久而久之,这楼梯板上沾了不少油,你可得当心点。”
武富贵在前面引着路,嘴里絮絮叨叨。
到了二楼,往上的楼梯上站着四位护卫,见了慕容十三,连忙弯腰作揖。
继续往上,武富贵停住脚步,在拐角处站立,叉手肃立,低着头,很是恭敬。
在三楼口站着一人,方頤大口,身形壮大,上衣下裳,外穿宽袖长褙,站在那里,真是容貌轩昂,雄奇壮美。
看气势和周围人的反应,应该是高俅。
赵佶可是外貌党党魁,高俅要是长得獐头鼠目,怎么会成为他的心腹?
他见到慕容十三,马上站在侧方,作长揖,恭敬道:“微臣见过承德宗姬(注一)!”
承德宗姬?
我是万万没有想到,宋朝居然有姓慕容的宗姬。看高俅如此恭敬的样子,不像是杂牌宗姬啊。
“太尉客气。”慕容十三随意挥挥手,指着刘国璋三人说道,“这位就是刘二郎,后面两位是我俩的随从。”
“草民刘国璋见过太尉!”
“小的张猛/民女许细娘见过太尉。”
“大名鼎鼎的刘二郎,果然闻名不如见面!宗姬,这边请。”
三楼一整层都被清空,高俅带着慕容十三径直走进最大的雅间。
刘国璋想跟着进去,门口的护卫伸手一拦,“请解刀!”
凭什么啊!
慕容十三身上配着青锋宝剑,径直进去,你们问都不问。
人家是宗姬!
好吧。
刘国璋解下百花斩,递给张猛,“大眼,在外面等着。”
“是!”
许细娘也留在了门外。
“宗姬,请!”高俅站在桌边,恭声道。
慕容十三不客气,在上首主位上径直坐下。高俅在左下首位坐下,一正眼,看到刘国璋在对面右下首位坐下。
你倒是不客气!
房门被关上,刘国璋开门见山。
“高太尉,想不到你愿意出来见我这个大麻烦,看来院主的面子确实大。”
“宗姬的话,身为臣子,我等自然要遵循。”
慕容十三双手放在座椅扶手上,转头看向窗外,对两人谈话漠不关心,仿佛在说,把你们俩拉在一起,我的任务完成了。你们谈你们的,不要管我。
“麻烦?”高俅眼睛微微一眯,淡淡一笑,“二郎倒也有自知之明啊。”
“没办法,我自从稀里糊涂进了满金堂,这麻烦就不断。再不有点自知之明,坟头草都两丈高。”
“满金堂?”高俅目光如飞刀,往刘国璋的脸上一甩,然后问道:“怎么回事?”
“我从明州来东京,祭祖寻亲。不想刚过陈留,就中了满金堂好汉们的道。太尉,蝼蚁尚且贪生,何况我一个大活人。在几位同监牢好汉配合下,我们逃出生天,顺手也把满金堂给灭了,为民除害。”
高俅脸上的肉抖动几下,假惺惺地说道:“二郎好手段。”
“太尉客气。可是自从从满金堂出来后,我就霉运缠身。还没进开封城,在荒庙里被一群蒙面人伏击,还用上神臂弓。”
“神臂弓,这可是违制禁品,在京畿擅用,是要砍头的。”
“太尉,我一介草民,哪懂这些,只顾着逃命去了。我们买了条路子,被装在瓜果菜蔬箱子里,从普济水门运进了云骑桥,结果落在樊帮主手里。
直娘贼的,我肯定是出门没有拜菩萨龙王,结果一路触霉头。可还得保住性命,于是我把情况跟樊帮主说了,他听后,脸色大变,迟疑再三,放过我们。”
“你跟樊四通说了?”
“说了。”
“什么都说了?”
“什么都说了,稀里糊涂进满金堂的监牢,奋力搏杀逃出生天,城外荒庙被神臂弓伏击...”
“神臂弓的事,你也跟他说了。”
“是啊,我都说了。樊帮主放了我们,我还以为这件事告一段落。可是万万没有想到,几天后,樊帮主勾结军巡院的两个混账,在伽蓝寺要弄死我。
太尉,你也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愿意这样坐以待毙吗?肯定不会,我也不会,于是就小小的反击一回。”
“呵呵,刘二郎,你这小小的反击,整个东京内外城,连同皇城,都是地动山摇啊。”
“嘿嘿,太尉说笑了。困兽犹斗,为了保命,草民也是没有办法。”刘国璋嘿嘿一笑,“只是没有想到,樊帮主还是不肯放过我,居然跟蔡太师家的五衙内,一起陷害我。
在玉津园摆下生死赌局,居然调了那么多人手守关,摆明要置我于死地。幸好我还有点三脚猫的功夫,侥幸获胜。还博戏得了彩头。高太尉,金玉坊的三万贯博彩,草民谢谢了。”
高俅盯着刘国璋,目光犀利。
慕容十三继续看着窗外,仿佛外面有位大美女,怎么都看不够。
高俅突然展颜一笑:“刘二郎,你说的这些,与我何干?”
注一:政和三年,赵佶听从蔡京的意见,把公主改为帝姬,郡主改为宗姬,县主改为族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