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不顾姜玉娥地哭闹,老夫人身边的几个嬷嬷,强制将她带出府,用一辆马车将姜玉娥送去了贞女堂。
贞女堂如今是姜黎的地盘,环境早就不是以前可比的,姜玉娥也算是幸运,至少不会备受磋磨,姜黎也没有特意针对她。毕竟她们两人没有直接冲突。
原主的仇人呢,并不包括三房的人,至于往日里与姜玉娥的小矛盾,姜黎都是当场就报复回去。
姜玉娥被送走以后,又过了几日,姜家才安静下来,老夫人罚了季淑然之后,将管家权接了过来,雷厉风行地处置了一批下人,将季淑然安插在各个院子里的人都清理了八九成。
姜黎的蘅芜院中,有三四个洒扫和茶水间以及二等婢女,都被老夫人给打发了出去,那些都是季淑然安排进来的人。
当初为了迷惑姜家人,姜黎并没有处置他们,而是用傀儡丹控制了他们,如今那些人被清理出去,姜黎也不觉得可惜。
总归不是自己人,姜黎可一点儿都不心疼。就是不知道季淑然知道自己的人手,几乎全部折在老夫人手里,会不会被气的吐血。
正院佛堂中,正在跪抄佛经的季淑然,在得知老夫人处理了姜府的下人,尤其那些人还是她自己的人时,确实气地头疼。大骂老夫人是老虔婆,老不死的,骂她多管闲事。还是张嬷嬷宽慰劝解,季淑然才没有冲出佛堂与老夫人理论。
而被老夫人一番作为气地快晕倒的季淑然,脑子没有糊涂掉,反而异常清晰起来,只见她扔下正在抄写的佛经,抓住张嬷嬷的手臂,急切地问:“青黛,你有没有发现,姜黎很不对劲啊?”
不等张嬷嬷回话,季淑然继续道:“我才发现,姜黎她……她的身子没有任何异常,她还好好的呢。青黛,是不是咱们的药没用啊?”
说着又摇头否定:“不对,那药是咱们费了不少心血才找到的,不可能没用。肯定是姜黎已经发现了那药,早早地处理掉了。”这才没有中招,可笑自己还一直以为天衣无缝,坐等着姜黎在嫁人后香消玉殒,如今看来都是痴人说梦。
大意了,没想到她季淑然终日打雁,却被雁啄了眼,说着冷然一笑。
“你我都是瞎子聋子,这都一年了,才察觉出她的异常。”也活该她输,如今被拆穿伪装不说,还被罚到这阴冷的祠堂抄写佛经,她嫁过来十几年,这还是第一次如此狼狈。
都是那个该死的姜黎,运气怎么就那般好,次次都能躲过去,季淑然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了。
张嬷嬷一顿,随后也想到姜黎鲜活的模样,可不像中了秘药的样子,知道夫人猜测的没错,她们的谋划再一次落空,接着叹口气道:“夫人,如今就算知道,咱们也插不进手,什么都做不了的。”她们安插的人手,已经都被清理出去了。
“况且,现在三娘子受伤,咱们现在的首要任务就是把三娘子的脸治好。”张嬷嬷劝道。
这次她们损失实在是太大了,夫人的管家权丢了不说,她们辛辛苦苦培养了那么些年的钉子都被拔出来了,而且夫人还被老夫人惩罚,可谓是什么都没得到。
最要命的是,主君已经彻底厌恶了夫人。自打出了老夫人院子以后,主君到现在都没有踏进正院的门,如今正院里冷冷清清地。
就这老夫人还不消停,已经开始着手准备为主君纳妾了,张嬷嬷有些焦急,这要是再纳进一个有姿色,有手段的妾室,那夫人和她以后的日子,怕是再也平静不了了。
还有一个姜黎,这次她与正院也算是彻底撕破了脸皮,以后还得处处防着她,可谓是前有狼后有虎,夫人处境堪忧啊。
张嬷嬷有些慌了。
以前不管如何,至少主君是站在夫人这边的,可现在情况太糟糕了,为今之计只有紧紧握住三娘子和小少爷了。
“这次是我疏忽了,原想着利用瑶儿的伤,把姜黎的名声毁坏,让她早些出嫁或者搬去庄子上待嫁,没想到碧萝那个贱婢临时反水,让咱们的谋划功亏一篑,还惹了老夫人动怒,如今主君也恼了我,现在该怎么办?”
