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黑夜不黑,乌苏里江的水不暖。
舞夜酒吧三一五包房,安静如海。
随着“笃笃”地敲门声。
门被打开了,黎倾鑫和唐屹悦并肩跟着两个打手进了门。
包房的沙发处坐着一个黑影,他的两边各有两个画着浓妆的男模。借着头顶闪烁的霓虹,黎倾鑫看清了他是谁。
一声响指。霓虹灯消失,取而代之是照明灯亮了起来。
“怎么样?惊不惊喜?”方才那道黑影起身上前揽着黎倾鑫,颇有老友相见般的热情。
“诸莨,我的人呢?”黎倾鑫站着未动,语气清冷,与诸莨的热情形成鲜明对比。
“十爷,见面礼而已。别当真。”诸莨说完打了一个响指,内屋的门开了。
江小萍被两个男子提拉出来,眼睛红红的。见着他们,“江浮,他们抓了我阿爸。”
“放心!那老头子没事。只要十爷肯与我合作,我保证不动他一根汗毛。”诸莨说着温柔的话,可眼神却没那么友好。
“让你的人松手,萍儿,过来。”唐屹悦开口道。
“我认识你,十爷的命根子。我们见过,人我留着也没用,只要十爷答应帮我个忙。其实,也不是什么大忙,就是我想见见他而已。你们知道的,单纯去这样见他,有些麻烦,如果要省掉不必要的麻烦,经过你或者你们还是更容易些。”诸莨说了一大堆。
“你说的是李想吧?你凭什么认为他想要见你。”黎倾鑫讥讽道。
“因为我会告诉他,华八在我手里,我想看看谁的重量更重。”诸莨笑着中带着不确定的苦楚。黎倾鑫看出来了,他藏起来的那些东西。
“华八不是在重庆的广阳岛,你以为这样能骗他。”黎倾鑫漫不经心,找了个位置坐下,抬眸,背部后靠,左腿顺势压在右腿上,形成一个不怒自威的坐姿。
“你觉得,我会是那种不打草稿就能编诳语的家伙吧。说直白一些,不管是华八,还是我,都只不过是一颗终将被废弃的棋子,我只不过是想给自己搏一把,留个退路。”诸莨不知经历了什么,他像是要获得同情。
“我会安排你和他见一面,人是不是得给我了。”黎倾鑫不耐烦起身说道。
诸莨拍了拍手,“十爷爽快之人,放人。”
江小萍赶紧跑在了他们的身后,还一只手抱着唐屹悦。黎倾鑫余光见着动作,眼神凌厉起来。
他看着诸莨的眼神,头也不回走了出去。
“诸哥,他们会不会知道真相?”他身边的男子弯腰说道。
“没人能躲过雁芏之手。等他们知道真相已经是死人了,既然要乱,那就先下手为强。”诸莨收了那柔顺的毛发,露出龇牙咧嘴。
回到车上的黎倾鑫,他坐在驾驶位,“你,坐前面来。悦哥,你坐我后面。”他对着江小萍说道。
“我想和江浮坐后面,我怕,”江小萍身体发抖,拽着唐屹悦的手臂说。
“他,是我的人。你再不放手,我剁了你的那只手。”黎倾鑫寒光射至那只有些粗糙的手。
唐屹悦也说了一句:“你坐前面,无事,我们会保护你,江伯也会没事的。”
“江浮,你说他们会不会杀了我阿爸啊,你一定要帮我,帮我救救他。求求你了,看在我以前救过你的份上,就帮我这一次。”江小萍泪汩汩地回头看着唐屹悦。
“放心!我们会救江伯的。”黎倾鑫不冷不淡地说道。
藏在夜色的人,江小萍嘴角微微上扬。
黎倾鑫和唐屹悦回到了房间,舟楫带着银血回来了,正在屋子等着他们。见到他们进来,点了点头,随即隐匿在黑暗处。
“悦哥,你先休息。我去见见李想,他这次正好也在。”
“糖梨,一切都准备好了吗?”唐屹悦从背后拥着他道。
“悦哥,放心吧!诸莨说了只要见了就放人,那我们也只能如此做了,毕竟江伯的安全更重要,像我们这种人,朋友是拿来挡灾和利用的。”黎倾鑫看了看窗外,刻意把声音放大了些。
“万一要是他们使诈?”唐屹悦语气森然。
“只能先救人,其他我不管了。”黎倾鑫斩钉截铁道。
