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师左卫军的船舰开进了郢城,整支舰队白幡飘摇。
戚长宁一家,项思洋母女均一身麻衣素装,神色悲戚的站在码头上。
秦朗的船舰缓缓靠岸,他本想下船,可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身又回了船舱,再次出来,那身将军皮甲已经脱了下去,换上了同样的一身素装和麻衣。
临时打造的棺材抬了下来,八名亲兵在范寒的带领下缓缓下了船,秦朗而感继伟一样的打扮,披麻戴孝跟在后面。
戚长宁上前,接过了范寒手中的招魂幡,带着哭腔喊了一句:
“爹,回家了!”
码头上,赶来的文武百官同时悲戚的大喊:
“太尉大人,回家了!”
棺椁抬上了马车,缓缓的驶向太尉府。
码头到太尉府的距离不短,一条贯穿郢城南北的官道从北走到中间,再转另一条从东到西的官道上,再走一半路。
往日的两条官道上,虽不缺少小商小贩,但为了保证官道的畅通,轻易不会有太多的百姓聚集,逗留。
但今日,两条官道的两侧,站满了百姓,商贩和一些穿着破旧皮甲,却身姿挺拔的老兵。
有老兵没了眼睛,丢了耳朵,有老兵缺胳膊断腿,甚至有老兵连走路都颤抖,站都站不稳,可他们依然努力的站稳脚跟,昂着头颅远眺马车驶来的方向。
拉着棺椁的马车缓缓行驶,官道两旁的老兵纷纷行礼,有个五六十岁的老人,颤巍巍的拄着拐杖,双目含泪,死死的盯着那承载着棺椁的马车。
身旁的一个孩童抱着老人的腿,奶声奶气的问:
“爷爷,您怎么哭了啊?”
马车行至面前,老人用力的挺直腰板,郑重的对棺椁行了个军礼,呢喃着:
“将军,您先走一步。”
话刚说完,老人拉着孩子走向城南。
在这一天,郢城城南的慈幼府,收了一百多个孩子。
棺椁回到戚府,又把戚文朝的遗体转放入一个暗红色的棺材中,一路跟随的文武百官,才进了戚府,祭拜太尉。
秦朗和戚继伟守在棺椁旁,陪同戚长宁一起,给前来祭拜的人回礼。
“王上旨意到!”
一道尖锐的噪音突然响起,文武百官赶紧让出一条路来。
一身披麻衣的侍者,捧着一卷黑金棉帛,躬着身走进灵堂。
“王上旨意,戚家接旨!”
待戚家所有人都跪在面前,侍者缓缓打开了那黑金棉帛:
“门下:大楚太尉戚文朝,自幼披坚执锐,始终以国家安危为已任,战火烽烟之间,奋勇杀敌,保家卫国,实乃国之栋梁,民族之英魂。年至半百,接国家重职,肩负安邦定国之重任,忠诚谋略,刚正无私,为孤所敬仰,民所倾服。
“然,今太尉重病不治,呜呼而猝,实及国家不幸。”
“念太尉一生为国为民,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其卓越贡献,实为大楚之栋梁,天下之楷模!”
“孤深感其忠诚与奉献,真诚与无私,故此特颁此令,追封太尉戚文朝为护国公,护国大将军,赏金银若干,锦缎千匹,厚葬将军冢首列,以表彰其生前之功绩,慰藉其英灵。”
“望戚家子嗣,节哀顺逐,以戚家先祖为榜样,开疆守土,为国家和百姓的安定而奋不顾身,望共勉之。钦此!”
戚长宁第二次伸手接向了这追封的王旨,第一次追封的是他大哥……
“侍郎大人节哀!”
侍者收拢旨意,躬身放在了戚长宁的手上,随后又向着棺椁鞠躬道:
“太尉大人走好,王上命小人替主上叩首!”
跪在地上,连叩三首。
戚长宁低声道:
“多谢公公。”
护国公,忠勇大将军,都不过是对死者的追封,所配给的金银物件封赏也大都会陪葬下土,但这些都是人死后的荣耀。
侍者连道:
“侍郎大人留步,小人回了王命,待出殡之日再来送太尉大人一程。”
戚长宁再次道谢,陪同送着侍者出门,后者低声道:
“水师的封赏也快下来了,估计你家的两个小子都会得到不少封赏,毕竟祖辈功高,后辈受益,而且,王上可能还会和继续戚家联姻。”
戚长宁暗暗点头,联姻是必然的,别看戚家死了一个太尉,一个水师大都督,貌似已经失去了拉拢的资格,可那圣人传人可是还在呢。
楚国的王族项家,和戚家的关系可是相当紧密的,不管如何,双方都愿意维持这个关系。
守灵三天,戚文朝的灵枢被运送出了戚府,直奔城南走去。
郢城三面环江,只有南城门外连接的是陆地,一些特殊的建筑都在南城门外。包括慈幼府、将军冢,王家陵园等等。
楚王项英身着常服,带着一众官员看着送葬队伍出了南城门,随后登上了城墙。
太傅项公明紧随其后。
“太傅大人,戚太尉病逝,孤的计划有误啊!”
项公明轻叹一声:
“王上节哀,当是天命难违……”
项英目光深邃,轻声问道:
“会不会是那几国的人对太尉下了暗手?”
项公明轻轻摇头:
“不会,各国联盟远征倭岛,谁对盟友下黑手,必将成为众矢之的,为各国所不耻!”
“况且,太尉仅有八品巅峰的实力,戚家养子秦朗虽是圣人传人,但却不知需要多久才能成就圣境,现在对我大楚下暗手并无益处。”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戚文朝的实力不足以让其他几国甘愿冒天下之大不违去动手,而且还不如对秦朗下黑手更加有意义。
项英叹气道:
“那太尉为何会突然病逝?”
项公明同样不解,必然是给不出答案了。
戚家在郢城周围没有祖坟地,戚长宇被葬进了王陵附近的将军冢里,里面埋葬的都是那些战死沙场的将军,这些将军多数是没有什么背景的平民出身。
戚文朝的遗体也运去了将军冢,在将军冢最前列的位置上,选了个最中央的位置。
一通礼仪过后,暗红棺材和大量的陪葬品下了葬,砖石封顶,典礼刚刚结束,只见近百名身穿破旧皮甲的老兵走进了将军冢,老兵身上均有不同伤势,但哪怕须发皆白,体态龙钟,却依然军容肃整。
“你们?你是刘叔?”
戚长宁拉住一名老兵,诧异问道。
那老兵轻轻一笑:
“小宁子啊!多年未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