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珍斋。
这是全县最大的银楼,上下两层,门口也是彩楼欢门,但较之悦来楼多了两只镇宅子的大石狮子。
这银楼口碑不错,生意向来很好。楼下卖的是银器,买的多是普通人家的妇人。楼上卖的多是金玉之物,所以走上去的妇人穿着打扮颇为金贵,还有丫鬟贴身跟着。
值得一提的是这铺子是孙家的,对,就是王桃花去过好几次的孙家。
“也不知道那孙家少爷在不在?阿弥陀佛,最好不要在,不然想起了猴头菇可就麻烦了!?”
上次王桃花给两个婴儿的银镯子就是这边买的,所以店里的伙计认出了王桃花。
“姑娘,你来了!这次要买什么呢?最近楼里的师傅新打了一批首饰,我拿给你看看!?”
王桃花点点头。
就见伙计端出两盘银首饰,有簪子、钗环、手镯、戒指,各个雪白晶亮,造型也颇为别致。
王桃花一溜看去,就相中一对秋菊样式的耳环,不繁琐,很大方耐看,感觉和爽朗的潘秀云特别搭。
“小哥,这耳环怎么卖?”
“姑娘,你眼光真好!这几款花型耳环这几日卖得极火。你也是常客,要的话算你二两银子。”
王桃花掂了掂,心道:“嗯,这价格还算合适。”
想着好久没给刘冬儿添置东西了,于是又给刘冬儿选了一对玉珠耳坠,自己有梅大娘送的耳坠倒不需要再买了。至于悦来楼送的那一套金头面,太招风了,还是先不要拿出来戴了。
等付了银钱,王桃花回了悦来楼,就带着刘冬儿回了沟子村。
下晌,王桃花去作坊里找了正在做工的葫芦婶子。
“婶子,我听说你娘家是种藕的?”
“对呀,我们村有好几条河,所以池塘老多了,基本家家户户都种藕的。咋啦,丫头你这是想吃藕了?那可还得等上几个月呢!”
“婶子,那你会种藕吗?”
葫芦婶子捂着嘴咯咯地笑:“那有啥不会的?我像冬儿这么大的时候呀,就跟在我爹后头埋藕芽了。”
“哎呀,那可太好了。我跟桂花婶子说下,你午后跟我去个地方!”
等王桃花和吴木扛着锄头,背着篓子带着葫芦婶子来到那泥塘。葫芦婶子腿都有些打哆嗦了。
“桃花,你……你带婶子来这地方干啥呀?”
说着一对眼睛往四周瞟去。
王桃花笑道:“婶子平日瞅你也是个爽利大方的,咋害怕这里了?”
葫芦婶子朝坟山那头指了指:“哎呀,丫头,这地方可不是开玩笑的,那里头也不知埋了多少人!?我跟你说,我娘家那头也有个坟坡,有一年我爹从山上打柴火回来,可不就坟坡里闹了病,做了场法事才好的。”
“婶子别慌,不说咱们还离得这老远呢,你瞅现在日头老大了,啥东西也不敢出来!”
葫芦婶子往天上瞅了瞅,阳光明媚,这才放松了下来:“嗯,那倒是也。桃花,昨日就听说你买了这泥塘,今日找我是打算种莲藕?”
王桃花摇摇头:“不是呢,种这个。”
说着拿出那些荸荠。
“这是啥东西呀?婶子也没见过呀,可不知道咋种?”
“这是荸荠,也是水里长的,打很南边来的。婶子咱们这一代就数你们村子最会种藕,这东西你就按藕种吧,能不能长就看它的造化了。”
见她这般说,葫芦婶子就仔细地说了起来。
“若是种这藕子,得挖坑。那大小深浅得看藕芽子的大小了,可不能太深,容易烂了根,太浅又会干巴了。种的时候要将藕的尾部留在泥土外,藕芽的那端向下埋好,等放水的时候,保证头尾两端有漏出来些就可以了。我想着这东西既然是水里的东西,还是得先用水催催芽,这没芽也把握不好种的深度了。”
“还有那肥也得下点……”
葫芦婶子一番话说下来,王桃花对种荸荠又多了几分信心,于是决定把这荸荠先带回去催芽,过两日来种。
“丫头,你这泥塘也算大,种这么点荸荠肯定还剩大半,要不婶子家去给你拿些藕种来,刚好这时节也是埋藕的。”
王桃花一听就乐了:“那感情好!这不夏天就能吃莲子,秋日就能吃上藕了。”
“那好,这下日头还早,我这就回趟娘家。”
“婶子不急的,明日再去吧……”
葫芦婶摆摆手:“不用,不用,莲花村也就半个时辰的路,我保准晚饭前能把这事办妥了。”
她最是个急性子,心里藏不住事,于是就风风火火地去了。
临去时,还不忘嘱咐了句:“桃花这种藕子可得攒点水,这前头的溪太浅了,还得去坡上扒搂开点。”
“行,婶子,那有劳你了。”
等人走了,王桃花和吴木扛着锄头顺着小溪往上走去。
这小溪一路向右边斜去,越往上走水流越多,原来前头的水都被无数的树叶和枝干常年累月地堵住了。
等两人走了半盏茶,就见在一块足有房子大的石头下,汩汩地往外冒着。
“木头哥,看来这就是那溪水的源头了。”
“嗯,真想不到这里还有个泉眼,水流还算多。”
王桃花朝周围看去,发现自个已经来到了坟坡的边界处了。透过树枝,可以看到下头左一个,右一个的坟包。有些坟包许是年代久了,垮塌了半边,还露出一些腐朽的棺木板。加之这林子里多是茂密的槐树,格外阴凉,若是一个人来这边确实挺瘆人的。
“桃花,别看那边。你要是怕的话,你到下头等我去。”
王桃花摇摇头:“不用了,木头哥,咱们赶紧把这小溪扒搂下吧,水都堵住了。”
“好!”
