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您怎么不回房里睡呢?这里多不舒服啊。”芸儿低着头道,像个做错事的小孩。
“写了会儿书,觉得有点儿困了,也懒得回去,索性就在这里睡了。”沈熠将披在身上的长衫穿好,伸了个懒腰,打着呵欠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回少爷,刚过辰时。要不回房里再睡一会儿吧,时间还早呢。”芸儿道。她看着沈熠呵欠连天的样子,觉得是自己打扰到了沈熠,心里有些不忍。
“不用了,去洗漱吧,打点凉水来,清醒清醒也好。”沈熠摇摇头道。
吃过早饭,沈熠一行乘着马车去了禁卫府,驾车的依旧是陈志,旁边是喝着小酒的玄彻;车内坐着沈熠、芸儿和姜姝,一旁放着一辆轮椅;车尾依旧是董虎在压阵,周围是几名护卫。这种嚣张的阵仗再加上马车上写有“镇国侯府”字样的灯笼,街上行人老远就让开了一条路。
到了禁卫府大门前,沈熠率先跳下马车,然后取下轮椅,将姜姝抱了上去,推着她就往里走,不料却被高高的门槛拦住了。沈熠正在犹豫该怎么办,身后的陈志和董虎两人却早已有了计较。只见他们走上前来,一人抬着一边的轮子,直接将人连轮椅一起抬了进去。
沈熠顿时大喜,直呼这两人不愧是沈泓的亲卫,心思就是机敏,回去之后必须好好赏赐。
禁卫府大牢内,沈熠推着姜姝边走边问道:“姝儿,你还记得那晚那四个秃驴是怎么伤的你吗?一会儿见到他们,咱们有仇的报仇,有冤的报冤。他们砍你一刀,咱们就砍他两刀;他们打断了你一条手臂,咱们就打断他两条,可千万别跟他们客气。”
“少爷,慕容掌柜说了,姜姐姐这段时间不能乱动的,您可别害她。”芸儿急忙道。
“乖丫头,你这叫什么话,姝儿不方便动手,又不代表别人不能动手,你说是吧,师兄?”沈熠不怀好意地看向玄彻,意思是要他这个高手代劳。
“小师弟,这不太好吧,贫道不喜欢欺凌弱小。”玄彻一边摩拳擦掌,一边虚伪地笑道。
“师兄,这怎么能是欺凌弱小呢,他们可是‘敌国间谍’,我们收拾他们是在为国除贼,这可是天经地义的正义之举。”沈熠继续诱惑着心志本就不坚定的玄彻。
“小师弟言之有理,师兄受教了!那我们走快点儿?”玄彻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其余几人听着这师兄弟两人的对话,内心一阵嘀咕,难道道宗的人脸皮都这么厚的吗?
不多时,沈熠一行人就来到了关押明厄等人的牢房。由于他们被赵真定为“敌国间谍”,明厄等人都受到了特殊照顾,此刻的他们正被五花大绑在刑架上,一旁的狱卒们时不时咒骂几句,骂累了的时候又会用鞭子“招待”一番。
“明厄大师,好久不见啊,在下可真是‘想苦’你了!”一见面,沈熠就咬牙切齿地道,又看了看一旁带着血的鞭子,佯装生气地对几位狱卒道,“你们几个怎么回事,朝廷把这么重要的人犯关在你们这里,你们怎么能这样对待他们,都出来,让我来好好地招待一下他们!”
“是,沈爵爷,我等先出去了,有事您吩咐!”狱卒们心照不宣地道,然后退出了牢房。
明厄知道沈熠是在调侃他,故而直接回怼道:“沈施主此话违心了,贫僧与你也就一天没见,哪来的‘好久’?再说了,沈施主心里怕是恨苦贫僧了,又哪来的‘想苦’?”
