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陵手里的那本就是她最近刚读完的。
    风格有些过于小清新了，温瑶以为江陵不会喜欢的。
    但是他看的页码很靠后，明显不是刚看。
    少年的指节有点泛白。
    不知道是不是兔妖想多了。
    这种颜色……看起来像是因为手指握拳用力太久导致的。
    “我本来只是想回家里取块橡皮的，没想到正好碰到妈妈回家吃汉堡。”
    少女露出一个有些不好意思的笑容，解释起自己回来晚的原因。
    “我也跟着吃了点。”
    少女的嘴角白皙光滑，完全看不出刚吃过油腻的东西，显然是擦过嘴了。
    嗯……需要到特意擦嘴的地步，想来吃的量还比较大，不是一口两口。
    江陵的眸光闪动。
    兔妖因为有些不好意思，所以没去看江陵的眼睛。
    虽然吃了点汉堡并没有什么，但她下楼前其实刚刚吃过饭。
    刚吃饱了……又吃了很多汉堡。
    有点不像兔妖了，而是像只“猪妖”。
    温·猪妖·瑶的目光四处飘啊飘，突然注意到了桌子上摆着一小盒精致的冰淇淋。
    看起来像是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还冒着丝丝冷气。
    包装隔绝了冰淇淋的香甜气味，但是温瑶之前就吃过这款冰淇淋，非常好吃。
    只是因为江陵不太会给她准备特别寒凉的食物，再加上原主是肠胃不算好，不太能经常吃冰淇淋，所以兔妖其实也没吃过几次。
    “香草口味的。”
    少年一反常态地勾了勾唇角。
    兔妖的眼睛一下子就瞪得更大了。
    什么？还是香草口味的！
    她之前吃的其它口味就很好吃了，细腻丝滑，冰冰凉凉的。
    如果还是这个世界的香草口味……那简直是……
    人类的伟大发明又添一项。
    “是新出的口味吗？”
    温瑶记得以前她没吃香草口味，不是因为不想吃，而是因为当时这个品牌还没有出香草口味。
    “是啊，新出的。”
    少年唇角的笑容扩大了，尾音特意拖长了一点。
    “本来是打算给瑶瑶当做饭后零食的，可惜你已经吃过东西了……”
    江陵缓慢地摇了摇头，自顾自地拆开冰淇淋的包装——
    “看来只能我自己吃掉了。”
    少年虽然说自己吃，但他拆开包装以后却迟迟没有动作，也没说话。
    冰淇淋球处于刚好能看到纹路的细腻状态，甜而不腻的香草味在空气里蔓延。
    不对劲。
    碎片不对劲。
    温瑶有些不解地眨了眨眼睛。
    “呃……怎么了吗？”
    她选择直接问了出来，但还没等到江陵答话，先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啊，对不起啊江陵，我本来想给你带回来点的，但是妈妈本来就没有点很多，我们两个人一不留神就全吃完了……”
    主要温瑶也觉得这种东西江陵不会爱吃，就没给他带。
    碎片不会是因为这个有点生气了吧？
    “没事，你想吃的话下次再给你带。”
    兔妖煞有其事地抿了抿唇。
    “瑶瑶喜欢吃汉堡？”
    少年挑了挑眉，语气听不出情绪，好像只是单纯好奇地问了一嘴。
    “也谈不上喜欢吧……就是挺久没吃的了。”
    兔妖实事求是地回答江陵。
    “这样吗？可能是我做的饭菜太容易吃腻了吧……”
    少年轻轻把手里的书放下，挖了一勺冰淇淋送到了嘴里。
    这个牌子的冰淇淋对江陵来说其实太甜了。
    可是这么甜的东西，都掩盖不了内心不停翻涌溢出的晦暗酸涩的情绪。
    她只是去楼下吃了点汉堡。
    那是她自己家。
    是她妈妈点的汉堡。
    他到底是在不满些什么？
    江陵罕见地无法用理性说服自己，也无法直接疏导自己的情绪。
    只能暗自做了几个深呼吸，努力调整克制疯狂跳动的心脏。
    “瑶瑶想吃什么？尽管和我说就好了。”
    少年尽可能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柔自然。
    尽管其中蕴藏的情绪足以令人心惊。
