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老爷等见过图北后,得知他是西北大营的将士,二回不说,也以十一文一斗的价钱把家里的存粮全部卖给他。
只是,等他拿到契书的时候,心想:这莫不是空手套白狼?
图北看出他的忧虑,解释道:“苏老爷放心,卫大人那边不会不给钱的。就算他不给,我们大将军也还是有些家底的。”
苏老爷乐呵呵的笑了,“成,就冲杨大将军,我这粮也卖了。”
图北和苏老爷去粮仓看了一下,好家伙,粮仓都堆满了,而且还不止一个粮仓。
细算了一番,少说也有二十车的粮食。
下午装车的时候,图北知道他还是算少了。
看着长长的车队,数了数,一共二十六车,加上方家的十车,便是三十六车。
这些粮食,足够西北大营吃上三个月了。
图北这会儿的心情很好,便道:“苏老爷,真是太感谢你了,这份恩情我们西北大营会铭记于心的。”
“好说。”苏老爷乐呵呵的笑着,把苏熠拉到图北面前,“我家这小子读书还成,以后有幸考中进士,还望杨大将军多多关照。”
图北挑眉,笑了,“这您放心,苏公子可是我们姑爷的同窗,今后肯定互相扶持。”
苏老爷听了这话,放心了。
图北拱手告辞,带着人把粮食运走。
先前,他们走的陆路,这一次,他们决定先走一段水路,再走陆路。
苏熠跟方青平去送行,顺道帮忙。
听说图北要走四宝码头,便道:“我有个同窗,他们家就有跑船的,且是大船,平日也会停船在四宝码头。”
图北听后,眼眉带着兴奋,“当真?”
“真的,就是不知今日船只可在。”苏熠不敢把话说死,毕竟船不是他家的。
图北想着,就算船不在,他们估计也能从中牵线。
大将军这边的人脉此时最好不动,以免引来那些盯梢的人。
因粮食有些多,从苏地主家到四宝镇平日只需半个时辰,今日花了足足一个时辰。
那长长的牛车队一到码头,就引来不少人的目光。
尤其北方来的商人,他们彼此对视一眼,心里都觉得不妙。
等看到方青平和苏熠时,心里的侥幸没有了。
于是,他们把目光对准了收粮的图北,想着此人到底什么来头,敢一个人把四宝镇的粮食都吃了。
只是,等他们派人去打探消息的时候,只知是京城来的,其他一无所知。
苏熠一到码头就看到了白家,不,是白桦的船只。
这些年,白家那边一直没给他银子,他能活的这么好,靠的是他娘留下的嫁妆。
白家那位当家夫人,也就是白桦的继母,还曾觊觎白桦他娘留下的东西,应该说,现在也依旧觊觎。
好在白桦念书虽然一般,但经商的头脑却是不差。
当初四宝码头开通,他就想到了船运。
不仅自己投钱在南方造船世家买了一艘大船,还拉着崔昀一起。
可惜那会儿他和元善兄还没跟他们玩的那么好,不然这船如今他也算半个东家了。
韩管事看到苏熠的时候,笑道:“苏公子,您是来找我家公子的吗?”
苏熠愣了一下,“白桦在船上?”那真是太好了!
“在的。”韩管事笑着从船上走下来,看到他身后的车队,“苏公子要运货?”
“是。”苏熠小声道:“这事我要跟白桦说,你带路。”
韩管事瞧着车队前头站着的几人,看他们的气势就不是普通人。
因此,不敢耽搁的往船上跑。
“公子,苏公子来了。找您有大事。”韩管事朝甲板上的白桦跑去。
白桦看着江面发愁,听到韩管事的话,才回头看去,“苏熠吗?”