舟楫从黑暗中冲着他们点了点头。
他们朝着外面看了一眼,相视一笑,随即走至窗前,夜里的那道黑影消失在了拐角处。
“去吧,按着计划进行。很快就会有人上门了,既然他们四方想做东,我们不妨八方为客。计划赶不上变化,但也算是给我们的计划提上了一程。”黎倾鑫说完坐在沙发上,把头仰放在靠背上。
唐屹悦没有坐下,而是走至他背后,伸手替黎倾鑫揉了揉太阳穴。
黎倾鑫那双眸子清澈明亮,把唐屹悦的身影清晰烙印在里面。
“悦哥,熊永康这条路我必须吃定,我要让他去给我阻挡黎天,北月然那个位置,我需要你的帮忙。”
“恩,我明白。北月峥那边很快就能得到答复。”唐屹悦轻轻给他继续按着。
“回去又得欠他一顿饭了。这样与黎天的合作算是结束,那么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他有替身那回事。”黎倾鑫叹道。
零零碎碎拼凑一些事,有些伤脑筋。
“黎天要是知道这个位置是陷阱,不知道会不会跳进来?”唐屹悦轻语道。眉目有些担忧之色。
“他不跳,我也会用其他办法逼他填跳进去,这一次,我要让他们所有人暴露在阳光下。”黎倾鑫捏着拳头有些颤抖。
他不是害怕,而是为了他这几个月精心的布置精密计划能得以全部实施。
“悦哥,过来坐下。”黎倾鑫反手拉着唐屹悦的手,牵着他绕过沙发坐在他旁边。
黎倾鑫把身子一歪,半躺在唐屹悦腿上。
“还是担心吗?无妨,就算你的人有意外,我的人也会截住的。”唐屹悦心疼地抚摸着黎倾鑫的头说道。
“恩,我想快些结束,然后和你一起回老家养老。”黎倾鑫把脸压在唐屹悦的大腿上,闷声道。
“这几个月,辛苦你了。尽管我知道,说这些没有用,但还是想说了一遍再说一遍。”唐屹悦低语,把头压低,让自己的下巴放在黎倾鑫那柔软的头顶上。
“是有些委屈,瞒着我做那么多事。你说,你为了让我轻松,把公司所有的退路都写在了我的名下。又让唐刀陆巡他们直接切断了飞鱼那边的消息。你把我该操心的事全部给办了,我就像是那不中用的小媳妇。”黎倾鑫仰脸带着哀怨的语气说道。
“谁说你是小媳妇了,你是我的人,我唐屹悦的人。我不管飞鱼他们到底想要做什么,但如今他们的目的,是不可能让他们施展了。”唐屹悦俯身亲了一口。
“悦哥,飞鱼这人不简单,他比黎天还要难对付。至于我的身份,那你是不是知道了?”黎倾鑫声音小了些。
“糖梨,我说过。你只是你,还是我的糖梨,其他什么都不是。我知道,让发生过的事过去,那是不可能的事,至少在我这里,我要给你讨回以前伤害你的人和事。”唐屹悦说着声音冷了起来。
房间的门被敲响。
“黎哥哥,有个胖肚子要见你。”花儿的声音传进来。
“来了。”黎倾鑫的眼睛亮了起来,随即起身靠在唐屹悦怀中。
“我家爷让你进去,你们不许进去。”花儿的声音再次传来。
门被打开,熊永康看着两个男人坐的姿势,有些尴尬,但还是硬着头皮进去。
“哎呀!熊市长,怎么是您?有事直接让下面的人跑一趟就是,何苦还大半夜的亲自过来。”黎倾鑫起身边走牙笑肉不笑地说道。
熊永康一看这架势,在心里把黎倾鑫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你这怕是专程等我来的吧,把我的人搞了,然后送给我搞科研,我还得亲自掏钱奉上,他的心底就恨得想此刻面前两个年轻人是一摊肉泥。
“这边请坐。”黎倾鑫无视了熊永康伸向前的手。
熊永康面上不动声色,嘴上说着:“这不是十爷让人送上门做实验的,怎么也得亲自过来道个谢。不知道十爷还需要我熊某人做什么事,便一道说了吧。”
