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王桃花把自个关在了屋里,还嘱咐刘冬儿在外头看着,不要让人接近屋子。
因为她要制作软筋散。
梅婆子屋里的药柜,药草和各类制药工具都搬过来了,不过王桃花看了看里头大多是些普通的药材。
于是自己前几日就按着书上的要求去济世堂买来了各种药材,还让石头单独包装,写了名字。
现在王桃花脸上蒙了块帕子,只露出两个眼睛。
“娘呀,这古代的毒药也太复杂了吧!?”
王桃花看着软筋散那页写满了制作的方式,一个脑袋两个大。
“先把葎草炙干后,磨成粉。”
王桃花从纸包里拿出一根葎草。
“咦,这个不是拉人藤吗!?”
这东西别看细细瘦瘦的,丑不拉几的,可浑身都是刺儿,稍微一沾皮肤,就能给你拉出一道道红色的血印子,又痒又痛,特别难受。
在农村别说是人,就是牛羊见了它都得绕着走。小时候自己去打猪草,捡柴火,没少被割手。想不到这么霸道的毒药里还有它的存在。
拉人藤
王桃花拿着药臼不停地杵着,磨着,好半天手要废了才成了末末。
哎,这要是有个研磨机分分钟的事呀!打住,别痴心妄想了,这个自己真做不来!
“接着加入曼陀罗叶子粉一钱,混合后先隔水蒸两刻钟……”
王桃花拿出曼陀罗叶子粉的纸包,手有些微微颤抖。
当初石头看到这东西,颇为古怪地盯着王桃花:“桃花,你老实跟我说,你要这味药草是拿来干啥?”
王桃花当然不会说自己拿来做毒药了。好在这曼陀罗全株在《百草图集》里也有介绍,于是扯了个谎。
“石头哥,你这眼神像在看一个杀人越货的贼人!放心了,这不村里有个大娘成日咳嗽,寻来的方子里需要用到这个,托我带点回去。”
石头看王桃花说得认真,这才松了口气:“嗯,不错了,这东西对咳嗽倒是颇为好用。不过它是有毒性的,不能多用,乱用。你跟那人说,虽然炮制后毒性少了一大半,但千万别沾嘴,眼睛,鼻子,不然也要受些罪的,可记住了!!”
现在王桃花屏住呼吸,拿药匙挖了些出来,就赶紧把剩下的药粉包裹起来,又陆续加入赤柩子,灵眉,勾藤,石菖蒲……
刘冬儿就看那屋里一会儿浓烟滚滚,一会儿又涌出一股怪味,于是胆战心惊地喊道:“姐,姐,你还好吗?”
“没事,没事,我好着呢!你……离远点哈!”
话音刚落,一道火光一闪而过,接着是王桃花一声尖叫:“哎呀,我的头发……”
刘冬儿心道:“阿弥陀佛,吓死人了。”
这一通折腾后,王桃花总算在天黑之前做出了一小包药粉。
她看着一桌子的药材,工具,抹了把汗。
“我的个亲娘嘞,这么大半天,费了五六两银子的药草才做出这么点东西!难怪古代下毒动不动就是砒霜,这研究其他毒药可不是费人又费钱。”
她把马大眼的软筋散倒了些出来,对比了下,自个做的除了颜色浅点,看起来好像一模一样,就是不知道效果咋样了,看来得找人试试手。
“找谁呢?”
王桃花目光灼灼地想着。
等她出了屋子,院里已经飘散着一股浓浓的饭香,其中还夹杂着些许草木的清香。
刘冬儿跑了过来:“姐,你可总算出来了!你在里头已经都快两个时辰了……”
接着就“噗呲”一声,捧腹大笑了起来。
只见王桃花额头上这里黑一块,那里红一片,跟个染缸似的。头发也是毛毛躁躁,发髻还散了半边,耷拉在肩上,衣服的袖子更是被烧了一个老大的口子,得,这模样真跟那疯婆子没啥两样。
王桃花也知道自个狼狈,于是赶紧去洗了个脸。
“姐,这乌饭再焖上一刻钟就可以吃了。”
“嗯,闻着怪香的,那我去臼些花生来,待会咱们好沾了吃。”
等那乌米饭出了锅,就见漆黑一片。用筷子拨开来看了看,糯米已是烂熟,上面泛着一层油光,香味浓郁。
乌饭团
姐妹俩手上沾了些凉水,用饭勺子舀了一勺子乌饭,揉成饭团子。趁着热乎劲,沾上花生末和细糖,一口咬下,满嘴都是“咯吱咯吱”的糖声。
“嗯,又香甜又软糯。味道真是不错!冬儿你这手艺都赶上张大娘了。”
刘冬儿听了乐开了怀,忙又给王桃花装了一大碗乌饭。
“姐,好吃你就多吃点。”
王桃花看着满满一大碗的乌饭,有些“愁眉苦脸”了!
