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十六个金色的大字,也开始逐一消退,独臂男子与吴德才一同的猛然惊醒,两人都瞬间反应过来,刚刚定是被什么给控制了。
当下不是顾虑这种事的时机,因为靠的更近一些,吴德自然第一个发现,眼前好像有什么不对,惊声吼道:“亦柔姑娘似乎被掳走了!”
于他身侧的独臂男子,眉头紧锁,出言反驳:“不!不像是被掳走,倒像是有什么正试图将她的存在给否定掉!”
闻言心下一凛,吴德急转头,大声问:“你的意思是亦柔姑娘已经被杀害了?”
独臂男子摇了摇头,眼神微眯:“存在被否定和被杀害,是两个偶有相似却又完全不同的概念,我的意思是,亦柔丫头正在向不存在转变!”
吴德不太相信的问:“你的依据是什么?”
独臂男子直声回答:“我已经快记不清亦柔丫头的样貌了!”
吴德矢口争辩:“怎么可能?她…她什么来着?”
见吴德明显也受到影响,独臂男子看向那仅剩下一半,却仍还在快速消失的最后一个字,皱眉说道:“吴财东,似乎是那十六个字的缘故,随着它们的消失,我们对亦柔丫头的认知,好像也在被一点一点的消除!”
吴德呆不愣登的看着他,疑惑道:“亦柔丫头是谁?我认识吗?”
独臂男子没想到他竟会忘的这么快,急声说:“你不会吧!这十六个…十六个…我好像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眼见身旁的人忽的前言不搭后语,吴德很惊奇的问:“这位,我怎么又和你见面了?这里是什么地方?”
独臂男子抬手揉了揉有些胀痛的脑袋,也以很奇怪的语气说:“吴财东,你也觉得忘记了什么吗?”
吴德没听到想听的答案,却听他说了这摸不着头脑的话,冷哼一声,说了句:“真是莫名其妙!”
说罢,扭头就要走,却又恰好看见一块墓碑,结果又冒出一句:“这死人怎么和我儿子一个名姓,真特么晦气!”
正好于此时,孙殅怀抱着一些工具,急急忙忙的跑了回来,猛一看见独臂男子与吴德很是奇怪的种种表现,大为不解。
想着问一问孙亦柔便能知道个大概,结果前后左右乃至头顶都看了一遍,却压根就没有发现孙亦柔的身影,孙殅急的大吼:“亦柔妹妹去哪儿了?”
正在看着墓碑的吴德,听到有女人在大喊大叫,扭头看了她一眼,从他脸上的表情来看,竟似乎不认识她一样,仅只是瞥了一眼,转头又去看墓碑。
独臂男子是孙殅的义父,当然不会像吴德一样,不知道她是谁,听到她莫名其妙的大声喊叫,厉声向她发问:“殅儿,你乱喊什么?没看到这是坟地吗?怎么还抱着这么一堆工具,莫非你要挖坟?”
本就急的要死,又见这两人竟然是这种奇怪的态度,孙殅当即将怀里的工具全都往地上一扔,气恼道:“你们这是在捉弄我吗?”
独臂男子一脸懵逼,疑声反问:“殅儿,你这是干什么?学会和我摔摔打打了?”
本不想多管闲事的吴德,咧嘴插了一句:“在自己的父亲面前,竟还有这种态度,可真是个没有教养的女人。”
瞧两人真不像是装出来的,孙殅急的蹲下身子,忍不住哭道:“我为了借这些工具,还帮人家挑了两担干粪,弄的我浑身都是臭哄哄的,你们倒好,给我来这种大大的‘惊喜’,关键是我亦柔妹妹到底去了哪里?不带你们这样的!”
虽嫌她没有教养,却也不想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女人在自己的面前哭,吴德皱紧眉头,轻声说:“假使你没有说谎话,想来可能是我与你父亲,真的遇到了什么很稀奇古怪的事情,你有空哭,还不如抽点时间,帮我们回忆回忆,也好让我们知道,自己到底忘记了什么。”
经他这么一说,独臂男子也记起了,他本人刚刚确实有一种好像是忘记了什么的感觉,抱有歉意的讪笑着说:“殅儿,莫哭了,虽然我实在不愿相信我会忘事,但你这丫头从来都没有骗过我,或许我可能真的忘了什么,也说不定。”
埋头哭泣的孙殅,被两人如此一劝,委屈顿时少了许多,她又站起身,抬手指了指吴凡的陵寝,抽泣着说了句:“我们是来挖吴凡的坟的,为的是取他的尸骨。”
吴德强忍着别扭,搭话问:“他的尸骨有什么特别的吗?”