黎倾鑫倒了一杯茶,推了过去,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我就喜欢这么爽快之人。”
熊永康听着这一句,心里不好受。毕竟从自己嘴里说出来的,如今从面前的人又听了回来,多少有些堵得慌。
“应该是熊市长这么晚了,找我们爷有何贵干?”花儿领了黎倾鑫的眼神,昂着头傲娇高冷的语气问道。
熊永康根本没把这小孩看上眼,所以斜眼看了一眼,根本就没有接话。
“十爷的人,还真是懂事啊。”
面对熊永康这个褒中带贬,黎倾鑫宠溺一笑,这当然是看着花儿的:“熊市长,你别多意,这孩子我捡回来的,心智都跟不上别人,所以是口无遮拦,被我宠惯了。”
熊永康点头附和,随即沉默下来。双手紧握着放在大腿上轻轻敲击着。
“有句话我想问很久了,此时,我想以另一个身份询问一个问题?”
黎倾鑫一直这样盯着熊永康,眼神里看不出任何情绪,唐屹悦也只是沉默坐在他旁边,像是没有在意他们在说什么,但坐在那里又让人无法忽视,甚至是个很危险的存在。
黎倾鑫抬了抬手,让熊永康继续说。
“你们完全可以回重庆,为何一定要在这里呢?大家本就是混口饭吃,各做各事,甚至也可以合作,至少我不想和你们成为敌人。”熊永康把身体靠在身后的椅背上。
“我们知道。熊市长的另一个身份是抚远的“霸爷”。但是只要想要在道上走,那么就有彼此争取的利益。所以,总得有人在前面。您想,我也想。黑瞎子岛,原本我不想要了。后来,我回来想了想,与其把一个自己熟悉得不能在熟悉的人和事交给别人,不如掌控在自己手里,况且我的优势在那里。”黎倾鑫清浅且缓慢地说道,随即有些无奈地摊了摊手。
“所以,你给黎天挖了坑,他有不得不跳的理由,然后,就看黎天有没有在你往他头顶扬土的时候跳出坑来的能力了,我倒有些为他担忧了。”熊永康笑得有些不走心。
“所以,这就看我们合作是否继续。”黎倾鑫此刻拿起桌上的茶杯举了起来。
“有酒吗?”熊永康看了看面前的茶杯。
黎倾鑫打了个响指,花儿赶紧当着他们的面开了一瓶酒。
“这就是诚意。”熊永康一口喝完所有的酒,晃着酒杯说道。
“好!但我不能喝酒。以茶代之。”黎倾鑫说完喝完了所有茶水,也晃了晃茶杯。
熊永康皱了皱眉,也没想着有回答。
“呵,让您笑话了。家属管得严!这不,我的腿疾越来越严重了,每次吃了药才能走上那么一段时间。”黎倾鑫自嘲道。
熊永康听出来了,“我现在是个很危险的存在,因为身体有残疾,所以心理状态不稳定。”
“十爷,作为合作的第二个诚意,我给你一个消息。飞鱼在国外已经全部撤了,听说会从这边周转。他身边还有一个人,诸莨,听说当年把一个特别存在的一支神秘队伍都搞散了。”
“多谢!”黎倾鑫点了点头。
熊永康出了黎倾鑫的大门,身上已经出了一层细密的汗。他总觉得有两双眼睛盯着他,一双带着杀意,而另一双带着血腥,是那种兽类,极其危险的东西。他的第六感一直都很准。这两双眼睛,他从接触到十爷就开始存在了,坐上车的熊永康擦了擦汗。
“去金云。”熊永康命令道。
“霸爷,确定此时去嘛,万一……”男子举起的一只手缺了三个指头。
“要想保住你剩下的几根手指,就别废话。”熊永康骂道。
男子没说话,看了驾驶位的人,他们驶入了夜色中。
黎倾鑫和唐屹悦此刻正在二楼的阳台处,看着熊永康向着他该回家的相反方向而去。
“舟楫,去吧!”黎倾鑫对着暗夜里的一个角落说了一声。
一声动物的叫声让暮春上了寒意。
“这消息,藏头。”唐屹悦把黎倾鑫捞过来,揉了揉他的头发说道。
“悦哥,你有时就是太聪明了。”黎倾鑫叹了一口气。
“不然怎么能追上你啊!”唐屹悦咬重字词说道。
黎倾鑫仰头对着唐屹悦娇媚一笑,“要不今晚疯狂一下!”
