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余睡眼朦胧,炸着毛惊醒:喵喵喵?
着火了?地震了?
今晚,两只猫咪睡在客厅的沙发上,玄关处传来的人类尖叫声,格外清晰刺耳。
门外一有动静,森乌就知道了,那是小狸花叫做奶奶的两脚兽,爱好是伺候它们吃喝玩乐,没有威胁。于是,大黑猫转了转耳朵,闭着眼睛继续睡。
可万万没想到,柔弱的两脚兽会突然爆发出攻击力极强的尖叫声波,把熟睡中的小狸花吓醒。
陆余茫然失措的样子叫猫心疼,森乌抱住小狸花给它舔绒毛,哄陆余继续睡觉:“呼噜噜,呼噜噜。”
乖崽,没事,人类在叫唤而已。
大黑猫哄伴侣入睡的计划注定失败。
只听“啪嗒啪嗒”,几个凌乱而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方父率先冲下楼梯,打开了客厅晃眼的大灯,看见颜婉脸色苍白地站在玄关,他皱着眉径直跑过去。
“妈?没事吧?”方闻和陆糸的身影很快也出现在楼梯口,这时方父已经抱住明显受了惊吓的妻子柔声安慰。
一时间,四个人在客厅聚集,安静的夜晚变得热闹,方父扶着颜婉在沙发坐下,方闻倒来一杯温水,陆糸四处探查哪里不对劲。
喵,这时候继续睡觉就是缺心眼。
陆余打了个哈欠,推开大黑猫,蹬蹬蹬跑到颜婉膝盖上,蹭蹭人类的手腕传递令人心安的暖意:“喵喵喵?”
喵,奶奶被吓到了吗?被什么吓到的呀?
坏东西,猫帮奶奶丢出去!
陆余仰着脑袋,杏核眼倒映着颜婉惊魂未定的脸,看起来吓坏了。小狸花嗅嗅闻闻,这是猫咪检查同伴有没有受伤的方式。
颜婉被仿真的触感吓得魂飞魄散,把毛绒老鼠丢出去的瞬间,她就反应过来了,这只是玩具,不是真老鼠。
可尖叫声已经脱口而出,年纪这么大了还被一只假老鼠吓得没了形象,怪让人难为情的。
摆摆手让三个关心她的家人别忙活了,颜婉揉揉狸花猫的脑袋,说:“没事,就是个玩具,奶奶看岔眼了,吓着你了吧?”
玩具?陆余正想是什么玩具威力这么大,那边陆糸拎着一个眼熟的东西走到跟前:“乖崽,你瞅瞅眼熟不?”
陆糸叉着腰,笑盈盈的,很是友善亲和的模样,陆余却缩缩脖子,蹑手蹑脚向后退退退,躲到森乌的肚皮下。
“喵呜,喵喵喵。”
眼熟的,这是猫的玩具。
咦?它怎么会在糸糸你手里?刚才猫把它藏到拖鞋里了呢,是哪一双拖鞋来着……
记忆悉数回笼,意识到吓到颜婉的罪魁祸首竟是自己的陆余,又往森乌的腹部缩了缩,把大黑猫粗壮的前肢摆一摆,挡住脸。
眼睛一闭,嘴巴喵呜喵呜施咒,看不见猫,看不见猫……
小狸花自知理亏,森乌却是不怕的,它坦然面对四个人类如炬的目光,微微拱起猫背让陆余躲得更舒服,然后龇牙。
你们胆子小怪谁?不准骂猫的小狸花。
似乎觉得靠近人类的地方不安全,大黑猫收敛威吓的牙齿,低头叼起蔫嗒嗒的陆余,晃晃荡荡直奔没人的角落。
四个人隐隐约约听见它们的喵喵声。
“喵喵喵。”
森乌,猫做坏事了。
“喵喵喵。”
乖崽,两脚兽长这么大只,却怕一只小老鼠,是他们的问题。
“喵喵喵。”
不是的,有些人类天生就怕老鼠,这不能怪他们。
“喵喵喵。”
乖崽,你这是帮他们训练胆子,下次他们就不怕了。
“喵喵喵?”
真的?
“喵喵喵!”
真的,下次你再试试。
被叼着的陆余,抹抹胡须,舔舔爪子,陷入沉思,好像……有点道理?
小坏猫扭扭屁股一走了之,孩子犯错当爹的负责。陆糸讪讪地道歉:“伯母,对不起,我明天再收拾乖崽。”
方闻揽住他的肩膀,像一堵坚实的墙壁做支撑他的力量:“我断乖崽零食,给它个教训。”
话音刚落,就被踩了一脚。
方闻努力维持严肃的表情,心里憋着笑,仿佛听见陆糸纠结的声音,不给零食?惩罚是不是太重?
