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见到这种星圆图案,我内心的想法已经和两天前有所不同。
首先,虽然同为圆形纹饰,它和古姚国所遗留的弧圆图案还是存在着比较大的差异,应属于不同的文化,这里就有一个问题,同一片遗址中为什么会出现两种不同文化的图腾?
结合先前的矛盾点,我们或许可以这样猜测,传说中的古姚国并非无声无息地消亡,和天灾也没有多大的关系,而是被另一文化的缔造者取而代之?
在这个过程中后者付诸了武力,不仅古姚国就此覆灭,他们的家园也同样被摧毁,但不久后它又得到了重建,并打上了胜利者的标记,这就能解释得通为什么这片聚落的形成和古姚国在时间上对不上。
当然,也有这样一种可能,古姚国确实莫名其妙地消失了,但依然拥有一批忠实的追随者,他们来到这里建筑家园,继而效仿古姚国的弧圆图腾创造出了自己的星圆图腾,并进一步向刹梭海扩张,留下了那片船形遗迹——这片遗址没有被水淹过,余寒他们的那张照片应该是在那里拍的。
至于这后来者会不会是刹梭人就不得而知了,我个人认为这种假设是成立的,因为两者所处的时期非常的接近,而在相近的时间、相近的地域内形成两种截然不同的文化可能性很小。
弄清楚了这些问题,我心里踏实多了,正好困意上涌,我将两种图案拍摄下来留以备份,又猫回角落里准备再补一觉,刚闭上眼睛我感觉浑身的汗毛跟炸了一样全都竖了起来,说时迟那时快我就地往旁边一滚,下一秒那里当的一声响,像是什么锐器刺在了地上。
显而易见,我的直觉再次救了我一命。
我心有余悸,攥着手电往那一照,什么都还没看清,一个人影猱身而上,紧接着我手臂一阵剧痛,手电筒直接脱了手,我根本顾不上去捡,抓起一旁的背包拔腿就跑。
倾倒在地的石梁顿时成了我逃跑的最大障碍,在接二连三地被它们绊倒之后,我不得不放慢脚步,我估计用不了多久那人就会追上来,对方的身手不是一般的厉害,跑大概是跑不了了,还是得找个地方暂时躲一躲。
我循着记忆钻进另一条隐蔽的夹缝总算将他甩开,然而还没等我松口气,那种让人汗毛直竖的感觉再次附体,我凭着本能躲开一步,差一点就被他一刀扎在背上。
“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杀我?”退无可退,我爬起身面对着他,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
当时我心里很清楚对方已经动了杀心,无论我怎么拖延时间也基本不可能逃脱,但怎么说就算死我也要死个明白,至少得留下点线索让臧小蕊他们查清谁是凶手——直觉告诉我,这人很有可能和余寒他们的失联有关。
正好我的手机有快捷拍摄选项,借着身体的遮挡我背过手点开摄像,将镜头悄悄对准对面希望能留下一点证据。
那人仍旧一声不吭,倒没有立即痛下杀手,而是做了一个让我有些摸不着头脑的动作——他伸出一只手,轻轻捂住了我的眼睛。
一时间我心中无比诧异,因为对方身量不高明显是个女人。
但见识过她的身手,我也不敢贸然反抗,就在这时她居然打开了手电筒,透过手指缝我看到一张青面獠牙的面具,以及她半截衣袖,别说这外套款式还挺眼熟。
“是你。”
与它们有关的记忆瞬间苏醒,可此地与黄蕖亩相隔何止千里,我完全没有料到她也会出现在这里,更想不通明明她之前还好心救过我,为什么换个时间、换个地点就要置我于死地。
会不会我又误会了她,她其实是想帮我?
这个念头一起,我心里多了一丝不该有的希冀,正要出言试探,她却缓缓举起了手里的刀,就是这一个动作我心脏猛地一抽,喉咙里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那一瞬间我清楚地意识到,我的一生将在这里戛然而止。
好在幸运女神仍眷顾于我,她将刀刺下的一瞬间突然松开了手,飞快退到一边戒备地看向头顶,我顺着她的视线一扫,恰好捕捉到到一个同样熟悉的人影从墙头一跃而下。
此情此境有如时光倒流,戴面具的女人身形一顿,看了看来人又看了看我,缓步退到外面转身消失在黑暗中。
我心头仍狂跳不止,眼前一黑差点栽倒在地,她赶忙扶住我,另一只手拿过背包,压低声音说道:“我们先离开这里,这是她的地盘,要真打起来我可没有胜算。”
我根本没有反驳的余地,跟着她出了聚落遗址往山林里一钻,好不容易找到一个适合藏身的地方,她一边帮我处理伤口一边冷哼:“都说了不要一个人进山,自己多大本事就没一点数吗?”
我没有理会她的埋怨:“你不应该来的。”
她拿过我的手机,帮我把摄像关了,然后点进通话记录:“所以你把手机关了机,不想让我跟过来?你知不知道,我要是晚来一步就只能帮你收尸了,刚刚那女人是真的动了杀心。”
“是又怎么样,我们讨论的不是你该不该来的问题吗?”我当然清楚这一点,也很感激她及时相救,但一看她脸上嘲弄的表情我就忍不住想反驳,谁叫有的人从小到大都是这么讨人嫌。
“你说得对,我的确不该来。”她咬着牙笑了笑,手里动作也跟着重了几分,嘴上更是不饶人,“至少不该来得这么早,万一人妹子只是想确定一下自己的心意,根本不舍得杀你,我贸然出手岂不是坏了你俩的好事?”
“据说喜欢一个人,才会觉得别人也喜欢自己喜欢的人。”我感觉我找到了最有力的回击点,“你是不是喜欢我?”
“是啊,我喜欢你。”她将绷带用力一勒,我没忍住倒吸一口凉气,心头却砰砰直跳,结果她来了一句,“尤其喜欢看你狼狈的样子,比小时候打赢了游戏还过瘾呢。”
我知道她肯定没有说谎,就像我同样清楚余昧和从慧不可能是同一个人,即便她们都擅长易容、即便她们都总是行踪不定,即便她们眸子里闪动着一模一样的赤诚。
可我知道,她不可能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