唐屹悦眸子燃着火焰,随即变成了一丝丝柔意和担忧,这不是他本该露出来的,可在黎倾鑫面前,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唐屹悦。
“今晚早些睡吧,折腾你,我心疼。”唐屹悦说着手臂用力把黎倾鑫捞进了怀里,向着卧室而去。
花儿看着他们的背影,跳窗出去,又爬到屋顶的房梁上了,花儿坐在砖梁上,两手托腮,看着天上那被薄云半遮半掩的下玄月。
一个身影静悄悄落在他的身后。
“又想你的风宇哥哥了?警惕性这么低。”来人出声道。
花儿一惊,一个弹跳防守反击,见了来人,握着的拳头停在了半路上,“是你啊!”
花儿说了一句,放下拳头,身体紧绷的状态也放松了。
“要不是我,你此刻已经死了。”唐刀来到花儿身边坐下。
花儿也跟着坐了下来。
“我就是觉得月亮很好看,风宇哥哥给我说,月亮其实,也不是非得要等十五的时候最好看。”花儿指了指月亮说道。
“别伸手指它,小心它割坏你的耳朵。”唐刀笑了笑,拍了拍花儿的肩。
“骗人的,风宇哥哥以前也这样说过。唐刀,你说舟楫和银血能完成任务吗?”花儿望着月亮问道。
“你要相信他们,他们会安全回来的。”唐刀侧脸看着花儿。
“以前风宇哥哥每次出门,说我要是想他,就对着月亮说话,让他安全回来。可是那一次,我明明对着月亮祈祷了,他却再也回不来了。”
花儿那双眼睛闪着晶莹的光。
唐刀只是拍了拍花儿的头,没有继续接话。人在有些时候,并不是需要获得回答,而是需要一个口子,把内心的需求表达出来,仅此而已。
因为是三江之地,夜晚总是会起寒意。
四人一兽穿过长长的院墙,一声动物叫声吸引了两个守门人。
“奇了怪了,这一群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让我们这么多人看守一老一女,也不知道什么来头。”
“管他们是谁,我们做好份内事就好,还有两个小时就天亮了,守完回去睡觉了。”
“嘿,你说那个娘们长得挺清秀的,不会是那位大人豢养的……”
“嘘!你听到没有?”
“听到什么?”
“动物叫声啊,感觉一会近一会远的,你看,我都起鸡皮疙瘩了。”
“动物叫多正常,你那是冷的,让你加一层,你不是要充当风流小伙嘛。”他说完白了另一个一眼,随即转身,“我去尿一个,你先守会。”
“你,是……是……唔……”
“是啥,还能把你冷起结巴来。”他嘀咕一声,拐角处拉开拉链,哗啦啦放起水来,“舒服!”
“喵哈哈…”有些像猫又有些像婴儿笑声出现在他头顶上。他被吓得手一抖,放水也停住了。他好巧不巧正站在一棵树下,他慢慢抬头看着树枝上,两颗血红的珠子像宝石一样闪闪发光,他裤子都来不及提起,张开的嘴巴发不出声音,吓得转身就跑,结果没跑两步,没系皮带的裤子滑了下去,直接被绊倒了,咚地一声可响了,随即一个东西落在面前,他直接晕了过去。
“胆小鬼,啊呸!”一个听不清楚的声音消失在了他面前。随即那个人影又走回来,把他举手丢上了树叉。
进了门,是一个内院,围着几方花坛,种着一些普通的四季青。还有一些杂草围着,一看就不是常打理的地方。
房子是大通房,一眼就能看出一排是六间房,然后右面一条转折小道,银血前面带路,他们来到后面一排的尽头第六间房。
一个人上前把倒在房门前的人踢开,银血跳到舟楫肩上,像是求夸奖,舟楫从腰间挂着的袋子里掏出一块红肉,往上一抛,银血伸出爪子接住,稳压在舟楫肩上,小口小口慢慢撕咬着。那双血红的眼睛四下滚动着,随时观察周边动静。
“醒醒,快醒醒!”
