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凝霜闻言,从干草上拿起无心的破袍,扔给了他。
他接过来一看,原来已经缝好了。
除腰部断裂处密密麻麻是针线,右腹位置也有些针线,却缝制出了一个荷花形状。
恰好似腰间系了根绳子,而绳子上又挂着朵大大的荷花。
虽没心没肺,也觉看好。
他忙放下碗,又脱了周昏淡的青布直身,换上自己的。
然后伸展双手,在地上转了几圈,真是越看越好看。
从小到大,始终和王丹彤、兔儿相依为命。
从小到大,也只得那么几身破衣,即便坏了、破了,王丹彤和兔儿也不会针线,自然无法帮他缝补。
如今是第一次穿上缝补过的衣裳,而且缝补的如此好看,连鱼也顾不得吃,看个不了。
看着看着,一道暖流从心间涌出,蔓至全身,使得全身都暖洋洋。
于是他从后抱住了赵凝霜,在她脸上狠狠亲了一口:
“姐儿,我记你恩情。”
赵凝霜愣了一下,随即笑着揪住他耳朵:
“我们一家人,还记什么恩情?大家合力过日子罢了。”
“你这小厮若是有心,以后多使些力气,多赚些银两给姐儿,才是正事。”
“莫要像她似的,整日钱也赚不到一文,只知打打杀杀。”
陈飞雪盛了一碗鱼汤,坐到北面干草上,远远避开火盆,怀里扔抱着那把刀:
“姐儿,休要啰嗦了。如今我有了刀了,等下就去砍几大捆柴,拿到集市上换几两银子与你。”
赵凝霜盯着她怀里的刀,侧耳听了听。
好像刀会说话,而且会自报身价:
“说起来我就有气,放着马匹不牵回来,却拿了把破刀。”
“唉,聊胜于无。虽不是什么好刀,却也值一钱七分银子呀。”
“不如……”
陈飞雪将刀抱的更紧:
“姐儿,你想都不要想。”
孟清霞也盯着那把刀看,看了会儿,问无心:
“哥儿,这把刀肯定是你从那些野人手上夺来的吧?”
“那些野人看到你模样没有?郑小姐看到你模样没有?”
“郑小姐看到还则罢了,顶多不过是见你死而复活,吓她一跳而已。”
“那些野人若是认出你来,以后怕是要没完没了。”
“还是霞儿见得到。”赵凝霜举着一勺鱼汤,本来是要给周昏淡,却放到了无心碗里:
“等下吃完,雪儿和无心再去卫府那边打探打探,看援兵果然来了没有,野人果然退了没有。”
“更重要的是,那些野人到底认出了无心没有。”
“我们安生过日子,可千万不要惹出什么祸端。”
正说着,听外面有人喊:
“公子,小姐,在么?”
陈飞雪拎着刀起身,站在门口问:
“什么人?”
院里站在七八个人,一旦看到她,慌慌跪地,磕头不止。
为首那人指着自己,冲她说:
“小姐,是我啊。”
无心也来到门口,一眼认出那人,不就是从白头山来的汉子,自己早上还给了他好几条鱼吃:
“哈哈,是你。”
那人看到他,霎时感激涕零,领着后面几个更用力磕头:
“原来公子也在家。”
“禀公子和小姐知道,这几个是小人的同伴,一起从白头山来的,路上走散了,刚刚无意间又遇到。”
“小人一家四口蒙公子和小姐指点,已在河畔安了家了。”
“那里许多茅屋,不仅小人一家四口不用再受风吹日晒雨淋之苦,就连小人的同伴也得房屋安身。此皆拜二位所赐,怎敢忘怀?所以小人特意引着他们过来拜谢。”
赵凝霜看他们模样,个个破衣烂衫、面有菜色,忙将破锅盖上,防他们看到锅里鱼汤:
“那些茅屋不是我们的,是那吾部丢弃不要。”
“所以你们也不必拜谢,快去吧,自忙生计去吧。”
那几个人听她委婉的驱赶,只好起身,准备告退。
可走之前,他们先是将周围看了一遍,又交头接耳的交谈一番。
声音虽小,瞒不过赵凝霜的耳朵。
一边说着,他们已经走到正房和西厢房之间的空地,转身恭恭敬敬的鞠了个躬:
“公子,小姐,我们走了,容后再来拜访。”
说完,顺着空地下了北山,自回苏子河那边去了。
等他们走了,赵凝霜这才点评:
“这几个一看就不是好东西!”
“他们说我们的房屋还算齐整,只是西厢房倒塌了。”
“我听他们的意思,莫不是看中了我们房屋,要将我们赶走,自己住下?”
“总之奴儿干这地方,来来往往的不是劫抢就是窃掠,不得不堤防!”
陈飞雪如今有了刀了,更加凶狠,举着刀说:
“他敢!?”
趁她不备,赵凝霜劈手夺了过来:
“你少要惹祸吧!空拳都能打死人,还敢让你舞刀?”
“更何况,霞儿刚才说得清楚,这把刀是无心从野人手里夺来的。”
“你拿着它到处乱走,若是被野人看到,如何肯与你干休?”
“你听话,姐儿先帮你收着。等过了这阵风头,再还你。”
陈飞雪急了,就要夺刀。
孟清霞挡在中间,好说歹说,连唬带劝:
“姐儿,你和无心哥饭也吃完了,快去卫府看看情况,到底援兵来也未来,野人退也没退。”
俩人都是不情不愿,但被霜、霞推着,不得不出门。
出了奄王府,没走多远,便是一个集市。
这集市平日不开,因建州卫人烟稀少,就开了也是没人。
只逢每月的初五、十五、二十五,方开一回。
开集时,周围百姓才会各带着货物聚集于此,互相交易买卖。
今天是八月十三,自然无集也无人。
他们走出没多远,见迎面过来个汉子。
身长也有七尺六七上下。
穿一件黑袍。
头戴好大一个斗笠,将脸遮的严严实实。
背后一个布包。
双手叉在胸前,抱着一样东西。
看到他手里那样东西,陈飞雪两眼放光。
虽说那东西被一块黑布包裹住,却单单露出上面一个剑柄来。
她做梦都想要把剑,如今看到有人捧着剑从面前经过,怎肯放过。
虽此人身材高大,穿着和举止又是副练家子模样。
可她和魏无心俩人哪个是知死活、懂害怕的?
四顾无人,她冲无心低声说:
“这厮手里有个宝贝,姐儿十分喜欢,我们夺了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