“冬儿,你这是把我当猪喂吧!”
“姐,你又瞎说了,谁家的猪能吃这般好!?又是糯米又是细糖的。”
王桃花心里嘀咕道:“嘿,那天蓬元帅就吃得不错!”
第二日早晨,王桃花姐妹俩还在吃饭,院外就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很快一大批婶子,嫂子就在院外聚了起来。
“桃花,吃着呢!”
“婶子,你们吃了没?”
“吃了,吃了,这不听说你今儿上午要招人做事,咱们就先过来了。咱们不急,你俩慢慢吃。”
开玩笑,这么好的活计打着灯笼都找不到,可不能错过了。再说这早点来,也显得咱实诚,说不定就给看上了呢!?
王桃花无奈地放下了筷子。
我倒是想慢慢吃,可是你们直勾勾地盯着我看,我也吃下去呀!
恰好这时罗桂花来了,笑骂道:“哎哟,我说你们几个也太心急了,不是说了辰时后来嘛!!总得让咱们准备准备不是!?”
与她相熟的婶子就笑道:“哎哟,咱们这不是空着肚子蒸馒头,等不及呀?桂花,不怕你笑,昨晚我就在琢磨这事了,熬着个眼睛到天亮呢!”
王桃花看去,那婶子眼角还真黑了一片,不由得笑了。
看来自家这活计魅力很大呀!
姐妹俩也不再耽搁,很快扒完了嘴里的稀饭,就把人召集到了大作坊里。
现在来的人有五十几个,王桃花看去大多是二、三十岁的婶子,媳妇,正是干活的好年纪。
她眼睛一闪,在人群里看到刘氏、黄春芳,钱氏,叶大丫都来了。
嘿,这沟子村“f4”又聚首了呀,不是,她们跟自己都闹成这般咋好意思来?这脸皮是城墙做的吧!!
这次王桃花还真猜错了,叶大丫和黄春芳确实是厚着脸皮来的,刘氏和钱氏却是被赶来的。
自从那日刘氏被王有贵收拾了一顿,刁婆子又拿回了掌家权,这不天天坐在廊下指使着她干活,可把刘氏累得够呛。
昨日王桃花招工的消息出来后,刁婆子直接吩咐刘氏今日必须去。
“怕什么?那丫头还能吃了你不成!!!咱们虽然断了亲,可在同一个村子住着,还是乡里乡亲,她一碗水不得端平咯!”
“可是娘,那死丫头肯定不会招我的?”
“她要不招你,你不会赖在那里不走啊!?再不行你拿根绳子去,当着她的面上个吊,我就不信她不答应。我看你就是懒得,你要不去,今天夜里也不要睡了,给我织布。”
刘氏说不过刁婆子,只能灰头土脸的来了。
再说钱氏更是倒霉,刚说“我不去”,王二狗一巴掌就扇了过来。
“你个不会下蛋的母鸡,还敢跟老子说不去?你是千金大小姐,老子得供着你。我跟你说,今日你要不去,就给老子滚回娘家去!!”
钱氏顿时怕了,只能捂着脸呜呜呜地哭着。心里却把王桃花恨个半死,想着要不是她弄什么招工,自己何苦遭罪!!
于是黄春芳两人都是满脸讨好地看向王桃花,她们两人就恶狠狠地盯着王桃花,仿佛要把她生吞活剥了!!
王桃花怕后头的人听不见,于是站在椅子上,大声喊道:“各位婶子,嫂子,今日我作坊招工,谢谢大家来捧场。这作坊的活计呢,说难不难,说简单不简单,只要学上一遍保准都会。所以待会我会把招工的要求说上一遍。
若是这次没有招上呢,大家也别生我的气,只能说这活不太适合你。后头我还会做其他买卖,还是需要人的。”
“桃花,这个道理咱们都懂。你放心若是咱招不上,不会埋怨你的。”
一个婶子说完,一群人都连声应和:“那是的,咱不会怪你的。”
“那谢谢诸位婶子,嫂子的体谅了。”
说完目光落在黄春芳四人身上,你们自个把脸凑过来给我扇,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了几人心头。
果然下一刻就听王桃花咧着嘴说道:“我这人呢,其他都好说,就一点最是记仇。这些年对我好的人,我记得,对我不好的人,我也不会忘记。”
四人迎着光就看到王桃花一口白牙呲着,仿佛一口要把自个撕碎。
“所以烦还请大丫婶子,春芳婶子,钱婶子,刘婶子回去吧,我们作坊庙小容不下几位大佛。”
话音刚落,全场一片死寂,所有目光都射向了几人。
毕竟这村里间办事很少这么直白地把人赶走,这是彻底撕破脸了呀!