没料到,他会问这么奇怪的问题,孙殅忍不住没好气的怼他:“他当然特别,毕竟是你的儿子嘛!”
吴德本只是为了舒缓她的情绪,随口搭话,结果听她如此回话,又急又气:“这埋的是我儿?怎么可能呢?你是不是故意气我?”
听他问的实在别扭,孙殅皱眉怒问:“你还想不想恢复记忆了?”
吴德抬手指了指他自己,开口辩解:“我…”
他才只说了一个字,独臂男子冷声一句:“吴财东,还是请你先行闭嘴,待我家殅儿说完,若有疑问,再问不迟!”
吴德被抢白,脸现不悦,但心里也觉得独臂男子说的确实有道理,遂也真的低头闭嘴。
见插嘴的不再说话,孙殅继续说:“之所以会来挖坟,是因为亦柔妹妹从我这里知道了孙宇和可以复活吴凡,于是想要去找他;
不料因为听到了你们的对话,她又改变了原定方案;
据我听到的,是吴老头派人去东天大域找孙宇和了,担心会影响到复活吴凡的事,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义父提出可以挖出吴凡的尸骨,直接赶过去,当面求他;
你俩几句话就把挖坟的事给定下了,我与亦柔妹妹自然只好与你们一起过来挖吴凡;
只不过到了这里之后,我们才发现需要有专门的工具,因为嘴快,我被你俩哄着去借工具;
亦柔妹妹则留下来,与你们一起等我回来,说完了。”
独臂男子听她冷不丁的冒出一句‘说完了’,奇怪道:“这就没了?”
孙殅一脸愤恨,气呼呼道:“之后的事,得先问你俩,两个大男人看不住一个小女子,还把自己都给弄失忆了,反正我回来的时候,你俩都看到了,我走的时候这里是三个人,那事情产生变化的原因,肯定不会是我,反正我不管,你们必须把亦柔妹妹赔给我!”
听完她气愤的补充,独臂男子与吴德对视了一眼,双方的眼底都露出惊惧,原本他们以为自己只是忘了某件事情,那对他们来说,其实并不足为奇,毕竟他们自己也会一些让别人暂时失忆的术法。
直到孙殅一口气说完,他俩才恐惧的发现,自己仍是没有任何记忆恢复的迹象,这意味着有两种可能,前一种,孙殅在捏造根本就不存在的所谓事实,后一种,他俩的相关记忆被永久的清除了。
之前孙殅那么一闹,前一种的可能性极小,可要真的是后一种,那才叫麻烦大了!
能将记忆永久性清除,至少于他们自身而言是绝对做不到的,在此之前,于他们的认知里,大抵也只有凡众生才会相信,记忆有可能会被永久清除。
这类事情发生在他们这种层次的修行人士的身上,太过于骇人听闻,毕竟所谓的修行人士,早就在修行的过程中,逐步逐步的达成了对自身一切的完全掌控。
到了吴德这种层次,除了大帝以及大帝之上的,别的人,他谁都不怵,可即便是大帝亲临,也绝对不可能在他本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对他进行意识干涉,做不到这第一点,又谈何彻底抹除他的某段记忆呢?
相对于他,独臂男子由于一直处于不是砍人,就是被人砍的境遇里,故早就习惯性的对自己的意识进行无死角的防护,他当下清楚的感知到,被他祭炼入意识海里,充当防护的十多件宝物,无一损毁,却也是无一有不正常的反应。
能完全无视防护,直接进行意识干涉,大帝多半是做不到的,大帝之上的,他不敢想,也不能想,据说到了那个层次,随时随地都能察觉到有谁在有心算计自己。
被事实吓住的两个男人,都不约而同的摇了摇头,又都抬起头,直勾勾的看向孙殅的脸。
误以为他俩应该都已经想起来了,孙殅急忙问:“怎么样?是不是全都记起来了?想起了亦柔妹妹的去向了吗?”
吴德仔细的甄别了一下她的表情,自然连贯,没有半点佯装,遂轻叹了一口气,无奈的摇了摇头。
独臂男子怕她着急,知道没有用,却仍旧讪笑着说了句:“要不你再重复一遍吧!”
瞧两人都这样了,孙殅怎么可能还不明白,她心心念念的亦柔妹妹,怕是被很厉害的存在给弄走了,或许再也不可能相见了。
一念至此,她又是与之前一般,悲从中来,一边哭,一边对两个男人大喊:“平日里,你们男人一天到晚都在说,我们女人很柔弱,要靠你们保护,真到了关键时刻,没一个靠的住,两个大男人,而且还都是遇见大帝也敢单挑的猛人,却护不住一个小女子,甚至都不知道她是怎么没的,你们赔我,现在立刻马上!”