季淑然起身,焦急地来回踱步,张嬷嬷此时也没了注意,她也着急啊。
而且,老夫人准备给主君纳妾这事,张嬷嬷顾及着夫人的身子,还没敢告诉她呢,夫人要是知道了,岂不是更加地着急上火。
以前主君纳的妾室,只有生下大娘子姜若月的胡姨娘,还是主君前头的发妻叶珍珍心软糊涂,让一个妾室生下了姜家的庶长女。
还是那叶夫人没了,夫人过门之后,才使了手段除了那大娘子,又把胡姨娘算计去守老宅祠堂,姜家后院这才在这十几年干干净净的。
现下老夫人有了这个念头,怕是又要无法平静了,想到此,张嬷嬷试探着问了一句:“夫人,要不……要不咱们收手吧?”
姜黎已经许了叶家公子,还是远在渌阳的商户人家,最多一年就嫁出去了,也碍不着夫人和三娘子什么事儿了,何必非要揪着她不放呢?
季淑然猛地转头:“青黛你说什么?
张嬷嬷豁出去了:“夫人,收手吧,如今咱们处境堪忧,三娘子受伤,小少爷年纪还小,主君那边又……不待见夫人,老夫人更是防备着咱们正院,咱们人手折损殆尽,就为了对付一个二娘子,值得吗?”
见夫人有些动摇,张嬷嬷再接再厉:“而且,府里的其他人包括主君和老夫人,都已经知道您对二娘子不善,以前那件事他们也起了疑心。”
“若是老夫人看你还不收手,肯定会下令彻查,那咱们截老夫人送去贞女堂东西这事,恐怕也是瞒不住了,到时候老夫人还不知道怎么惩罚您呢。”万一起了休妻另娶的心思,那才糟糕,若是以前主君可能会不同意,毕竟她们季家势大,而且宫里还有得宠的丽妃娘娘。
可现在不一样了,主君是中书令,姜府也早就不需要依靠季家出头,夫人又屡次陷害姜家原配嫡女,这罪名不小,就怕是丽妃娘娘想要保住夫人的位置,那也是不能够的。
季淑然一顿,然后脸色有些颓败,喃喃道:“青黛,我是不是真的做错了?”不该生出害人的心思,不该针对姜黎。
要不然,好好的日子,也不会变成现在这副光景,可姜黎的存在,挡着了若瑶的路。最重要的是不知为何,看到姜黎出现的那一刻,季淑然第一直觉,就是要不惜一切代价除去姜黎,要不然她会后悔。
所以她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想要算计姜黎,哪怕姜黎如自己所愿,与叶家公子定亲了,她还是忍不住下手,想要让她名声尽毁,就像九年前那样。
可这次,无论她用什么法子,到底还是没能真的除掉她,连她埋下的最深的秘药,都让姜黎发现且躲了过去,如今她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法子对付姜黎了。
能用的办法季淑然都用了,就连她自己这么多年辛苦的伪装,都被众目睽睽地扒了下来,是啊,青黛说的对,现在姜家人,谁不知道她季淑然算计姜黎的事情。
以后但凡姜黎出事,他们第一个怀疑的对象就是自己,真是越来越棘手了。可真的要收手吗?季淑然苦笑一声,怕是已经来不及了。她和姜黎的仇怨已经结下,只能继续斗下去。
“夫人不必多想,有道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您做这些也是为了咱们在姜家的地位,只是如今形势比人强,咱们不得不蛰伏下来罢了。”
张嬷嬷说着,冷笑一声:“如今那算计咱们三娘子的庶女姜玉娥被赶出姜府,二娘子又与商户叶家结亲,咱们娘子只要这次能好起来,还怕什么呢?”再说,她们家娘子的结亲对象,那可是家世、才貌、人品皆不俗的侯府公子,哪里是他一个叶家可比的。
“青黛你说得对,我不该疑心自己的,即便是输了,我季淑然依旧可以爬起来,更别说现在还没输呢,那老虔婆她还能将我关在这佛堂一辈子不成?等出了这佛堂,我不会这么轻易地放过她们,等着吧!”季淑然脸上的颓败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阴狠。
另一边,老夫人院子里,姜元柏看着面前三个如花似玉的女子,知晓这是母亲给他纳的妾室后,第一次没有说出反驳的话。
若是以前他和季淑然感情好的时候,他肯定会毫不犹豫地拒绝,可现在看着这些水嫩嫩的娘子,姜元柏稍作思虑,便收了下来。
姜家的子嗣还是太单薄了,季淑然已过三十,已经过了生育年纪,且府中如今只有炳吉一个男丁,女娘也只有梨儿和若瑶两个,相比其他官员府邸,子嗣确实有些稀薄。
见姜元柏终于不再抗拒纳妾,也收下了那三个女子,老夫人端起茶杯,遮住了嘴角溢出的笑意。