被点名的四人立马气得满脸通红,浑身颤抖。
叶大丫拧着眉头:“桃花,咱们上次不是说好了吗?有活计一定找婶子,咋就变卦了呢。再说我那天还送你地瓜了呢!”
黄春芳也不干了:“对啊,你凭什么不收咱们?我们几个也是村里分一份子。大家平日里虽然闹了些秧子,但这乡下人家谁不是吵着过来的。你这般看碟子下菜,我要去找村长评评理。”
“凭啥?就凭你们做下的那些恶心事!当初我那般可怜不见你们帮衬就算了,还落井下石,特别是你刘玉凤,三天两头谋算我,我有病才会要你们干活。”
“死丫头,你胡说八道什么呢?谁谋算你了!?咋,挣了点钱,就这般没皮没脸,睁着眼睛说瞎话!”
“不要脸面的是你们,好了,我还有事要忙,你们哪凉快哪呆着去吧!”
见没得商量了,黄春芳受不了了,往前蹿了一步,插着腰往地上吐了口唾沫:“我呸,老娘来帮你做事,那是给你面子,你倒还嫌弃起老娘了。你等着吧,这般无情无义,迟早会遭了报应的。”
罗桂花看不下去了:“春芳妹子,你这话就不好听了。这作坊是桃花的,她想招谁就招谁,难不成还得全塞了进去,你来负工钱呀!?再说桃花一口气给咱们村四十多号人找了活计,挣了银钱,哪里无情无义了!?”
“我呸!罗桂花要你多嘴多舌了?别以为人家叫你一声罗管事,你还真把自己当尊佛了。充其量不过是只给根骨头就摇尾巴的土狗子。”
刘氏也抱着手说着风凉话:“你们瞧瞧,我就说这丫头是个石头蹦出来的吧,孤得要死。我本想着她没爹没娘的来帮衬帮衬,想不到好心当成驴肝肺,咬着吃还嫌费劲。走吧,走吧,这遭瘟的地方多待一刻我都嫌埋汰。”
钱氏抬着下巴:“这破活计老娘不稀罕。你们呀也小心点,就凭这丫头黑心烂肠肚的抠搜样,别到时做了活计讨不到工钱。”
王桃花已经从墙边拿来一根臂粗的棍子:“你们说完没有,说完请从我家院子里滚出去,不然我手里的棒子就不客气了。”
黄春芳:“哟嘿,这是赶咱们呢!有点钱就把她浪得呀,有本事你就把这村里所有的地给买了呀!”
刘氏:“来来来,你打呀!你今儿个不打就不是人。”
王桃花还真从椅子上跳了下去,拿着棍子就一顿乱敲。
“哎哟,我的手!”
“哎哟,我的屁股!”
四人手上也没家伙,只能赶紧往院门口逃去。
“大家可都听到了,是她们叫我打的。说来我活了十四年了,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要求,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众人听了这话,都掩嘴笑了起来。
四人气得牙痒痒,又不敢跑过去报仇。
王桃花指着几人:“我王桃花做事一向都行的正,坐的直,也不怕你们去造谣。今日我就当着大家的面说个清楚,以后我家什么活计都不会招你们,请你们别跟投胎似的赶着来。”
“呸!谁稀罕!”
“对,我们才不来。”
说着四人还手挽着手,雄赳赳,气昂昂地走了。
走的是挺潇洒的,殊不知这回去之后,刘氏被刁婆子指着鼻尖痛骂一顿,那口水喷了一脸也不敢擦,最后末了被狠狠地拧了两下。钱氏又被王二狗揍了一茬,鼻青脸肿的,两三天都没敢出门。
这几人跟王桃花家的恩怨,众人也是或多或少知道的,加上又是她们几个先闹事,所以这个小插曲并没掀起多大的浪花。有些人反而高兴起来,少了几个人争事做不是更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