倘若在平常的时候,孙殅敢对独臂男子这样大吼大叫,岂有不挨骂的可能?就连吴德,除了他那闭死关已有几百年的发妻,哪还有第二个女人敢这样对他吼?
可让两人都感到惊讶的是,他们竟然都没有为此生气,还都莫名其妙的产生了一种她骂得很有道理的很不协调的想法。
短暂的眼神交汇,两人都确定对方也有些别扭,于此刻,才终于彻底的相信,自己定是遭遇了极为诡异的事情。
之所以会有这种不协调,必是因为那遭遇只是为了让他们忘记某个外物,或者说是旁人,而并没有扭曲他们自身的意识的打算,换句话来说,让他们经受那遭遇的存在,对他们没有恶意,反而是觉得,希望他们忘掉的那个人或事,有可能会颠覆他们的认知,从而伤害到他们的意识。
由此,他俩想到了一种极为不可能的可能!
“这位,我估计你也想到了,我们恐怕是遇到了大界十灾之一的因果修正!”吴德看向独臂男子,严肃的说。
独臂男子赞同的点了点头,眉头微皱:“应该是这样,也只有这本质上是为了保护生灵的非灾之厄,才会在施加这种令人恐惧的能力的同时,还保留奇怪的善意。”
吴德面容冷峻,不甘心的说:“若真是被我不幸言中,对于我们而言,应当怎么做,你想必是清楚明了的。”
独臂男子狠狠的揪了揪自己的头发,狠声怒道:“在这种伟力面前,我们除了被动接受以外,什么也做不到!”
吴德同情的叹了一声:“唉!只能说那位名叫亦柔的姑娘,是个倒霉的可怜人,成了此次因果修正的唯一一个受难者。”
听他们又爹味十足的,开始自顾自的做结论,孙殅气愤的打断,认真说:“吴老头,还有义父,如果不会说话,就请你们闭嘴,凭什么你俩三言两语的,就能判定别人已经没有救?我不管什么十灾不十灾的,亦柔妹妹叫过我姐姐,那就是说,无论她遭遇了什么凶险,我都有责任搭救她,你们可以算了,我却绝对不会放弃把她找回来!”
独臂男子对孙亦柔完全没有记忆,自然没有办法与孙殅共情,听到她说出要挑战大界十灾的话,叹息道:“殅儿,为父以前没有亲身感受过十灾的厉害,故此也就从来没有与你提起,能被千灵大界包括道师山在内的所有生灵,称之为灾的某种事情,历来不缺乏敢于挑战它的存在,迄今为止,十灾仍还是那十灾,而那些与之抗争的存在,却没有一个有好下场的,有些事情,真的不是愿意为之奋斗,敢于为之牺牲,就能让它发生什么变化,一厢情愿的敢于挑战,不是什么时候都管用的。”
听义父说的好像事不关己一样,孙殅直击他的要害,冷声问:“真要是这样,义父为什么到现在都不放弃寻找那个女人呢?”
以为孙殅打算胡搅蛮缠,独臂男子皱眉:“殅儿,这两件事哪能相提并论呢!十灾有其不可对抗性!”
孙殅语气不变:“也就是说,如果阻力足够大,你也会放弃寻找那个女人,对吗?”
这才懂她在说什么,独臂男子轻声一叹:“为父明白你的意思了,你不愧是我的女儿啊!”
孙殅听出义父已经能有些共情,低头不再说话,独臂男子在一旁长嘘短叹。
吴德此刻虽也有很多疑惑,可看这现场的气氛,自也问不出口,无意间扭头看见地上的几件工具,他突然一拍大腿,惊声说道:“这位殅姑娘,我记得你刚才说,之所以要挖坟,是为了请孙宇和复活坟里的尸体,对吧?”
孙殅点了点头,像看傻子一样。
吴德的脸上竟露出喜色,笑道:“如果是我听说过的那个孙宇和,他未必不能帮我们解开现在这个迷惑啊!”
闻听他的话,独臂男子也一拍大腿,咧嘴说:“对啊!反正我们都要去找他,不如直接请他帮忙,似他那种存在,说不定还真有办法能应对十灾,兴许可以将亦柔姑娘给找回来。”
闻言眼眸渐渐放亮,孙殅一声不吭,直接抱起地上的工具,就往吴凡的陵寝那边跑,两个男人互相对视了一眼,默契的笑了笑,也跟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