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舒泽发现了秦晓雨的沉默,有些担心自己惹恼了她。
“晓雨,怎么不说话了?”
他低头就看到她毛茸茸的头发,在灯下镀上了金边。
“我肚子饿了。”
秦晓雨掩饰地低声说道,不敢看他。
她的脸烫得吓人,心已经乱了节拍。
“好。”顾舒泽轻声回答。
他不再逗她,快步跑动起来,很快一跃而起,带着秦晓雨越过墙头。
顾舒泽的黑色大氅好似雄鹰的翅膀,带上了呼呼的风声。
而她的白色披风被风卷裹,扬起一角,很有几分恣意的味道。
不知道是不是顾舒泽撑着伞的原因,落地特别轻盈。
不容秦晓雨抬步,顾舒泽带着她一路疾行。
他揽着她的腰,轻点上低矮的梅梢,一纵一跃,仿佛在腊梅丛中舞蹈。
腊梅沁入心肺的香气四面八方而来。
顾舒泽带着秦晓雨去了喜雨阁。
这是她之前来皇都,住在欣园里的地方。
暖黄色的灯将房间照得透亮,靠窗边,已经摆上了红泥小灶。
顾舒泽将秦晓雨放下,轻轻松开了臂弯。
秦晓雨讪讪地背过身,将身上的披风取下。
她伸手捂了捂脸。
脸颊滚烫,相比之下,裹在披风里的手显得有些凉。
“晓雨快坐下。”顾舒泽将大氅也解下了,露出里面玄色的衣袍。
他快步走到窗前,将锅子下面的火点燃。
火苗舔着石锅。
石锅里的菜肴半漂着,红红绿绿,煞是好看。
秦晓雨坐下。
顾舒泽将斟好的茶递给她:“暖暖手。”
“多谢。”秦晓雨接过茶盏。
茶香扑鼻,和窗外的梅香相互呼应。
石锅的水很快沸腾起来,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
食物的香气渐渐弥漫开来,很快充满整个房间。
窗外的雪还在下。
屋里的灯光透过窗户,照在窗下的腊梅枝头,每一朵淡黄的腊梅花也顶上了一层细绒的白沙。
腊梅香带上了冷冽的凉意,和屋里锅子里的美食飘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一冷一热两种香味,毫无边界的相互交融在一起。
秦晓雨被面前的红泥小炉烤得浑身暖烘烘。
她看了一眼对面的顾舒泽。
顾舒泽嘴角一直勾着浅淡的笑容,好似窗外沾上了白雪的腊梅。
秦晓雨笑着从石锅里夹了一段已经煮好的排骨,放进对面的瓷碗里。
“多谢顾舒泽的锅子,美味无比!”
顾舒泽很高兴的伸筷子将排骨放进嘴里,牙齿轻咬,慢慢一嗦,将骨头剔除,放进一旁的碟子里。
“还要。”
顾舒泽开口道。
秦晓雨瞟了他一眼。
顾舒泽眼神亮晶晶的,一脸孩子气地看着她。
“排骨多着呢。你不知道自己夹吗?”
秦晓雨没好气地回答,故意不理他。
“自己夹的哪有晓雨夹的香?”顾舒泽回答。
秦晓雨看了看锅子里翻腾的食物。
排骨和其他食材混在一起,沉沉浮浮。
“排骨不都是一样的吗?”
“不一样。”他回答得无比肯定。
秦晓雨奇怪:“怎么就不一样了?”
“因为排骨带上了晓雨的心意,排骨瞬间就有灵魂了。”顾舒泽肯定道,“有了灵魂的东西,自然是更美味的。”
秦晓雨哑然失笑:“你确定不是因为懒?”
懒得去寻里面的排骨。
“当然不是。”
顾舒泽举起筷子,准确无误地从锅子里夹起一块排骨,轻轻放进秦晓雨的瓷碗里。
“不信,晓雨试试,这段排骨带上了我的心意,你尝尝看,是不是更美味?”
秦晓雨不信的夹起排骨放进嘴里。
不知道是不是被顾舒泽的话影响到了,她真的从排骨里尝到一点与众不同的甜。
秦晓雨不知道自己的嘴角不自觉的上翘了。
对面人的眼眸一眨不眨看着她细微的表情变化。
和晓雨待在一起,做一做红尘里的煮夫,也是不错的选择。
秦晓雨点点头:“确实美味!”
顾舒泽勾起唇角:“我就说嘛!这下信了?”
“嗯。”
秦晓雨重新夹起一片萝卜,夹出汤面,沥了沥水,往顾舒泽的瓷碗伸。
顾舒泽拿起瓷碗,准备接这片萝卜。
秦晓雨缩回了手,将萝卜放回自己的瓷碗里。
顾舒泽瞧了瞧半路拐弯的萝卜:“嗯?”
“你们男子是不是都只喜欢吃肉,不爱吃菜的?”
秦晓雨记得前世和同事聚餐,男士一个个都是肉食动物,笑话她们一个个只爱吃草,还说吃草吃不饱。
“不是。”顾舒泽否定,“只要是晓雨给的,什么都行,我不挑的。”
“我挑。我专挑肉!”
从旁边突然伸出来一双筷子,从锅里捞起一片牛肉,在自己碗里这么一裹,立即又夹起放进嘴里。
“呼呼呼,好烫,好烫,好烫!”
贺煜哲不断呼着气,牛肉在舌尖滚来滚去:“嫩!超级嫩!”
他看了看顾舒泽二人:“你们一起吃锅子,也不叫上我?”
“我一个人冷冷清清在主院里吃饭,你们倒好,在这里煮锅子。”
他又夹了一筷子牛肉:“幸亏我鼻子灵,你们这锅子真是香啊!我是闻着香找来的。”
“你倒是随身不忘带上碗筷?”顾舒泽看他毫不客气地吃牛肉,揶揄道。
“那是,吃饭的家伙,不带上,万一某人不高兴,不给我安排碗筷,岂不是我连吃的机会都没有?”
他一脸好笑地看向顾舒泽:“你说是不是啊?重溟兄?”
今日有好吃的,三皇子连“本宫”都懒得称了,直接毫无架子地称兄道弟。
“三殿下说笑了。”秦晓雨笑道,“这锅子就是要人多,吃起来才热闹!”
“重溟,你听听,小神医说的什么?人多才热闹,你懂不懂?”
他不客气地坐在顾舒泽旁边,手肘轻轻戳了戳顾舒泽。
“三殿下,我与晓雨是在提前过除夕。”顾舒泽说道,“除夕要进宫,没办法在家里守岁。”
贺煜哲闻言手一僵,旋即变成了一张苦瓜脸。
“重溟,我不想进宫赴除夕宴。”他抬眸看向顾舒泽,“你给圣上说说,要不让我留在这里吃锅子,你一个人去赴宴。”
“那怎么行?”顾舒泽瞥了他一眼,“多少人等着看你是不是真傻了,你不去,主角都没有了,还怎么唱戏?”
“重溟,你爱去,你去。”贺煜哲一脸气鼓鼓的样子。
“哎呀,装小孩子真的很累!”
他嘴上不停,手上也没停:“不行,不行,我得提前多补补,事先安慰安慰我这颗,过几天就要受伤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