“对,苏熠公子。”韩管事说完,苏熠也跑过来了。
他上前拉住白桦的胳膊,低声道:“我们船舱里说话。”
“什么事如此神秘?”白桦被他拽着往船舱走,紧蹙的眉头反而舒展开来。
崔昀前些日子已经回京,可他不想回去,因为那个家根本没有他的位置。
与其回去受气,看他们一大家子其乐融融,还不如在新安县待着舒心。
只是,越到年关,他心里越觉得孤寂和落寞。
此时看到苏熠,他心情格外的好。
苏熠关上门窗,才低声道:“西北大营的人要用你的船运粮。”
“谁?”白桦瞪大眼睛。
“西北大营。”苏熠又说了一遍。
白桦眨巴了一下眼睛,想到崔昀离开前跟他说的事情。
北方三府受灾,北戎犯边。
此时切断西北大营的粮草,北戎便可挥兵南下,届时北方三府就会脱离朝廷的掌控,沦为北戎人的后花园。
想到此,白桦立即道:“带我去见他们的主官。”
二人刚从船舱出来,迎面就遇上了方青平和图北。
“白公子,我身边这位是图北大哥,他有事找你。”方青平说完便站到一边。
图北看着白桦的面容,眉宇轻挑,“见过白大公子。”
白桦先是皱眉,而后释然,“你认识我?”
“几年前曾在宫宴上见过白大公子。”图北解释。
当时的白桦有些狼狈,因跟京中权贵的几位子弟打架,闹到了陛下面前。
虽是白尚书的原配嫡子,奈何继母苛待,亲爹又视而不见,那几家联合起来说是他先动的手。
陛下被逼无奈,都要下令杖责了,好在王首辅和大将军帮着说情,杖责改成了闭门思过三个月。
自那以后,这位白大公子就再也没有回过京城。
此时再见,他倒是比以前沉稳了许多。
白桦也认出了图北,“你是杨大将军的亲卫。”
“正是。”图北没打算隐瞒自己的身份。
白桦点点头,说道:“这船是我和崔昀买的,记在太子妃名下,你们这一路过去会少许多麻烦,就拿去用吧。”
图北很高兴,问道:“那运费……”
“运费就算了,就当我还当日大将军的求情之恩。”白桦说道。
“成,这事我会跟大将军说的。”图北立即下船叫人搬运粮食。
白桦也没有闲着,叫韩管事带人去帮忙。
天黑前,粮食总算全部搬到了船上。
图北担心夜长梦多,便让船只立即开动。
白桦听闻方元善和古月兰还没有回来,而他过年也是一个人,便决定跟着西北军走。
韩管事得知此事,又气又无奈,最后干脆也跟着去。
见此,图北立即找到领头人关东,“这一路你们以白公子为首,切莫让人看出咱们的身份。”
关东不是很放心,“北哥,白公子看着手无缚鸡之力,他能行吗?”
“打仗他不行,但应付关卡的那些人肯定比你行。”图北说完,拍拍关东的肩膀,走了。
关东挠头,冲他背影喊道:“北哥,不带你这么打击人的。”
图北找到白桦,把跟关东说的话也跟他说了一遍。
白桦惊讶,“这…你就那么信任我?”
“白公子不是要去找我们家姑爷吗?”图北提醒他彼此间的关系。
“行吧,我会努力把粮草送到西北的。”白桦忽然觉得肩膀的担子沉重了几分。
下船后,图北带着剩下的人,连夜策马赶往岭南府。
做戏嘛,自然是越逼真越好。
他们大晚上的赶到,岭南府那边盯梢的人才会信以为真。
两日后,船只驶出了岭南府地界,开始北上。
随之而来的便是江面上的冰块越来越多,渐渐由小变大。
稍不注意,就会撞到船只,或者船只撞上去。
关东看着江面的冰块越来越多,找出舆图,“白公子,我们最多还能再走两天水路。”
水路很快,不过三五日,他们就到了蜀川府地界。
剩下的路程,他们只能走陆路。
带着这么多的粮食上路,而他们的人手却很少,这一路上怕是不安全啊。
白桦也想到了这个问题,说道:“没人来接应我们吗?”
