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千帆:“臣斗胆祈求皇上,下旨令刑部严查此事。”
庆熙帝眼神深邃,似乎明白了些什么,而姚千帆也是刻意让庆熙帝明白什么。
“武建宁之死,绝非偶然,卑职已经让仵作验尸,其五脏六腑,均已发黑,而额头却有着重度撞击的痕迹,显然这是有心者向武建宁投毒害死,并伪造的武建宁碰墙而死的假象。武建宁身系江北大乱的大事,这件事牵连的,只有献亲王。”
庆熙帝听到这里,脸色更加难看,眼神更加狐疑。
怎么回事,难道你不是献亲王的人?
姚千帆继续说道:“但是,臣斗胆启奏圣上,像这样如此明显的谋杀,会是献亲王所为么?而且武建宁已经招认,献亲王也已经因此被打入狱中,现在再将武建宁杀害,岂不是多此一举?”
庆熙帝闭上了眼睛。
“臣清楚,因为臣妹与献亲王家有婚约的事情,皇上对臣有提防,这也是人之常情,臣毫无怨言。但臣赤胆忠心,天地可鉴。皇上如果怀疑是臣杀害的武建宁,臣愿意回去候查。”
庆熙帝看着姚千帆,竟然点了点头。
“所以你是怕朕疑心你的主子,来替你主子说话的,可对?”
姚千帆听言,心里的那块石头总算是落下了。
“回皇上的话,臣只有一个主子,那就是皇上。臣知道武建宁被害死之后,便想到或许会对献亲王不利。臣的妹妹就要与献亲王的义侄成亲,献亲王倒,树倒猢狲散矣,臣为了自家妹妹将来平安,也不得不出来,为献亲王说几句话。更是为了皇上,为了大局。”
庆熙帝眼中的疑虑消除了大半,到现在才说。
“起来吧。”
“谢皇上。”
“你爷爷把你教导的很好,看着你,总会想起你爷爷当年在王府为朕谋划时候的风采,特别是这张利嘴。”
“爷爷那时在朝中窘迫,至今还感念皇上的知遇之恩。”
庆熙帝眼神复杂,点了点头。
“你爷爷很好,朕知道。你也很好。”
“臣多谢皇上夸赞!”
能从庆熙帝嘴中听到这四个字实在不容易。
庆熙帝双手负在身后,眯着眼睛望着门外阴沉的天,乌云密布。
“汴京阴了好久的天了,是时候该天命了。过完年,等着东南风刮进汴京,天就应该会晴了。”
姚千帆听言,心内一颤,一阵恍惚。
“行了,你去吧,把武建宁好好料理。”
“遵旨。”
庆熙帝目送着姚千帆出去,眼神更加深邃,眼底竟然一片湿润。
“王忠。”
他沙哑了喉咙。
王忠赶忙上前:“奴才在。”
“朕自问待太子不薄,他为何要这样害朕?”
王忠吓得魂飞魄散,扑通一声跪下。
“主子可万万说不得这样的话啊!”
“朕苦心教育了三十五年的皇太子,竟然要治朕于死地!”
庆熙帝眼眶猩红,眼中写满了恨意,咬牙切齿。
“这件事朕交给你亲自去办,太子这十几年做的肮脏事,全都给朕揪出来!”
“是……”
……
王忠缓缓离开大殿,双腿还有些发软。
小夏子道:“师傅,又要下雪了,您撑把伞吧,免得弄湿了衣衫。”
王忠摇了摇头,脸上的神情无比复杂,惊恐之余,竟然还有几分欣喜。
“老天爷赐的这场风雪,只怕没有伞能够遮住。”
……
太子虽然阴毒,却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有些识人之能。
就像当初他看出萧牧是帮他制衡华亲王的贵人,看出华亲王根基不稳,早晚倒台,看出萧牧贪慕权力,将来会是自己最大的敌人一般,正如他所料,在萧牧去了江北之后,简春来毫不犹豫地背叛了他。
当初用简春来实在是因为无人可用,加上他确实是有手段,否则自己不可能将萧牧害到那样的地步,还顺手害死了武亲王萧信。
享受了多大的利益,就要承担多大的风险。
简春来给他带来了这样大的好处,他就必须要承担相应的后果。
后果就是,简春来见风使舵,看出太子大势已去,再无东山再起之日,迅速倒戈。
……
江北麒麟城,萧牧正在书房看书,唐熙来报,一个叫简春来的书生求见。
萧牧眸中飞过一丝鄙夷,暗思他也该来了,便让请他进来。
简春来有些惶恐地走了进来,他比萧牧想象的要消瘦许多,头上也灰蒙蒙的一片,全是白头发。但唯有眉宇间的精明,未曾减弱分毫。
萧牧嘴角上扬,似笑非笑。
“本王以为,简先生自弃本王而去,另寻高枝之后,自然飞黄腾达,怎么今日一见,反不如初呢?”
简春来抽了抽鼻子,登时两眼便泛出了泪花,扑通一声跪倒在萧牧身边。
“奴才简春来,给主子请安!”
萧牧佯装大惊道:“别别别!本王可用不起简先生这样的大才!”
“主子此言,就是断了奴才的生路也!”
萧牧冷冷一笑,眼中写满了恨意。
“分明是简大人要治本王于死地,怎么如今又怪罪起本王来了?怎么,出了事,你家太子不保你了?”
简春来抽泣道:“主子请听奴才说……”
萧牧皱着眉头,他听见简春来叫“主子”,心里就恶心。
唐熙喝道:“叫什么主子!吃里爬外的奴才,也配叫献亲王主子?再不改口,刀剑无眼!”
简春来吓得赶忙改口。
“三爷请听奴才细说,奴才投靠太子,实在是迫不得已。奴才本来就是太子詹士府的人,虽然不得重用,可常年在东宫中,却也知道东宫不少事情。当年三爷可怜奴才,把奴才调到了刑部,招了太子的忌,怕奴才把东宫的什么事情给泄露了出去,因此就用家人的性命来威胁奴才。奴才没有办法,只得又投靠太子。
太子借奴才在刑部办事之便,当年令奴才杀死钦犯甄连云,嫁祸奴才,所幸天不恶忠良,三爷大难不死。太子此计不成,又生毒计,把奴才派到了江北老家,让奴才联络恩师鹿嘉勋,造谣生事,诽谤朝廷,奴才怕太子加害家人,不得不委身是从。
受命以来,奴才寝食难安,唯一对不住的,就只有三爷您。听说三爷您重获新生,奴才知道了,比自己蒙了大赦还要高兴,因此什么也顾不得了,一定要来看看三爷,把事情全都和三爷讲清楚。奴才自己是生是死,全凭三爷处置。”
他一脸诚恳地看着萧牧,一番话颠倒黑白,竟把自己说得何等为难,何等忠心。
竟全然没有作戏的痕迹。
萧牧面无表情地看着简春来,看不出到底是相信还是没有相信,强大的气场压迫得简春来心里乱敲鼓,窒息感几乎让他喘不过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