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早在天元商行爆雷消息还未流传的前一日，与陈书达偶遇，经白云升提点，意识到大事不妙的杨忆就紧急召集议政司议员召开临时紧急会议。
    不管经济方面的官员对此大感不解，商行破产也不是什么新鲜事，还值得皇帝特地召集大臣议论。
    叶繁也有些疑惑，在翻看过宫廷侍者递上来的资料后，有些诧异地看了眼杨忆，颇有点刮目相看的意思。
    这家伙进步的速度是不是太快了？居然能反应这么迅速！他都一点风声没收到，皇帝已经召开紧急会议了！
    其实陈书达不重要，天元商行破产也不重要，再多的商人被牵连一起陪葬也不重要。
    问题是，天元钱庄里的百姓太多了！
    钱庄生意和别的生意不一样，动辄需要几十年的名誉积累，没点能让人信服的响亮名号，凭什么能让人把钱存到你家钱庄？
    陈书达声名鹊起也就这几年，天元钱庄开业至今，也不过短短八年，却已经吃掉了八成盛京百姓的储蓄市场。
    原因也很简单，这时代的钱庄是不支付储户利息的，甚至还收保管费，所以钱庄对于普通百姓来说，几乎一辈子都不会有交集，忙活半辈子积攒下来点碎银家底存钱庄还得付保管费，不如自己找个隐秘地方藏了实在。
    陈书达看中的就是这块市场，颠覆性提出了零保管费的储蓄制度，最后被钱庄同行群起而攻，陈东家一意孤行，凭着人死鸟朝天，白手起家的野性，甚至还搞起开户存款达到一贯钱送米面油茶活动……硬生生凭借一己之力，让钱庄保管费成为过去式。
    而他收获的，是不计其数的百姓客户，几文几两，蚊子再小也是肉，陈东家不嫌弃，照单全收，聚沙成塔，盛京八成五的百姓储蓄份额全部都聚拢在天元钱庄。
    人才啊！又听又看地了解完天元商行陈东家的经历，叶繁忍不住在心中大感赞叹，果真是一顿操作猛如虎，然后啥也没有了……嗯，也不对，还多了不少负债。
    枭雄式的商人，成了一夜暴富，输了一夜暴负。
    叶繁不胜唏嘘地摇摇头，那边的杨忆严肃地敲着桌子：“百姓何辜？就因为一个商人的激进，一生积蓄跟着打了水漂，朝廷难道坐视不管？”
    “可是这也没法管啊。”户部于尚书满是纠结地开口：“商海浮沉，自有命数，今天天元商行出事，朝廷出手，那改日别的商行出事，朝廷总不能有一个救一个？”
    杨忆道：“朕只知道，百姓没做错任何事，不能因为人为的灾祸就赔上所有。”
    他看向叶繁，沉声问道：“首辅，你说呢？”
    叶繁不由得想起恒大爆雷事件，好在时代的限制，陈东家这烂摊子只崩了盛京一地，要像恒大那样全国海外地雪山崩塌……
    那个摊子他收拾不了，也不够资格去收拾，但如今身为国朝首辅，眼看大半盛京百姓莫名其妙就要倾家荡产，叶繁只能点点头：“臣觉得陛下说得对，这件事，就让臣来处理吧。”
    杨忆呵呵两声：“叶首辅终于肯做事了？”
    叶繁无语一阵，懒得跟近来厌工情绪高涨的小舅子斗嘴，直接说正事：“其实臣这边正好也有一事，想跟陛下商谈，正好出了天元商行这事，臣想借此机会，对靖朝金融制度做出一些创新与改变。”
    杨忆蹙起眉头：“金融制度？那是什么玩意？”
    叶繁道：“就是跟钱有关的事情。”
    众议员目光顿时落在了于波身上，于尚书愣愣道：“叶首辅要对户部进行改革？”
    “不是户部，是整个靖朝的金融体系。”叶繁道：“首先，臣打算成立靖朝中央钱庄，以国家信誉背书，发行纸质货币。”
    纸币是社会政治经济发展的必然产物，银票就是这个产物，但它和后世的钞票又有本质的区别，
    首先银票并没有国家背书，它是个人独资或联合经营的钱庄自身的凭证票据，这就造成了银票多样化，每家钱庄的银票都是不一样的，而且互不流通，且地域意识极强，跟划地盘似的，这个县有我没你。
    叶繁就听天工院里的师傅说起过，过年回乡想兑点铜钱银子给孩子们分压岁钱，结果镇上硬是没有他手中银票发行钱庄的分行，为了兑几两银子他还得跑到隔壁县。
    再有就是小钱庄防伪技术不成熟，被假银票扰乱经营，还有像陈书达这类，钱庄老板自己投资失败，钱庄遭到牵连破产储户的钱直接蒸发也不是没有先例，只是像天元钱庄规模这么大的爆雷还是第一次。
    也因此，市面上有些人对银票是很抗拒的，只是架不住愈发繁荣的工商业，不少人收到银票的第一时间就是去兑现，把现银带回家，就怕哪天钱庄没了。
    就连他自己都是如此，鱼亭商行收到的银票从来都是隔日兑现，将金银锁进自家金库，就怕遇到天元钱庄这种情况。
    于波听着忍不住点头，作为经常深入民间干实事的户部尚书，这些事他是知道的，也觉得银票虽然大大方便了商业发展，但在使用上还有诸多不便，若能解决这些问题，靖朝商业还能进一步发展，户部能收的税，就更多了！
    “愈加繁荣的工商业，以及天工院一流的印刷防伪技术，都说明了此时推出纸币正是时候，实际上臣已经让天工院做了一套模板，请陛下过目。”叶繁说着呈上一个木盒。
    “居然还真有做事？”杨忆轻声嘟囔着接过精致的木盒子，打开一看，里面张巴掌大小，色彩鲜艳的纸，下意识地拿起那张显眼的明黄色。
    论起来，非皇家不可用，这算不算违矩？念头一闪而过，杨忆翻过手中纸币上熟悉的皇城画图，看到另一面时有些愣住。
    左上角铁画银钩的大靖中央钱庄六字在龙纹缠绕下气势恢宏，右下角用小字印着嘉德元年制，中间偏下位置圆润的字体写着五十两银。
    而五十两银上方，是他的肖像！
    杨忆眯起眼睛，淡淡道：“朕就值五十两？”
    叶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