这些年季淑然独宠后院,将元柏捏在手心里,她这个当母亲的,几次三番劝说都没用,现在总算是出了这口气,让季淑然那个佛口蛇心的女人,从儿子心里挖出来。
这事能成,还是多亏了梨儿,但也委屈梨儿了,此事过后,她会补偿梨儿的。
老夫人生怕季淑然死灰复燃,给姜元柏上眼药:“儿啊,你也不要怪我这个老婆子多事,若你现在那夫人,和珍珍一样是个心善的,我也不会多此一举,可你看看她做的事情……”
“你也不是一个傻的,也该明白她以前那副贤惠的模样,都是装出来的,也是考虑到她是炳吉的娘,母亲才没有彻底放弃她,以后你莫要再事事维护她了,该说就说,该罚就罚,要不然她会得寸进尺,肆无忌惮的朝姜家其他子嗣和姨娘下手,这可不行。”
姜元柏呐呐点头:“母亲,我知道,以后不会了。”这样的事情若是再发生,他也是受不了的。不过,姜元柏不想再继续说季淑然的事情,转移话题:“母亲,三弟那边……”
话还未说完,就被老夫人打断了。
“元柏,姜玉娥做出那样忤逆不孝的事情,都是姜元兴和他那个媳妇管教不严之故,你可莫要逞妇人之仁。”老夫人说着剜了姜元柏一眼。
姜元兴本就是姨娘生的庶子,这些年全靠着依附大房生活,没想到他们还不识时务,认不清现状,算计坑害若瑶,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若不好好让他们吃一吃苦头,指不定以后还要闹出什么事儿呢,她绝不允许元柏心软,就这么轻轻松松放过他们一家。
见着老夫人动怒,姜元柏赶忙道:“母亲,儿子不是那个意思。”
“哼,最好是。”老夫人轻哼一声道:“好了,不说这些事情了,你带她们三个回去吧,她们的院子有嬷嬷给她们安顿。”
“是,母亲。”姜元柏起身行礼后,带着新收的三个姨娘走了。
待姜元柏走后,老夫人身边的贴身嬷嬷笑着恭贺老夫人,老夫人也终于不再掩饰兴奋的情绪,乐的哈哈大笑起来。
自打季淑然进门这十几年以来,她还从未像现在这般畅快过。
“没想到是柳暗花明,虽然六十寿辰过得憋屈,可元柏能认清季淑然的嘴脸,不抗拒纳新人,为姜家延绵子嗣,倒是一件好事。”老夫人笑着说。
“可不是,老夫人这下也不用担心主君再被夫人拿捏着,老奴看主君对那三个姨娘,还是挺满意的,走的时候都是笑着的。”嬷嬷附和道。
老夫人笑笑,若不是考虑到炳吉,她也不会这样轻拿轻放,但愿季淑然经过这次,可以收敛收敛,不要再肆无忌惮的,要不然她下次可不会再这么客气了。
“对了,明珠,你去找些上好的绸缎和首饰,给黎丫头送过去,这次的事情也是委屈她了,但季淑然毕竟是当家主母,我不能因为她做的事情就让姜家的名声有损。”老夫人转头吩咐嬷嬷。
“是,老夫人,老奴会办好的,想来二娘子可以理解您的苦心。”嬷嬷奉承说。
“但愿吧!”老夫人淡淡地回道。
蘅芜院中,收到老夫人差人送来的慰问礼时,姜黎笑眼弯弯地接收了,客客气气地给那嬷嬷回了礼,将人送出蘅芜院。
回到屋子里时,姜黎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桐儿看着满桌子绫罗绸缎和金银首饰,气不打一处来,嘟囔道:“娘子,又是这样,她们也太不拿娘子当回事了。”次次娘子受了算计和委屈,都是用这些东西来打发。
姜黎无所谓道:“这有什么,我都已经习惯了,桐儿,你要实在是看着生气,就把东西收起来吧,眼不见心不烦。”
桐儿噘噘嘴:“真是可惜了这些好东西。”用着膈应,不用可惜,还是留着送人吧,想着就手脚麻利的开始收拾起来,分类装箱然后塞进库房角落里。
待东西收拾妥当后,桐儿怕姜黎难过,安慰她说:“娘子,您别难过,老夫人和主君他们不疼娘子,这不还有叶祖母和叶公子他们嘛。”
“昨日叶公子可是给娘子递了信,邀娘子明日一道去郊游呢。”桐儿不想娘子心情不好,尽力转移话题,说些开心的事情。
姜黎知道桐儿的意思,笑了笑:“好啦,桐儿,我没有难过,早就知道祖母和父亲他们最看重的就是姜家的利益和名声,我也不会自大到以为他们会为我破什么例,给什么公道。”这根本就不可能的,姜黎从未奢望过。
“娘子真的不伤心难过嘛?”
“不骗你,真的不伤心,也不难过。”姜黎笑着说,捏了捏桐儿凑过来的软嘟嘟的脸颊,心想她又不是原主,对姜家人也没感情,难过什么?伤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