“也是,我确实是恨死了你。因此,我今天特意来报仇了。”沈熠也不装了,这种虚伪的话太恶心了,远不如直接一些的好。
“沈施主是打算杀了贫僧等人吗?”明厄此刻有些慌了。他当初之所以告诉沈熠刺杀他的真正原因,就是为了有活着的机会,没想到沈熠竟要过河拆桥,这可不是他想看到的。
“大师误会了,我只想替我的护卫讨个公道。你们给她留下了多少伤,我便会双倍回报给你们。我是个商人,做事讲究诚信,绝对不会亏欠你的。”沈熠道。
明厄知道沈熠这是要对他们动手了,如今沈熠为刀俎,他们为鱼肉,他也没有办法阻止。
沈熠推着姜姝走到明厄等人面前,指了指他们,对姜姝道:“姝儿,你说说,你身上的这些伤分别是他们之中的哪一位留下的,一会儿我们让师兄替你还回去。”
“少爷,当晚他们都穿着黑袍,再加上夜色的掩护,奴婢也认不出来是谁。”姜姝道。
“这样啊,那可太好办了。”沈熠略一沉吟便想出了一个好办法,神情激动地对玄彻道,“师兄,劳烦你按照姝儿所受的伤,给这几位大师全部来一遍。记得,可都是双倍补偿哦。”
“小师弟放心,师兄我也不喜欢做赔本生意。”玄彻笑嘻嘻地走上前来,看着明厄等人,一本正经地自我介绍道,“贫道玄彻,见过佛宗诸位。”
“玄彻?道宗的现任掌门玄彻吗?”明厄有些惊愕地道。他作为净昙宗住持的嫡传弟子,自然听智宗上师说起过道宗去年换了掌门的事。可他怎么都没想到,素日里神秘的道宗掌门竟然出山了,而且还与沈熠师兄弟相称,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正是贫道。想不到贫道的名字竟然都传到萧国的净昙宗去了,可喜可贺,值得喝口酒庆祝一下。”玄彻学着周先生的样子,从腰间取下一只酒葫芦,喝了一口后,颇为自豪地道。
“师兄,在外人面前要注意点形象,你这样成何体统?”沈熠打趣道。他实在想不明白,前天下午初见时,玄彻明明还是仙风道骨的一个人,怎么才过了两天,就变得跟个玩世不恭的酒鬼一样,道宗的人都这么奇葩的吗?
“小师弟说得对,贫道失礼了。”玄彻收起酒葫芦,扫了一眼正对面的明难,有些惊讶地道:“想不到这位大师还是个野路子,你这暗器功夫练了多久了?”
明难顿时有些惊慌,玄彻只不过看了他一眼,竟然连他会暗器都看出来了,这也太令人震惊了。正想着要不要如实回答呢,却听见姜姝道:“原来你就是那晚以飞镖打我后心的人?”
沈熠这才意识到自己当时检查伤口的时候没注意到姜姝后心的伤,不禁有些紧张。姜姝看出来了沈熠的担心和懊恼,于是笑道:“少爷放心,奴婢穿着师父给的天蚕衣呢,没事的。”
“天蚕衣?”听到这个名字,玄彻恍然大悟,笑道,“原来如此。我说怎么这么奇怪呢,你的双臂经脉都断裂成这样了,内脏的伤势却很轻。看来,周老前辈很疼爱你这个徒弟啊。”
沈熠才不管什么天蚕衣呢,他只听到了明难当晚在对姜姝耍阴招,越想越生气,愤愤地对玄彻道:“师兄,你会暗器吗?给我射他!”
“小师弟,师兄虽然不会暗器,但可以用这稻草代替。不过,你可想好了,一旦我出手射他后心,这位大师可能就没命了。到时候,你不会惹上什么麻烦吧?”玄彻有些为难地道。
“这么厉害?那算了,我们换其他地方吧,教训他一下就行。要是就这么轻易地杀了他,岂不是便宜他了。”沈熠道。他只想教训一下明厄等人,可没想过要杀了他们。毕竟这些人现在的身份是敌国间谍,赵真还要利用他们大做文章呢,他可不想给自己找不痛快。
“明白了,那就让他多开心开心吧。”玄彻捡起一根细长的稻草,恶趣味地笑道。说罢,他运转内息,柔软的稻草像是一根针一般,倏地一下射进了明难的笑穴。
霎时间,明难似哭似笑的声音传遍了整个大牢,连先前离开的几位狱卒都被吸引过来了。他们怕沈熠一时冲动把这些和尚给结果了,到时候上头追究起来,他们可就麻烦了。待看到明难只是在哈哈大笑后,他们也就放心了,一脸歉意地离开了牢房。
看到明难这副模样,沈熠坏笑道:“姝儿,我只记得那晚你的左臂骨折了,右臂有三道很深的刀伤,双臂的经脉也都断裂了;两只小腿也受了刀伤,连骨头都漏出来了。你再回想一下,那晚你还受了哪些伤,一会儿,我们先给这位爱耍阴招的大师还回去吧。”
“奴婢当时昏迷了,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的伤。”姜姝有些委屈地道。
沈熠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像是做生意被人坑了一般,很是不爽地道:“这可就麻烦了。算了,我们就吃点亏吧,先给他们还这些吧!陈志,去给我搬把椅子来,少爷我都站累了。”
“好嘞,少爷请稍等!”陈志一溜烟跑了出去,很快便搬着两把椅子回来了。
沈熠拉着芸儿坐下,开始观看玄彻的“表演”。过了片刻,他对董虎道:“董虎,你去多请几名医者过来,让他们带好伤药和包扎的东西,以免几位大师由于失血过多而亡了。”