    “宿主，为什么碎片的语气像是要把你给吃了？”
    其实江陵的语气也没有很奇怪，只是系统有心理阴影罢了。
    这个碎片可是会把年轻时候的自己给劝自杀的角色啊。
    现在……不会仅仅是因为它家宿主回家吃了温母的饭就不高兴了吧。
    “嗯……有吗？”
    兔妖对碎片的情感波动很敏锐，她也察觉到了江陵似乎有点不对劲。
    但是……她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明明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只是她回家吃了点汉堡而已……等等。
    不会就是因为这件事吧？
    温瑶也想到了问题的关键，决定使用自己的顺毛三步法。
    “唔……是你做的都好吃。”
    第一步，兔妖先是斩钉截铁地肯定了下江陵的手艺，“我只是很久没吃过汉堡了，所以吃了点，”
    接着，兔妖开始就“汉堡”发表自己的看法：“我妈妈买的汉堡还挺好吃的，但是我觉得如果是你做的肉饼，肯定会更好吃。下次有机会我们可以自己动手做汉堡！”
    倒也不是完全为了安抚碎片。
    温瑶说的是心里话。
    江陵的厨艺真的很好。
    他调制出来的肉饼肯定很香，是外面快餐店里卖的那种很不一样
    最后一步，温瑶小小地转移了一下话题。
    “另外，明天早上我想喝山药排骨粥，可以吗，江大厨？”
    温瑶这几大段话说得平稳又流畅。
    情感真挚、情绪饱满。
    温瑶觉得……简直是教科书级别的“黑化碎片顺毛指南”。
    少年还是沉默。
    良久才点了点头。
    “当然……可以。”
    他这次没笑，反而神情有点复杂。
    但温瑶敏锐地发现……这其实是碎片的真实状态，有点无奈又有点克制。
    嗯……这是顺毛成功的表现之一。
    “江大厨真好！”
    兔妖小小地欢呼了一声。
    她一边夸，一边用大拇指比了个“赞”的手势。
    系统：好好好，从师生play又切换到了奇怪的厨师与食客play吗？
    系统不理解，但是它大为震撼。
    —
    就算是自学了再多，因为温瑶打算参加竞赛，所以她还是要通过学校的途径去报名。
    再次来到三中的校园，兔妖还有些恍惚。
    她和江陵刚交完了参加数学竞赛所需要的材料。
    明明才没过去多久。
    她却感觉好像好久都没来了似的。
    温瑶又穿上了校服，和江陵并排走在小道上。
    最热的夏天刚刚过去，秋冬交际之间的季节最是舒服了。
    叶子没有完全凋零，大部分都还挂在树上，被仍然算得上温暖和煦的风一吹，漱漱作响。
    奇怪。
    为什么有种老夫老妻重走校园路的感觉？
    就好像她和碎片已经结婚多年了，时隔许久才又回到校园、追忆学生时代。
    明明不久前温瑶还在这里读高三呢。
    “离竞赛还有两个多月呢，我们下次再回三中就是两个月以后了……”
    少女的声音虽然不低落，但是能听出来有种淡淡的感慨。
    “瑶瑶想回来可以随时回来。”
    江陵说得很真诚。
    兔妖差点就信了。
    啧。
    前两天，只是因为她吃了外面买的汉堡就不高兴的那个人也不知道是谁。
    “有必要的时候再回学校吧，”少女摇了摇头，语气坚定，“我更喜欢多和你单独相处。”
    这话就说得太直白了些。
    少年听完却一副心情很好的样子。
    “嗯……我也喜欢……”
    “温瑶？”
    背后突然传来一道女声，温瑶回头去看，是个熟悉又有些陌生的面容。
    陌生是因为温瑶本来就和三中的大部分同学不算太熟，而且她和来人都不是一个班的。
    熟悉是因为……这不是白灿还能是谁啊？
    为了追江陵，闹得轰轰烈烈几乎全校都知道了的、白洁雅的妹妹。
    “你……怎么会在这里？”
    江瑜儿话音未落，晏淮抬手，淡蓝色的水灵力凝聚成一片透明的屏障，挡住了破门而入后横冲直撞的剑气。
    许昭昭撇撇嘴，原来这人是会用灵力的。
    蓝光散去，屋子里的齑粉尘灰散落一地。
    江瑜儿握着剑柄的手指有些打颤。