说着两人就挥着锄头拨开溪里的树枝树叶。
这边干了两刻钟,总算把泉眼周边的树叶都拨开了,眼瞅着那水流大了几分。
王桃花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往下头走了几步。不料那树叶十分湿滑,于是整个人往下滑去。
“哎呀!”
王桃花直接摔到了一个坎下。
“桃花,桃花!”
吴木三两步就跑了过来,跳下了坎,赶紧去扶王桃花。
“桃花你没事吧!?”
这坎足有一米多高,王桃花屁股都快摔成八瓣了,可吴木在边上又不好意思揉,只能强挤出一个苦笑:“还行,就是腿还有些疼。”
“要不我扶你去那棵枯树上坐一会儿。”
王桃花点点头。
等两人来到那棵倒卧的枯树时,王桃花发现那坟包离自个只有三、四米远了,都能从那棺材板的缝隙里看到些许衣物了,心下顿时就如打鼓一般,手心里汗都捏出来了。
吴木见状,赶紧站在身后帮她挡住那些东西。
“桃花你别怕,这大白天的没有那啥东西。再说这里埋的都是咱们村里的长辈……”
吴木不说还好,这么一说,王桃花自动脑补了许多画面:一个坟坡慢慢地扒开,一双肉烂筋翻的手伸了出来……
哎呀,不能想了!再坐两分钟,赶紧走人。
咦,这林子里好静呀,咋一声鸟叫都没有呢!?
王桃花为了让自己不胡思乱想,就故作轻松地朝前头看去,这时目光不由得落在一块斜插着的木板上。
这块木板比巴掌略宽些,明显有些年头了,上头斑驳裂痕,许是刚好卡在一块大石下,那上面的字迹依稀能认得几分,原来是块墓牌。
沟子村穷,大部分坟包都没有立碑,多是捡块石头、砖块当墓碑了,也有些人家会插块木牌,也算是有个记号了。
“爱子王有……”
王桃花突然定住了,也顾不上害怕了,赶紧跑了过去。
虽然墨迹淡得很,但明显可以看出最后一个字是“财”字。
不会这么巧吧!?
吴木跟了过来:“桃花,你咋啦?”
王桃花有些愣神,没有回答。她心下百转千回,这墓碑上的名字和自己的便宜老爹一模一样,这……这之间会有关系吗?
吴木跟着吴长水还是简单识得几个字的。看完木牌上的字,也有些狐疑和惊讶。
“这……这上头的名字怎么跟有财叔一样?”
王桃花自言自语道:“木头哥,你说这里头躺着的会不会是我爹?”
吴木唬了一跳:“桃花,你说啥胡话呢?有财大叔的坟头在那一片,离这里老远了。”
王桃花站起来看了看身边,已经没有其它坟包了,可见这坟包是这坡里最上头的。而且周围全是乱石,还是十分隐蔽的,可见埋的人不太愿意让人知道。
再看那木牌这般破旧,后头的坟包也塌了,上头全是杂草,想来是有些年头了。
很快她又发现那木牌前还有几根残留的香,甚至还有一小截蜡烛,石缝里还有几个烂成糊糊的纸钱,可见这不是荒坟,这里以前有人祭拜过。
原主爷爷也才死了不到六年。
一个大胆的想法从脑海里一闪而过……
与此同时,刁婆子靠在床头拿着两个草人念念叨叨地扎着。
“死丫头,竟敢夺了我老王家的运道,看老婆子我扎不死你!”
“还有你这小子,也不是个好的,早点死了去地下见你那倒霉催的爹去……”
突然窗外卷来一阵冷风,她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那针就歪了几分,扎在了手上。
“哎呀!”
她赶紧把手指放进嘴巴里吸了起来。
“奇怪了,这般暖和的日子咋突然吹来冷风了?”
她走到窗口,外头春光灿烂,暖意洋洋。
“嘶,难不成是自己个意会错了!?嗯,肯定是了,最近也没吃上啥好东西,身子骨太虚了,这不风吹了都打摆子了。不行,我得吃只鸡补补。”
于是开始“哎哟哎哟”地叫唤了起来,不一会儿王有贵两口子就进了屋子……
走在回家路上,王桃花依旧心事重重。等快到村口时,才交代吴木道:“木头哥,今日发现木牌的事,你先不要和其他人说,这件事我会想办法弄清楚的。”
“桃花!”
吴木抿抿嘴唇:“你是不是怀疑那坟包和有财叔有关!?”
王桃花摇摇头,又点点头:“不知道。但我觉得这事没那般巧合,我这就去找一趟张大娘。”
“桃花要是需要帮忙,你记得来找我!”
“好,木头哥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