“啊!你们要做什么?”尖叫声充斥着几人的耳膜,舟楫上前捂住女子的嘴巴,“江小姐,我们是江浮的朋友,来救你们的。”
这是黎倾鑫交代给舟楫这样说的。江小萍满脸浮肿,衣服凌乱不堪。
江中明头歪向一侧,生死不明。
舟楫带过来的三人都是训练有素的人,体格也非常人,所以一人背上一人,还有个放哨的。
舟楫肩头的银血发出了“喵哈哈,”有些急促。
四人对望。
“哼!跟我来阴的,看谁玩过谁。不管死活,全部处理……”
熊永康坐在汽车内,手比划了一下脖子。看着大门旁躺在地上的人,寒意袭来。
一群人下车关车门。
门口躺着的那人被刀割破了喉咙,鲜血喷了出来,随即后面一个人用了一个黑色塑料袋子一套,又来了两个人抬起就往后车厢扔进去。
很快车门被打开,“他们不见了,这里的人全部清理了,不过……”
“不过什么?”熊永康听着那两人不见了就差把座位垫子撕碎了。
“我们安排的人少了一个,到处搜查了,没有人。”
熊永康眼神狠厉,“找,天亮前找不到人,你也不要出现了。”
“是。”他手一招,几个人跟随他再次进了大门。
汽车驶入了夜色。
花儿和唐刀就那样坐在屋顶上,直到天光见明。
几个人影出现在院内,花儿和唐刀第一时间睁开双眼,从旁边的几个屋檐借力跳了下去。
“先把人安排在西面,我去等十爷。”舟楫说着拍了拍花儿的头。
花儿见着他们,从房梁都开始笑了。
舟楫见东面的窗户和房门紧闭,也没有任何声音。决定敲门的手又缩回去了,就在他准备往外走坐在梯坎上再等一会时,房门被打开了。
唐屹悦只是披了衬衫,袒露的胸膛结实有力,舟楫没敢继续盯着,而是赶紧低头。
“十爷一夜没睡,在等你们。进来吧。”唐屹悦让了道,舟楫抬脚进屋。
黎倾鑫半靠在床头柜上,见舟楫进来,“辛苦了!大家都没事吧?”
“我们都没事,但他们可能不太好。”舟楫看了看走过来的唐屹悦,又看了看黎倾鑫。
“我马上过去看看,一会就回来。”唐屹悦边走边扣纽扣,在黎倾鑫额头亲吻了一下才出门。
“咳咳,”房间一时沉默,黎倾鑫假咳了两声。
虽然舟楫被安排过来也有一月,早就被陆巡打了预防针如今亲眼所见多少还是有些没完全适应。
“爷,他果真如您预想的那样,看守江小姐他们的人全部被灭了口。”
“见不得光的事,当然是死无证据,抹灭一切。舟楫,你让他们休息,今晚九点,你们开车出发去重庆,地址我发给你了。”
舟楫一直听风宇和陆巡说过,十爷自己的住址,但平时在这个家里落脚不多。
唐屹悦从门外进来,与舟楫擦肩而过,“唐爷。”唐屹悦点了点头,脸色有些不好看。
“江中明的情况不好,就算鸦灰在,也不一定救得了了。”唐屹悦有些无力地说道。
黎倾鑫下床,抱住唐屹悦的腰肢,“你已经尽力了,每个人都有他们自己的命数。”
唐屹悦把头压在黎倾鑫的头顶,深吸一口气才说道:“萍儿被玷污了,这笔账我会算在他头上。”
黎倾鑫手一抖,松开唐屹悦。
“我十爷报仇不隔夜。花儿!”黎倾鑫大声唤道。
花儿从窗户跳进来。黎倾鑫走在桌前写了几个字,“明安火葬场。十九。”
“去把那个假的江小萍解决了,用鱼刀,把这纸条塞进她的嘴里。然后送去给裴然。”黎倾鑫寒声道。
花儿领命出去后。
“雁芏这个人,善于模仿,易容与他们几个不相上下,当时还没想起这个人,也是在那一刻,所有的事情就说得通了,正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们是谁不重要,重要的事,都在我的计划之内。”黎倾鑫移步至窗前打开了窗,看着外面的景物慢慢说道。