护犊子的不只陆糸一个人,颜婉眼睛一瞪:“小猫咪懂什么,你们怎么不帮它收拾玩具呢?我收拾你们!”
“得了得了,都睡觉去。”将两个不靠谱的蠢爸爸赶走,颜婉眼不见心不烦。收拾乖崽?好好回房反省去。
走到二楼,方闻从栏杆处探出头:“妈,肚子饿的话,厨房有皮蛋瘦肉粥。”
“知道啦。”颜婉以为是禾阿姨做的,挥挥手让方闻安心去睡觉。
惊心动魄的经历让人疲累,颜婉洗了个热水澡舒爽不少,坐在梳妆台前护肤的时候,方父端着热好的皮蛋瘦肉粥进来。
浓郁的香味钻进鼻腔,没感到饥饿的颜婉觉得吃点也行。一口下去,细腻的米粥于舌尖绽放,胃口都打开了,她边吃边赞叹:“好吃!”
方父见她一口接一口吃得高兴,从砂锅中又给凉出一小碗:“知道你回来晚,方闻和小陆做的,两个孩子有心了。”
俩孩子做的?
原本美味的皮蛋瘦肉粥登时更加好吃了!
咽下嘴里的粥,颜婉笑眯眯问方父:“你尝过没?”
方父闻言摇头,下一秒,浓稠的粥送到嘴边,米粒包裹着晶莹的皮蛋,下厨的人用足了料,他严肃地张嘴吃掉:“确实好吃。”
这对相守大半辈子的夫妻相视一笑,珍珍惜惜地,分享着吃光一整个砂锅皮蛋瘦肉粥。
寒冷的冬季,温暖而柔软的食物,让暖洋洋充盈四肢百骸,带着这份治愈陷入被窝,能踏踏实实睡一个好觉。
冬日,寒风趔趄。
颜婉睡到将近中午才醒,下楼时,看见陆糸在收拾玩具,目光一扫,地板、沙发、角落都有。
陆糸拿着箩筐一个一个捡起来,听见她的脚步声,停下动作问好:“伯母,午安。”
“午安,糸糸。”走下楼梯,颜婉顺手捡起一个,“乖崽和大黑呢?又出去玩啦?”
两只猫咪胆大包天得很,探索完庄园,就把主意打到周围去,地盘以庄园为中心不停向外扩张。
他们是怎么知道的呢?
是因为有一天,陆糸心血来潮查看猫咪们的行动路线,发现它们最远竟然跑到开车一小时才能到达的河边!
两只猫在那里玩了一天,天黑了才回家,叼回来一条大鱼,二猫世界过得相当滋润。
陆糸被强买强卖塞了条鱼,他知道这是乖崽拿礼物堵住他碎碎念的嘴。
就很无奈。
“对,本来不想让它出去的,今天风刮得有点大,很冷。”陆糸将箩筐放好,又拿来吸尘器吸猫毛,“非得出去,拿它没辙。”
陆糸的语气虽然是抱怨,但颜婉能听出来其中的宠溺。
每天跟猫咪斗智斗勇,他不嫌麻烦,甚至有些乐在其中。
“随它们去,它俩跟普通猫咪不一样,哪有孩子不爱玩的。”颜婉坐到沙发上,有东西硌屁股,她一摸,是铃铛球。
沙发角落还有一包纸巾倒着,陆糸忙忙碌碌收拾,还是有很多漏网之鱼的小物件,这个家整齐不了一点。
以前这间屋子可不这样,所有东西规规整整都放在它们该放的位置,纸巾摆在桌面上,剪刀收在抽屉里,毛毯搭在椅背上。
自猫咪和陆糸来了之后,家里渐渐到处放满他们的东西,主要是猫咪的,随手能喂的零食、散落的玩具、擦爪爪的纸巾……
也许在整洁方面不那么完美,可孩子们活动留下的痕迹更加具有吸引力,是一个让人想起来就想归来的家。
定时上门搞卫生的清洁工人问他们怎么处理那些乱七八糟的玩意,颜婉代表家长说放着吧,刚开始的时候,他们也不知道哪些能扔,哪些不能扔。
清洁工人好惊讶:“你们能忍受?”方宅在他们的印象中,是一间严谨而整洁的庄园。
颜婉笑着,心甘情愿宠孩子:“没办法,孩子回家就是会乱糟糟的,等他们走了再彻底做次大扫除。”
毕竟他们如此过了一辈子,生活习惯一下子改不过来。
而孩子们的到来让他们知道,原来做一些打破规则的事,也会很幸福。
傍晚,两只猫咪回来了,站在玄关等擦脚。陆糸给小狸花一擦,摸到皮毛还有点湿,往大黑猫那边一看,毛发还有一缕一缕的痕迹。
“你们赶紧去烘干,今天那么冷还玩水,就不怕着凉感冒?”迎着一双无辜的杏核眼,一双淡漠的绿眼睛,陆糸再三劝自己冷静。
好好伺候着呗,还能不养咋地?