    她的佩剑里有叔叔留下的一道灵力，堪比金丹大圆满修士的奋力一击。
    兴许是太过心急，刚才竟然引动了这道灵力，毁了师尊屋子里的陈设。
    倒显得她才是突然闯入、刺杀师尊的那个。
    江瑜儿定了定神，在心里给自己打气，声调陡然拔高：“师尊，许昭昭大逆不道，徒儿携戒事堂管事前来捉拿！”
    许昭昭眸光浮动，侧脸在光影下衬得冷白，表情晦暗不明。
    晏淮没杀掉就算了，这个江瑜儿也很古怪。
    她杀晏淮是临时起意，江瑜儿不过是和她同期拜入宗门不久的弟子，甚至修为才练气初阶，更不可能察觉到什么。
    为何……
    晏淮恰在这时候开口，清冷语调里透着些许薄怒：“你是何人？”
    江瑜儿的脸色也难看下去。
    沐清峰和天极宗其它主峰一样，新弟子入门需要测试根骨资质，平庸者为外门弟子，聚居在峰脚下修炼和处理宗门杂事。
    而资质上乘的弟子则会被归入内门，由筑基期的师兄师姐协助修炼，等闲是没有机会见到峰主的。
    江瑜儿上次见到晏师尊还是在月初的拜师大典，当时拜师的弟子数百，人头攒动，她站在最前列，得以有幸一睹师尊的容颜。
    她以为……师尊多少也会有点印象。
    毕竟她是江长老的侄女，真算起来，长老的地位在峰主之上，晏淮理应对自己多加关照。
    一旁的戒事堂众人也有些尴尬，尤其是崔凯，心中暗叫不好。
    果然如他所料。
    瞧这晏峰主神色，若许昭昭真是行刺于他，断然不会如此不慌不忙地质问江瑜儿，而是应该先处理许昭昭。
    “回师尊，徒儿是新进内门的江瑜儿。”江瑜儿行了一礼，抿了抿唇又补充道：“江长老是我叔父。”
    “江瑜儿——”
    晏淮重复了一遍，表情没什么变化，清傲端庄，和方才薄唇微张、眸色潋滟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你为何说许昭昭大逆不道？”
    江瑜儿一时哑然。
    为何？许昭昭做了什么师尊不是应该最清楚吗？现在居然反过来质问她？
    “她深夜出现在师尊房中……形迹可疑，难道不是要加害尊？”
    江瑜儿也顾不上师徒礼数了，眼神明晃晃地写着：“师尊你如果被威胁了就眨眨眼”，直勾勾地盯着晏淮。
    被盯的对象却好似完全不理解她的暗示，反而微蹙起眉：“我今夜偶然兴起，视察峰内弟子修炼，发觉她在众人浅眠时仍修习刻苦，从练气初阶突破到了中阶。”
    说到许昭昭，晏淮的神色略微柔和，显出几分满意之色：“此徒天赋上佳又勤奋非常，我已决定将其收为亲传弟子，方才不过是提点她几句，何来许昭昭加害我一说？”
    呦，还演起来了。
    一旁沉默许久的许昭昭心底冷笑，面上却配合晏淮露出几分欣喜与钦佩之色。
    “明日我便会宣布收她为亲传弟子，现下你知道了，也当尊称她一声师姐。”晏淮的神色又冷下来，对着江瑜儿不咸不淡地说。
    江瑜儿衣袍下紧紧握拳，指甲刺入肉中，用痛感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正要说些什么——
    许昭昭却突然在这时开口了。
    “确如师尊所言，我一个新入门弟子，能出现在此是有幸得师尊赏识提点，反倒是师妹，怎会深夜突然闯入师尊寝殿说我加害师尊……可是误会了什么？”
    女子的唇角因为委屈而微微垂下，杏眸不解地看向屋内的一地齑粉，意思不言而喻。
    破门而入毁了一屋陈设，到底谁更像别有用心之人啊？
    既然晏淮主动替她遮掩，许昭昭也乐得配合他一下。
    看来他走的是“对她好、感动她、攻略她”路线。
    以往走这种路线的也不是没有……最后还不是都死在了她手上？
    许昭昭低垂下头，掩住眸里一片漠然。
    她的神色遮掩得很好，但被一直暗中关注的晏淮捕捉到了。
    他心中发笑，不用想也知道许昭昭此时该在腹诽他，不过这江瑜儿……
    心念一转，晏淮身上属于金丹大圆满修士的威压释放开来：“许昭昭由我亲自领入殿中，你为何说她形迹可疑？又为何觉得一个练气弟子会加害一峰之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