“你想让裴然插进来,然后抖开熊永康,然后他自然会拉下黎天来当个伴,那飞鱼身边的诸莨从一开始想借他们之手除掉我们这件事,就不那么容易了。那李想还让他去见吗?”唐屹悦分析道。
“消息已经让人传了,李想还得去见人,因为华八,他因为其他事也会见。”黎倾鑫点了点头。
“那孩子跟你一样,一走都是好几年。”唐屹悦突然来了这么一句,黎倾鑫抬头看着唐屹悦。
唐屹悦双手插进裤兜,视若无睹。
“爷,江小姐闹起来了。”唐刀跑过来,门都没敲。
“一起去看看。”黎倾鑫和唐屹悦在前面走,唐刀跟在后面。
“你们不要阻拦我,让我就这样走了,我阿爸没有了,我也这样了,活着还做什么?”
他们还没进屋,江小萍的声音就传了出来。
“萍儿,已经没事了!江浮在的,不会让你有事的。”唐屹悦快步来到床前,拉住江小萍的手安慰道。
“江浮,江浮,唔,哇,”江小萍连着喊了他几声,一下子爬起来,跪坐在床沿,一把抱住唐屹悦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哭吧,哭了就好了。”唐屹悦看了一眼黎倾鑫短暂性微蹙的眉,还是拍了拍江小萍的背。
“江浮,我没有阿爸了。他们挑了他的脚筋,割了他的舌头,用脚蹄他的胸。你为什么不早点来,不早点来啊?”
“你不会丢下我的,对不对?就算我不干净了,你也不会丢下我的对不对?”过了一刻钟,江小萍情绪稳定下来,抬头望着江浮。
唐屹悦坚定地看着江小萍,“不会,永远不会。”
“那让你娶我呢?”江小萍这一句如五雷轰顶袭击在黎倾鑫的心底。
黎倾鑫转身出了门,他坐在院子的台阶上。花儿,唐刀还有在暗处的舟楫都有些没反应过来。
不知过了多久,黎倾鑫感觉身旁多了一道热气。
“悦哥,你做任何决定。我都支持你!只要你心里留存一个我的位置。”黎倾鑫侧身,泪眼婆娑。
唐屹悦抬起指腹,抚摸着他的眼角,“傻糖梨,你这么聪明,什么时候这么玻璃心了,还吃起她的醋来了。”
“因为她是你的救命恩人,如今他们这样,你和我都有责任,所以我再聪明,也想不出其他更好的办法。”黎倾鑫有些委屈。
“救命之恩,与感情不能混在一起。”唐屹悦把目光从屋檐向着天空外面望去,严肃且深沉。
“那你刚才是怎么和她说的。我看得出来,她刚才那个表情是认真的。”黎倾鑫说完把头扭在一边。
唐屹悦伸手把黎倾鑫的头带了回来,柔声道:“糖梨,相信我!我会处理好萍儿这件事,我会说服她,但照顾她这件事,我……”
唐屹悦没有继续说下去。
“我也愿意照顾她,像玉儿一样。但我并不想她和我们住在一起。”黎倾鑫不是狠心,也不是不相信唐屹悦,而是人心。更多是不信任江小萍。他知道,江小萍这样做,对她自己来说。无一不是一个好条件,唐屹悦这样的人,可不是烧高香能遇到的。既然是他先遇到,嘴巴上这么说,是他不想唐屹悦为难,如今唐屹悦给了他底气,那么他就得坚定自己的立场。
“好!今天心情好,给我做糖醋排骨。”黎倾鑫这一笑,两颗小虎牙,眼睛弯弯,翘翘长长的睫毛,让唐屹悦把那个时候的黎倾鑫重叠起来,他爱的那个人,还有自己,终于又回到了彼此的身边。
而另一边。
一栋庄严的外墙,一个宽阔且密闭的空间,六个年轻女子衣着华丽,容颜明媚,扭着腰肢,跳着水袖舞。