“是,少爷!”董虎瓮声瓮气地道。他其实很想留下来看玄彻的“表演”的,可沈熠的命令又不能违背,只得强忍着内心的不舍,一步一回头地走出了牢房。
玄彻也没让沈熠失望,只用了一炷香的时间,明厄等人就已经伤痕累累了。他们的伤势全都一样,双臂骨折,经脉尽断;右臂各有六道刀伤;两只小腿各有两道刀伤,漏出了胫骨。牢房内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一波接着一波,听着甚是凄惨。几位狱卒听到惨叫声后又跑了过来,见到这满牢房的血,吓得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刚想劝沈熠小心一些,要是闹出人命,他们可不好交代,却见董虎带着几名医者走了进来。
“少爷,人来了。”董虎恭敬地施了一礼,假装没看到早已害怕得躲进沈熠怀中的芸儿。
“好。”沈熠拍了拍芸儿的后背,转过头对站在身后的几名医者道:“诸位,麻烦你们再过一个时辰帮这几位大师处理一下伤口吧,他们可都是敌国间谍,千万不能让他们死了。”
“是。”几位医者同时拱手道。他们都不认识沈熠,但见沈熠这副做派,也知道他不是一般人,指不定是哪位皇亲国戚奉旨在这里审讯犯人呢。
“姝儿,现在觉得怎么样,心里可好受一些了?”看着明厄等人也遭受了同姜姝一样的伤痛之后,沈熠突然觉得释怀了。前几天由于一直担心姜姝的伤势,也没想着收拾明厄等人。如今终于等来机会了,他不仅要为姜姝讨回一个公道,也想借机发泄一下内心的郁闷和烦躁。最重要的是,他要借此事告诉更多惦记他的人,他沈熠不是软柿子,要是还有人想学净昙宗,明厄等人的今天就是他们的明天。
“嗯,奴婢心里畅快多了。”姜姝点点头道。或许是由于小时候的经历,她一直奉行的人生准则就是有仇必报。当年好不容易有了为父母报仇的实力,可仇人却已经不在了;如今轮到她自己,虽说不能亲自动手,但替她动手的人与自己渊源颇深,也算是亲自报仇了。
“那就好。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先回府吧,这地方也太没意思了。想来季婶也做好饭了。吃完饭我们一起会儿打麻将,放松放松,这几天过得也太压抑了。”沈熠道。此时已经临近午时,沈熠早已觉得有些饿了,只想尽快回去吃季婶做的饭。
“小师弟,麻将是谁,为什么要打他,难道他也刺杀过你?”玄彻一头雾水地道。
沈熠愣了片刻,确认玄彻不是在讲冷笑话后,这才给他介绍了一下麻将是什么东西。
“世上竟然还有此等玩物,有趣,有趣!”听完沈熠的介绍,玄彻连连称奇,很想马上就可以玩一把,于是催促着沈熠等人赶紧回去,今天下午他可要玩个尽兴。
吃过午饭,沈熠、芸儿、姜姝和玄彻四人坐在一起打麻将。玄彻虽然是首次接触这东西,但上手却极快,只玩了几轮便已经很熟练了,连沈熠这个麻将的发明者都在他手底下吃了亏。
“师兄,你以前玩过麻将吗?怎么比我还厉害?”沈熠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没有啊,今天是第一次玩。好像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只要记住规则和牌型就可以了啊,比解开公输世家的那些机关盒子简单多了。”玄彻一脸嘚瑟地道,“对了,师兄差点忘了,这个机关盒子是师父羽化前让我交给你的,我们每个弟子都有一个,算是一种信物吧。”说罢,玄彻从怀中掏出一个木质的机关盒子来,放在沈熠面前。
“给我的?”沈熠愣了一下,片刻后才意识到这只盒子应该是无执道人留给宿主的东西。他拿起这盒子,仔细地看了看,也没发现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只觉得盒子大小跟他前世见到的普通魔方差不多,也不知这东西凭什么能成为道宗弟子的信物。
玄彻像是读懂了沈熠内心的迷惑,解释道:“师父说这盒子里面装的是道宗最后的秘密,由历代道宗掌门的嫡传弟子共同继承。除非道宗山门破毁,否则绝对不能打开,违者共诛之。师兄我如今还没有嫡传弟子,因而这些盒子还是由我们师兄弟们保管。”
“那我不要了,师兄收回去吧!”沈熠急忙将盒子放在桌上,他才不想被一群人追杀呢。
玄彻见沈熠一副紧张的样子,不由得笑道:“小师弟不必害怕,这盒子乃公输世家初代的家主亲手打造的,传至我们已经三十七代了,可从未有一个人打开过。因此,你完全可以放心收下。再说了,若是没有这东西,日后你可回不了山门的。师父羽化前唯一的遗愿就是希望你日后可以回一趟山门,你也不想让师父失望吧。”
沈熠见玄彻开始“道德绑架”了,他也不好再拒绝,只得将盒子收了起来,打算让芸儿找个没人注意的地方给藏起来,这样就不用担心被打开的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