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曾国藩画河圈围(1)
僧格林沁战殁,阖朝皆惊,慈禧太后泣曰:僧臣乃国之柱石,遽然而去,天不佑大清也。
慈安太后亦泣,道:僧亲王忠勇朴诚,治军公正无私;生平忠节,可与定边超勇亲王并峙。僧王棺椁至京,哀家必亲临祭奠。
慈禧太后叹曰:逝者已矣,生者益奋!捻匪于鲁,如鲠在喉,必速除之。
慈安太后道:上月,老六辜恩溺职,念其初犯,哀家以为,国家艰危之际,老六亟宜复出;军机大臣文祥亦疏,惟老六不能稳定时局。
慈禧太后道:老六朝堂肆意,跪而忘形,其逆反篡权之势务必严查。然念其伏地请罪,痛哭涕零,权且免其罪孽。
慈安太后道:事不宜迟,速即招来,议谈剿捻事宜。
即日,两宫下诏:本日恭亲王奕訢因谢恩召见,伏地痛哭,无以自容,当经面加训诫,该王深自引咎,颇知愧悔,衷怀良用恻然。
自垂帘以来,恭亲王于军机处议政,已历数年,受恩既渥,委任亦专,其于朝廷休戚相关,非在廷诸臣可比,特因位高速谤,稍不自检,即蹈愆尤,所期望于该王者甚厚,斯责备该王亦不得不严。
今恭亲王既能领悟此意,改过自新,朝廷于内外臣工,用舍进退,本皆廓然大公、毫无成见,况恭亲王为亲信重臣,才堪佐理,朝廷相待,岂肯初衷易辙,转令其自耽安逸耶。
恭亲王著仍在军机大臣上行走,毋庸复议政名目,以示裁抑王其毋忘此日愧悔之心,益矢靖共,力图报称,仍不得意存疑畏,稍涉推诿,以副厚望。
恭亲王奕訢跪拜接旨,入宫谢主、谢宫隆恩毕,恳切道:启禀吾皇万岁万万岁,启禀母后皇太后,启禀圣母皇太后,曾国藩剿洗洪逆后,其下未裁撤之湘勇,与李鸿章之淮勇,闲赋两江,已近年余,此二军入鲁,手到擒来。
慈禧太后道:南有曾,北有僧,天下太平;僧王已逝,惟依曾臣。速谕内阁,钦差大臣协办大学士两江总督一等毅勇候曾国藩著即前赴山东一带,督兵剿贼;两江总督著李鸿章暂行署理,江苏巡抚着刘询膏暂行护理。钦此。
翌日,两宫再谕:曾国藩著即携带钦差大臣关防,统领所部各军星夜出省,前赴山东督剿。
三日之内,连接二旨,曾国藩惶急。
赵烈文道:此危难之际,盖朝廷四顾无人,不得已而复用之。
曾国藩道:权位不可久处,此为一;金陵光复,吉营裁撤,以何御贼?此为二;再者,伴君如伴虎,忧谗畏讥之心,亦应长存矣。
曾国藩言罢,奏曰:启禀皇上皇太后,金陵楚勇裁撤殆尽,仅存三千人,作为护卫亲兵,此外惟调刘松山宁国一军,如楚勇不愿远征,臣亦不复相强。
淮勇如刘铭传等军,人数尚少,不敷分拨,当酌带将弁,另募徐州勇丁。以楚军之规制,开齐兖之风气,期以数月训练成军,此其不能迅速者一也。
捻匪积年掳掠,战马极多,驰聚平原,其锋甚锐,臣不能强驱步兵,以当骑贼,亦拟于徐州添练马队,派员前赴古北口采买战马,加以训练,此其不能迅速者二也。
扼贼北窜,惟恃黄河天险,若兴办黄河水师,亦须数月乃能就绪,此其不能迅速者三也。直隶一省,宜另筹防兵分守河岸,不宜令河南之兵兼顾河北。
僧格林沁剿办此贼,一年以来,周历五省,臣接办此贼,断不能兼顾五省,不特不能至湖北也,即鲁、豫、苏、皖四省,亦不能处处兼顾。
如以徐州为老营,则山东只能办兖、沂、曹、济四郡,江苏只能办淮、徐、海三郡,安徽只能办庐、凤、颍、泗四郡。此十三府州者,纵横千里,捻匪出没最熟之区。以此责臣督办,而以其余责成本省督抚,则汛地各有专属,军务渐有归宿。
此贼已成流寇,飘忽无常,宜各练有定之兵,乃可制无定之贼。
方今贤帅新殒,剧寇方张,臣不能迅援山东,不能兼顾畿辅,为谋迂缓,皆因臣精力日衰,不任艰巨,更事日久,心胆愈小,疏中所陈专力十三府州者,自问能言之而不能行之。恳恩另简知兵大员,督办北路军务,稍宽臣之责任,臣仍当以闲散人员效力行间。
两宫不准,再谕:钦差大臣协办大学士两江总督一等毅勇候曾国藩,现赴山东一带督师剿贼,所有直隶、山东、河南三省旗绿各营及地方文武员弁,均著归曾国藩节制调遣。如该地方文武不遵调度者,即由该大臣指名严参。
曾国藩不敢再忤,再奏:微臣即日即交卸督篆,带兵出省。为防不测,即调淮勇潘鼎新一军,由轮船驰赴天津,以壮畿辅之威,以补臣迂缓之过,目前局势似可无虞。至于节制三省,臣实不能肩此巨任,即才力十倍于臣者,亦不必有节制三省之名。
僧王殁后,将军陈国瑞革职留营,接护其军,并护钦差大臣关防,军心不固,请饬刘铭传一军驰赴济宁以助之。
河北宜责成直隶总督另筹防兵,不宜调南岸之师,往来渡黄,疲于奔命。各省巡抚,亦宜另筹防兵,不可使剿捻之师追逐千里,永无归宿。
两宫接奏再谕:曾国藩恳辞节制三省之命,具见谦抑为怀,不自满假。该大臣更事既多,成效夙著,若非节制直、鲁、豫三省,恐呼应未能灵通,勿再固此。
不日,两宫再旨:谕内阁,一等伯爵、前浙江巡抚曾国荃,去岁剿洗洪逆,功高卓著;功成之时,因病开缺,调养一载,身心想必俱愈;兹授曾臣国荃为山西巡抚,著管理山西提督事务,通省武官,曾臣国荃皆有权调遣。钦臣国藩当嘱该抚勉图报效,作速赴任,勿以病辞。
两宫太后唯恐曾氏兄弟拖延不前,三日之内,复下三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