一个坐在皮沙发上的男人,看着板正刚毅,四方脸子,端正的很。眉目严肃,皮肤麦色。他只是扫了一眼站在他侧面的男人一眼。低头不语端起桌上的茶杯用盖子划拉了两下浮沫,凑在鼻子跟前闻了闻,随即又抬头看了一眼面前的男子,最后放下茶杯。
站着的男人小腿肚子微微发抖。
“飞鱼哥,您能看在我是尽心尽力的份上,放了我那老婆孩子,我什么都听您的。”男人带着哭腔说道。
飞鱼再次端起茶杯继续上一个相同的动作,就是不往嘴边凑。
“熊市长,咱们是合作关系。你这是怎么回事,杵在这里不坐,这是想要谈条件啊。”飞鱼似笑非笑地慢慢开口。
“飞鱼哥,我……”
“飞爷让你坐你就坐,废什么话。”一个年轻人站在飞鱼身后,睥睨着凶煞的眼神,侧着身子就像下一步那紧握的拳头就该如同暴雨般打身。
孙沿,外号眼哥,当年被飞鱼安排在豫西和豫南看场子。“红叶“纸箱厂被那个姓侃的小子给搅黄了,要不是侃毅和那个人扯上了关系,他一定会要了他的命,不过他发过誓,下次,只要是有下次,姓侃的他绝对让他死得难堪。
黑白两道,不就是一正一反,可没有亲身经历过,好坏就凭胜利一方来谈。
飞鱼之所以明目张胆,那是因为他们为那些权利者试水。如今被他们试验成功的试验品要搞垮他们黑白两道,算是一条船上的人,他自然不怕小风浪。因为他就不信,几个乳臭未干的小黄儿能掀起什么朝代。
飞鱼余光冷暼。孙沿闭嘴。
“熊兄弟啊。你的老婆孩子他们安全,这个你放心。”飞鱼手指一抬,孙沿拿出手机,翻出了一个视频,一个年轻秀丽的女人抱着一个三岁的儿子。”
“老熊啊,我和儿子很好!记得事情办完接我们回家,我和儿子都想你了。”视频短暂。
熊永康看着已经黑屏的手机,眼神里全是心疼,那热泪就这么滚下来了。
“飞鱼哥,能让我见他们一面吗?我都有三个月没见了。”
“老熊啊!”飞鱼喊着叹了一口气。
“看来你还是没懂我的意思。”飞鱼摇了摇头。起身就离开。
随即“砰”地一声,飞鱼前脚出门,后面就跟着两个人,抬着一个袋子出来。随即两分钟后,飞鱼上了车,熊永康跟着追了出来。
“你就不信,我迟早会抓住你的吗?飞鱼。”熊永康指着汽车里的飞鱼说道。
“乐意奉陪!”飞鱼看着熊永康皮笑肉不笑地回道。
随着远处的闪光灯一闪,最后归于平静。熊永康嘴角微扬,邪魅地一笑,不过笑起来有些奇怪。
隔日。抚远市的新闻满天飞。
“飞鱼是谁?市长与之秘密见面,似友似敌,抚远要变天了……”
报纸标题醒目,诸莨喝着咖啡看着报纸。
“看到了?”一个声音从后面传来,孙沿半裸着上身,下面着了一条沙滩裤走来,随即捏了捏诸莨的肩。
“恩,果然还得飞爷出手。”诸莨把刚喝过咖啡的嘴怼过去凑在孙沿唇边。
温存了好一会儿,房间才清新回来。
“当年他也是这样对你的。约的是下午三点?”孙沿一手撑着沙发垫子,一手搭在半弯曲的膝盖上,上半个身子慵懒的向后倾斜,只不过背部没有支撑,全靠撑在沙发垫上的那只粗壮有力的手。
“他可比你温柔多了。”诸莨笑起来生媚。
孙沿对他这一句回话蹙眉。
“问了几百遍了,每次都想听这句话,让你过瘾是吧。”诸莨送吻上前,带着低微的热气。
“还真是戒不掉你。”孙沿一个用力,把诸莨拉了下去。
半个小时后,诸莨从洗浴室出来,“门在哪里,自个儿走。我睡会觉,下午我自己去见人,你就不要出现了。”
“我暂时没打算出现,那个人我见过。”
“你不是只在照片上见过,真人可比照片带感,尤其是那紫色金丝框眼镜。”诸莨说着露出贪婪的眼神。
“没喂饱你?”
