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昼的车驾到了宫门外,便有四个小太监抬着轿辇过来了,弘昼扶着那拉氏坐上了轿辇,宫中的人见状连忙站到宫道两边让行,不过他们都明白皇后娘娘的身子骨不好了。
雍正这几日也有颇多的感慨,他本以为皇后是跟自己怄气才会不想回来,没想到竟是如此。
雍正召集了最好的太医来给皇后治病,可得到的结果都是无能为力,乌拉那拉氏早就料到了这般的结果,还在一旁安慰雍正,让他不要迁怒太医。
雍正并不知道这是不是上天对他造成了太多杀戮的惩罚,不然怎么会让他的亲人一个接一个离开他。老七走了以后,大哥年轻时在战场上留下的暗伤复发,二哥带着大哥离开了京城,说要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度过余生,两人还把爵位都传给了儿子,让老四不要再寻他们,自此雍正便没了二人的消息。
弘昱跟弘皙也不知道他们的阿玛去了哪里,只知这两对父子在一块儿吃了最后一顿送别宴,弘昱跟弘皙朝着二人磕了三个头,算是成全了父子之情,雍正固然可以派各地衙门寻找二人的踪迹,可这并不是两位哥哥想要的,雍正也就放弃了这个想法。
年初到现在,弘时去世,十三的痛风越发严重,已经到了无法行走的地步,还是元宝给十三做了一个能推动的椅子,十三的日常生活才算方便一点。即便如此,十三也每日拖着病体去上值。现在皇后也得了不治之症,雍正的整个身子都佝偻了下来。
弘昼明白他已经不是年轻时那个无所不能的父亲,弘昼在雍正的后面牢牢的将他扶住,劝慰道:“皇阿玛,不要太过于忧思,人固有生老病死,这非人力所能及也。”
雍正岂会不知这么浅显的道理,即便他是天子,也无法阻止身边的亲人接连去世,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早已让他心力交瘁。
“元宝,你说是不是阿玛杀了太多的人才会子嗣不丰,亲缘淡薄?”
“当然不是了,皇阿玛怎会如此想呢。”弘昼对他的话很不赞成,雍正虽然严厉,但他的新政都是对百姓好的,皇阿玛这是自己钻进了死胡同啊。
弘昼郑重的对雍正道:“皇阿玛这是何意?这世上还有许多关心皇阿玛的人,皇额娘如果不忧心皇阿玛怎么会跟儿子回来?十三叔不忧心皇阿玛怎么会每天拖着病体去上值?便是儿子跟四哥也是盼着皇阿玛长命百岁的。”
弘昼说完眼眶里早已有了朦胧的泪意,好在雍正并没有一直沉浸在悲痛中,每日都会陪着时日不多的皇后。
弘昼知道皇额娘喜欢读书,可喉疾折磨的她痛不欲生已经无法看书了,所以弘昼便会经常给她念书。乌拉那拉氏很喜欢麻将的玩法,熹贵妃、裕妃、谦嫔、便会经常过来陪着她玩儿。她拿不动牌,弘昼便做她的手帮她出牌。
乌拉那拉氏生命中的最后一段时光,是她人生中最快乐的日子。她嫁给雍正之时,年岁不大,要承担整个王府的事务,导致她每日战战兢兢,没有一时敢懈怠,直到弘晖出生,她才觉得日子变得有趣起来。
弘晖是早产的,乌拉那拉氏在孕期操劳过度没有养好身体,生下弘晖之后便无法再孕了,弘晖刚出生时比寻常的孩子小上很多,但弘晖很是坚强,一点一点的长大了。
乌拉那拉氏本以为弘晖养住了,便是当时的雍正也早有请封世子的念头,可没想到弘晖自从木兰围场回来便一病不起,不久后就去了,她也失去了自己唯一的孩子。
失去弘晖的痛苦让乌拉那拉氏整个人都麻木了,可那时的胤禛并不能感同身受,后来胤禛迎了年氏入府,还给了她专房之宠,只有乌拉那拉氏一个人独自舔舐伤口。
如今乌拉那拉氏变成了人人称赞的贤良淑德的皇后,雍正也开始学做一个称职的阿玛,可她的弘晖已经不在了。
乌拉那拉氏并不恨雍正,是雍正一直在前面遮风挡雨,她们这些人才能有安定的生活,她只恨自己没有保护好孩子。这几日雍正经常陪着她给弘晖抄往生经,还给弘晖封了爵位,让他能够享皇家香火,乌拉那拉氏的心中也终于放下了对弘晖的愧疚。
弘昼眼看着皇额娘因为喉疾每日只能吃些清淡的汤水,就忍不住着急。相比敦肃皇贵妃,弘历也更加尊重嫡母,日日和弘昼交替地照顾皇后,但也无济于事,他们眼睁睁的看着皇后一日日的消瘦,失去了原本该有的生机。
皇后的身子到底是没撑到年底,在生命中的最后一天,乌拉那拉氏是换上了皇后的朝服,怀中抱着弘晖从前用过的虎头枕,整个人的身上散发着慈爱的气息。
弘历跟弘昼早就守在景仁宫了,永琏也和永璧也从上书房急匆匆的赶来,各自跪在自家阿玛的身后。雍正更是下朝之后快步的走到了景仁宫。
雍正到的时候,乌拉那拉氏的嘴上露出了一抹怀念的笑意,她朝着雍正伸出手,两双并不算年轻的手交叠着,象征着他们风雨同舟的三十年。
“皇上,臣妾不能陪你了,臣妾要去找弘晖了。”
“皇后,朕不准你这样说,你会好起来的。”
乌拉那拉氏感受着雍正手上传来的源源不断的热意,眼神不断从众人的脸上划过,她和后宫中的姐妹们相处的很是和睦,几个孩子待她也孝顺,她应该没什么遗憾才对,为什么快要离开的时候心里会这么疼呢。
“皇上,臣妾走后无人会劝导你要多加休息了,皇上要记,身体才是最重要的。弘历、弘昼、弘曕,皇上子嗣不多,你们兄弟三人一定要互相扶持,皇额娘跟你们的大哥会在天上保佑你们的。”
“两位妹妹,以后皇上的事就拜托你们了,熹妹妹,以后你要多劝皇上休息。皇上,臣妾走后你把咱们大婚之日送我的金钗和这个虎头枕放在我的棺木里,这样臣妾去了也不会孤单了。”
雍正拥着乌拉那拉氏,紧握着她的手,雍正答应了她的一切要求,皇后就这么躺在雍正的怀中去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