“峡谷处应该有人在等候,只是蜀川府这边怕是没人。”关东想到蜀川境内的情况,也是一脸忧愁。
因蜀道难行,当年先帝打下江山后,不顾陛下的劝阻,非但没有分化当时占领蜀川的叛军,还封他们的首领为蜀王。
这些年,蜀王俨然已经成了蜀川的土皇帝,对陛下的政令视而不闻。
甚至,还跟朝中那些前朝的权贵勾连,一起暗中与陛下作对。
西北大营。
古月兰看着白茫茫的雪原,询问一旁的图六,“图北走了有多久了?”
“已经二十天了。”图六回答。
主帐内,方元善正看着舆图,说道:“若是一切顺利,图北应该已经赶回来了。”
古月兰走回帐篷内,盯着舆图道:“若是返回,他们会走哪条路?”
方元善指着水路,“如果是我,便会走水路。北方的河面虽已冻上,但岭南府到蜀川府的河面应该只有冰块,没有完全冻上。”
“船只若是撞上冰块,不是很危险吗?”古月兰问。
“虽然危险,但路程短,速度快。”这个险值得冒。
图六听懂了,兴奋道:“这么说,我们的粮草很快就到了。”
“只怕难。”想起边陲小镇上的事情,方元善不是很乐观,“如今军中还能调动多少骑兵?”
“姑爷要做什么?”图六紧张起来。
“派人去接应粮草,以免被人抢了。”方元善一番话,听得图六心脏砰砰跳。
他自己不能做主,便跑去找王参将。
得知事情始末,王参将亲自和方元善聊了一会,便道:“图六,营中还有二百骑兵,你快马加鞭,务必三日内赶到蜀川府。”
图六立即抱拳,“是。”
为了稳妥,王参将厚着脸皮道:“方公子,能否麻烦你随行?”
方元善看了古月兰一眼,见她点头,便道:“成。”
一个时辰后,方元善带着图六等骑兵离开西北大营。
目送他们离开后,古月兰也决定明天去前线医帐帮忙。
王参将得知她的决定,劝阻了一番,但没成功。
此时,大营里已经没有骑兵,只剩下一万步兵,其中八千人能上战场,剩下两千人不是伤兵,就是老兵、残兵。
夜里,古月兰搬到小医帐,和青梅、春花他们住一起。
寂静的夜里,忽然传来一阵兵荒马乱的声响。
古月兰惊醒后,立即把身边的青梅和春花她们都拍醒。
不一会,帐篷门外传来春竹的声音,“师父,是少将军的亲兵回来了,他伤势很严重,怕是救不活了。”
古月兰听闻此言,立即掀了帘子走出去,“人在哪里?带我去看看。”
主帐内,王参将正守着伤兵,看到古月兰来了,立即退到一旁。
古月兰把了脉,便摇了摇头,“他伤势太重,又失血过多,怕是救不回来了。”
话虽如此,但她依旧施针救人。
王参将听后,急了,“三姑娘,请务必让他醒过来,问问他少将军此时在哪?”
古月兰愣住,“大哥没有回来吗?”
“没有!”王参将这会儿也不瞒着她了,“几日前,少将军得知了北戎的粮草所在地,便亲自带兵打算烧了他们的粮草,以减轻我军压力。”
“所以,他这些天根本不是在前线,而是去烧北戎的粮草?”古月兰要疯了,一个个都不是安分的。
杨昭英:你安分吗?你安分能消失那么多天!
“是。”王参将现在也很着急。
等伤兵被古月兰弄醒后,立即问:“少将军呢?”
伤兵看到王参将,无神的眼眸充满了希望,“王参将,快,快派人去救少将军,我们带去的人里有奸细,粮草没烧成反倒被北戎人给包围了。
我们和少将军兵分三路,东路的兄弟都牺牲了,西路仅剩我一人,少将军他……您快去救他!”伤兵很激动,说完就开始翻白眼,吐血。
古月兰立即施针,想让他平复下来。
只是,等她忙活了一通,却依旧没把人保住。
王参将见此,抹了一把脸,才步履沉重的走出去。
少将军这会儿只怕凶多吉少,骑兵营的人都派出去了,如今大营只剩步兵。
若是派步兵出去找人,这茫茫雪原不说找人,走路都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