“滚!”诸莨砰地一声关掉了卧室门。
“九麓,我倒是要看看,是你九麓跑得快,还是我眼哥的眼睛快。”
同一时间,黎倾鑫和唐屹悦也看见了报纸。
“他的出现不是偶然,熊永康如果与他扯上关系,那……”黎倾鑫没说完。
“糖梨,飞鱼是个怎样的人?”唐屹悦对这个人听说过,但刚才糖梨话中有话。
“飞鱼,也许真的是一条会飞的鱼。悦哥,你看这个。”黎倾鑫指了指图纸,一个被两人抬着的黑色袋子,变成了一个正方形。
“是什么东西能让两个精壮的男子,提着这么一个袋子,手上的力道用了一半?”黎倾鑫提问道。
“这世上最重的两样东西,黄金,还有个是,”
“死人。”两人相互对望着,同一时间脱口而出。
“那么,假如是个死人,这个倒霉鬼是谁?”唐屹悦指了指图纸,又指了指图中车里的人,还有那个侧面的熊永康。
唐屹悦和黎倾鑫对望了一眼,眼底都是明亮的光。
转眼下午三点。
一个窄小的咖啡店,仅有一扇玻璃窗,那里摆着精致的餐桌。此刻那里正坐着一个带着鸭舌帽的男子,藏在帽檐下的眼睛,四处小心地张望着,直到一堵高大纤瘦的身影出现在门外,坐在餐桌边的人摇了摇手。
“想,好久不见!”
“是有很久没见面了,不过见个面正好解决一些事。”李想坐在了诸莨的对面。
服务员过来,“先生,需要……”
李想摆了摆手,服务员离开。
诸莨看着这张脸,露出了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
“看来十爷还是很讲信用的,没想到还真把你给请来了,他的人情我算是欠下了。”
李想看着诸莨,还是老样子,甚至媚骨更甚,他知道他身边根本不缺男人,去见他也能心如止水,再次见面,他已经平静不过了。
诸莨看着李想,“看你这样子,倒是我输了。你说你眼角怎么就起皱纹了,还有这头发怎么就白了。这背也有些驼了。
看着你这样子,我本以为再次见面,我会有快感,发现并没有反而这里有些疼。想必你应该是忘了那段时光,可于我来说,那是一段小心且幸福的珍藏,是我最好少年的好时光。”
“我这次来,不是听这些的。就是想问一件事。祝,华八当年在瑶仙岗到底是不是他自己走的?”李想停顿了一下,换了名字问道。
诸莨听完,看着李想上下打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想不到啊!九麓,你和我在一起那么长时间,都没有像那山上那般疼惜他那样爱过我一次。”
李想心底一惊,当时在那个山顶上,他们并没有发现。那么诸莨是怎么知道的。
“你忘了,我有一个本领,可以驱使鸟叫,可惜,再也不行了。”
“你也忘了,当年我是怎么对你的,而你又是怎么背叛我的?”
诸莨眸子深深,不在说话,眼神悲凉又起了恨意。
“你太纠结,又纠缠不断,注定无解。答案我已经知晓了,下一次,我会亲要你的命,替我队友,也替我自己。”李想说完就起身离开了。
诸莨没有挽留,也没有追上去。
当李想问出这一句的时候,他也找到了多年的答案,只不过是他不甘心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