陆余蹭蹭陆糸的小腿:“喵喵喵。”
呜呜噫噫,它不是故意的。
谁知道小溪流那么宽,跳的时候,猫爪滑了一下,连累森乌下水捞猫。好在森乌速度快,它们没湿身太多。
晚些时候,陆糸的担心落地成真,陆余连续打了个两个喷嚏。陆糸把小狸花抱过来一看,眼睛有分泌物,粉色的鼻头湿湿的。
很大概率是感冒了。
顾不上算账,将陆余塞给大黑猫裹着保暖,陆糸急吼吼去找体温计,得先确认下有没有发热。
“小调皮,还要不要去玩水了?”得知小猫咪把自己弄生病了,过来探病的颜婉点点它蔫嗒嗒的脑袋,抽来一张湿巾。
“喵呜呜。”向担心它的人类示弱,陆余乖乖仰起头,让颜婉擦眼屎。
陆余清醒的时候,拒绝森乌舔鼻涕舔眼屎,虽然作为野兽的森乌觉得没什么,可它才不想让舔过脏东西的嘴巴再来亲自己呢!
好消息是陆余暂时没发烧,症状比较轻微,不用吃苦苦的药。
陆余觉得自己壮的像头牛,除了打喷嚏分泌眼屎,从别的地方根本看不出来它感冒,还能玩游戏大战三百回合。
“乖崽,好好休息,猫很担心你。”温柔而坚定地叼住陆余的后脖颈,把它塞到暖和的怀中,森乌的眼睛里浸满担忧。
小狸花拒绝给舔眼睛鼻子,森乌就舔毛毛,顺着脑门的花纹,耐心十足地一层一层向下梳理,让陆余融化在肚皮底下。
但喵还是想玩玩具。
享受了一会,眼睛湿漉漉望向大黑猫,生病的小狸花哼哼唧唧提出新要求。
森乌无法拒绝小可怜的任何要求,郑重地将陆余暂时交付给陆糸暖着,它到箩筐叼来三样陆余喜欢的玩具。
陪护的陆糸手都没抱暖,大黑猫又把小狸花叼回去团抱好。
小狸花身上盖着黑猫毛毯,伸出爪子勾玩具拍拍,终于心满意足老实待着。
“生病了越发娇气了你。”陆糸塞一口柔软的肉糜给陆余,也很宠爱撒娇的狸花猫。
“喵喵喵。”陆余不承认,拒绝了他的投喂。
方闻收工回家,洗完澡陪着陆糸一起守小狸花到半夜,确定病症没有严重化,两人才哈欠连天地回房间睡觉。
他们想把两只猫带回卧室一起睡的,这样有突发情况好照顾。无奈那时,小狸花睡得正香,大黑猫瞪着一双眼睛不让靠近。
“行,我们房门口不关紧,你觉得不对就进来叫醒我们,知道吗?”陆糸只好把小狸花托付给看似打算彻夜守护的大黑猫。
大黑猫低沉地回应一声喵。
人与猫的暂时同盟再次成立。
此时的颜婉,惺忪地睡醒一觉,发现身旁的方父不在。她汲着拖鞋找到书房,看见丈夫板板正正坐在书桌前,专心致志在看什么。
悄悄走近一看,方父大半夜不睡竟然在研究猫咪的用药,精确到克数、毫升数,比研究员做科学实验还严谨。
颜婉拍拍丈夫的肩膀,把方父吓了一跳:“乖崽只是轻微感冒,你是不是太夸张?”
“就当学习,有备无患。”方父回头看了一眼妻子,立即皱眉,没披外套就过来?
刚好研究告一段落,他拿来手边的毛毯给颜婉披上,推她回卧室:“走吧,你别冻感冒了。”
楼下已经有一个前车之鉴。
“通着暖气,不会着凉的,我又不跟乖崽一样玩水。”颜婉笑他大惊小怪,话锋一转,“说起来,养只小猫真的很操心呀。”
她感叹,要收拾玩具,要害怕生病,要收拾烂摊子:“闻闻小时候,可好养了……”
话音落下,颜婉收住话头,心有所感抬头,与方父沉沉的眼神相对。
她在方父的眼里看出同样的情绪,他们的闻闻真的是好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