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不好奇，我那些东西是做什么的吗？”
    叶繁看安静驾车的隋便像调整眼镜角度似的抬手用手指扶了下黑色面具鼻梁处，随意问了句。
    少年面具下淡泊宁静的目光看了眼这位有马车却不爱待车厢里，时不时喜欢坐车夫身侧所谓副驾驶位置的年轻东家，声音淡淡道：“那铁匠话里话外问了你几次了，你都顾左右而言他，可见你并不想说，我又何必要问。”
    “那不一样，老古终究是个外人，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啊。”叶繁往后一靠：“你要真一直想不起来自己是谁，我可是要养你一辈子的，搞不好还得给你娶媳妇。”
    隋便很嫌弃地道：“大可不必。”
    叶繁笑道：“怎么？年纪轻轻的就想走单身主义的道路了？”
    少年尚未慕艾，不想聊情感话题：“那我问你，你那堆乱七八糟的零件到底做什么用的？”
    “那是绝世神兵。”叶繁抬手遮了遮刺眼的阳光，漫不经心道：“若有一天神兵出世，必将雄霸天下，睥睨江湖……”
    “就凭蹲半个时辰马步都嫌累的你？”隋便淡淡打断，平静的眼神第一次有了明显的情绪，那是微微的嘲讽和极度的怀疑：“称霸江湖？”
    “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叶繁将手盖在眼睛上，思考着未来的打算。他不想一家老小日子拮据，妹妹一个个瘦得可怜，于是决定做个食肆，能安安稳稳赚钱自是最好，可惜帮派问题让他细水流长，赚钱养家等待二弟光耀门楣的慢计划行不通，一波开大拉裴家入局，让帮派团灭，现在明面上除了裴家和自家，没人知道暗中执棋之人是他，但能瞒得了多久呢？若有一天麻烦找上门，那个麻烦会有多大呢？
    叶繁不清楚，也懒得猜，他能做的就是将自保能力强化到极致，所以，他现在比较麻烦的一件事，就是搞不到火药。
    靠拆鞭炮效率太低了。
    火药这个东西在他知道的历史里其实很早就有了，古代四大发明之一嘛，《九国志》记载，唐哀帝时，郑璠攻打豫章，发机飞火炸毁城门，这被认为可能是火药攻城的最早记录。
    到宋朝时火药武器发展极快，在那个武将被贬到尘埃里的畸形时代，火药武器多少给宋朝续了几年命，就叶繁读过的，靖康元年，金兵围攻汴京，守城将士用霹雳炮击退金兵，震惊全场……然并软，最后还是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
    好在大靖朝不是赵匡胤黄袍加身那种剧本，前朝末年，草原王廷挥师南下，占领北地；西北侯‘欧阳克敌’自立为王，取国号为羌，滇南王紧随其后，内里各种乱军杀成一团。
    大靖高祖皇帝的剧本更像老朱，开局一只碗，剩下全靠打。所以大靖武将地位还是可以的，至少没有宋朝那种见文人就先矮一节的陋习。
    火药武器在大靖也是有的，类似宋朝守将击退金兵的霹雳弹这会大靖已经出现，武安公主一举攻下北地，火器贡献不小。
    不过据叶繁盛京几日打听所知，此时火药兵器不稳定，操作失误容易炸，不操作的时候，不知道什么原因它自己也会炸，算是技术尚没到位的弊端，否则大靖这会和该出兵西羌，然而事实是大靖军在战场面对西羌强弩军并没有太大优势，火药弹这种东西，用手扔射程短，有投石机扔太笨重，人家弓弩便携易带，一拉一射机动性高太多了。
    当然，这不是叶繁需要考虑的问题，他要解决的是怎么搞到黑火药？这东西在北地战场发威后，如今是朝廷严禁品。
    难道要买硝石，硫磺等材料自己造？
    太麻烦了吧……
    嗯......怎么说来着，凡行禁止，必有走私啊......
    ……
    ……
    岁月不居，时节如流，九月转眼见底。
    申时将过，裴府。
    完成秋收的裴小少爷带着自己种的粮食踩着九月的尾巴，和母亲大人一起回了家。
    应是母亲崔莹在旁照顾有加，裴世鑫没有进一步在农田里晒得更黑，反而养白了几分。
    母子二人进府，在下人伺候下各自先沐浴更衣，水泥路虽平整，不似去时那么颠簸，清水乡终究是路途远了些，身子弱的崔莹还是觉得甚是疲惫，洗完澡后往榻上一歇，再睁眼时天色竟已黑了。
    门外的侍女见夫人醒了，利落端来温水，伺候洗漱。
    “老爷回来了吗？”温水敷脸好的崔莹问道。
    侍女道：“老爷和小少爷用完晚膳一起出去了。”
    崔莹露出一丝异色：“一起出去了？”
    倒是稀奇，她家幺子也就这回算真正做了件正经事，换以往夫君对整日吃喝玩乐的幺子，疼爱有余也是气得牙痒的。
    侍女在府里待了多年，自猜得到夫人心思，解惑道：“夫人和小少爷回来的刚好，今晚，是四方赌坊的生死局……”
    “又是那个叶繁。”崔莹对叶繁还是有几分好感的，毕竟水泥和化肥入了圣上的眼，小儿子还封了个县男，虽然双方各自利益交换，但于彼此到底都算得上好事，她想了想说道：“带路，我也去瞧瞧。”
    “夫人不先用饭吗？”
    “路上吃过一顿，这会还不饿，去备车吧。”
    ……
    是夜，四方赌坊，人潮涌动，人山人海。
    饶是见过世面的崔莹初来乍到，也被恐怖的人流吓了好大一跳，幸亏侍女眼尖，看到了小少爷的随身小厮，两人对上眼神，小厮旋即小跑过来：“少爷让我在这候着，说万一夫人好奇过来看看，让我领您进去，您随我来。”
    崔莹颔首，在小厮带领下绕到偏门进入赌坊，偌大的赌坊清空了平日摆满的各种赌桌，换成了座椅，上下两层坐满了形形色色的人，从富商名士到县衙堂官，再到街头巷尾的小老百姓。
    崔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不同阶级，平常生活万不会有交集的各色人士齐聚一堂，还真有些惊世骇目。
    赌坊的伙计见状过来，小厮上前与其说了两句，伙计大大咧咧的态度登时画风一转，满目恭敬，谨小慎微地将人领到前排的裴县令旁一处空位。人们这才惊觉县令夫人到了，有人想要起身问好，却被猛然响起的一阵惊呼声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