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心指了指旁边浑河:
“那你是不是瞎?”
“你自己看看,我们是在上游,还是在下游?”
周昏淡看了一眼,浑河由西而东流动,他们此时自然是在上游,而佟乙可才是在下游。
这让他羞愧的满脸通红,但威势不减的说:
“我是提醒你,怕你跑到下游去。”
无心已经懒得再理会他,抬头仰望佟乙可那边动静。
果然佟乙可领着毛事只人钻进了营寨之中。
从四面八方陆续赶来的主力精兵,也先后进入营寨与其汇合。
周昏淡见无心不理他,又说:
“魏无心,他们尚未集结完毕,我们应在此时出击,打他个措手不及!”
“你却为何站在这里傻等,错失良机?”
“我看你根本是个不懂打仗的,我乃奄王之子,西湖郡王也是,天生之将才,你还是让我来做主吧。”
无心只不过轻轻一推,便把他推了个跟头:
“滚一边去!”
周昏淡摔倒在地,气的双手猛拍身边烂泥: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你不过是我家买来打杂的小厮,怎敢……”
赵凝霜不耐烦了,一把将他拉起,在脑后打了一巴掌:
“奴儿,你这没用的小厮,快给我闭嘴吧!”
他一下就蔫了,不敢喊叫,也不敢生气了,低声叨咕了句:
“赵凝霜,连你也信他。”
“看来你们是不用我做主了。”
赵凝霜白他一眼:
“不用你操心做主,你老老实实待着,就比什么都强!”
话音才落,瓢泼大雨瞬间止住。
刚才还遮天蔽日的乌云,霎时散去,竟重新露出艳阳来。
狼眼瞪得老大,无心看看天空,又看看周昏淡,不可置信道:
“我直,雨怎么停了?”
“是你让雨停了?你,你居然有这等本事?”
“喂,你还能让雨再下起来不能?这雨不能停啊!”
周昏淡一甩衣袖,扭开脸:
“胡闹,我乃西湖郡王,又不是西海龙王。”
“雨何时下,何时止,岂是我能做主的?”
“做主”二字,让无心一惊。
回想之前,他和周昏淡说了一句“让你做主”之后,开始下雨。
刚才赵凝霜又和周昏淡说了句“不用你做主”之后,雨就停了。
天底下怎么有这样巧的事儿?
天底下怎么有这样诡异的事儿?
正惊讶感叹的时候,见营寨那边似有所行动,无疑是佟乙可要带领主力精兵出来厮杀了。
无心病急乱投医,大喊一声:
“奴儿,我让你做主!大家全听你调遣!”
周昏淡回过头来,得意一笑:
“是么,让我做主了?”
“早就该让我做主,呵呵。”
哗!
天空跟漏了一样,瓢泼大雨重新下起来。
无心大喜,抱住周昏淡,在他湿漉漉的头发上一拍,又在他脏兮兮的脸颊上狠狠亲了口:
“奴儿,你这厮是员福将!老天都保你!”
赵凝霜不解其意:
“你怎么还笑得出?那边马上就要冲过来了!”
左阵博文也派人来询问他:
“公子,我家孛堇让我问问您,接下来该如何处之?”
他指了指脚下,淡然一笑:
“佟乙可那猪狗,已经中了我的计!”
“大家什么也不用做,只在原地等着便了。”
众人皆是莫名其妙,还想再问问他。
突然,同时觉得腿上传来一阵寒意,不由得齐齐低头看去。
一看之下,俱各吃惊。
本来水只是没过脚踝,可在片刻之间,水势飞涨,已经到了膝盖处。
众人扭头看浑河,发现奔涌的河水与倾盆的雨水汇集,正沿着河道,朝下游飞快流淌。
轰隆!
水流像是撞上了什么东西,竟激起一道巨浪,或者说是水墙,足有丈高。
因这巨浪太高,远超河道,顿时脱离了河道,冲向下游的河岸。
营寨就在下游。
营寨中的毛事只人首当其冲,被巨浪撞击,立刻就是人仰马翻。
不等他们站稳,又一道巨浪袭来。
隔着老远,无心等人都能听到对面传来哭爹喊娘的声音。
几番巨浪之后,营寨处已经成了汪洋。
无心低头看了看,他们站在上游,距营寨那边足有数里,此时水已经齐腰。可想而知,营寨那边必是没顶。
他回过头,冲人群中的孙小豪一扬下巴:
“猪狗,该我们动手了!”
“顺便告诉我家姐儿一声,在后面截住他退路!”
孙小豪一脸的懵:
“你家姐儿?哪个姐儿?”
“截住谁的退路?怎么截?”
他也不多解释,右手持枪,伸展右臂:
“走!”
这是他边墙卫战时手势。
这手势意味着——全力出击,敌不死,我不休!
当然也有另一个意思——我死方休!
要么赢,要么死,边墙人从来都是这样打仗的。
当边墙卫还叫做凤翔卫的时候,他们身上都穿着凤翔甲。
凤翔甲上纹凤身。
凤凰左翼招清风。
凤凰右翼生烈火。
战恶敌,举右翼,生烈火。烈火煽虐,灼贪妄、焚奸佞,使我天下平!
展右臂,便意味着举右翼,意味生烈火,意味出击,意味杀敌!
孙小豪不懂他的手势,但能感受到他的杀气,立刻大喊一声:
“动手!”
“姐儿,截住他退路!”
魏无心独自在前,手持长枪,一步三摇。
众人跟在他身后,不约而同看他。
他顺着风、顶着雨,大步向前。
真好像下凡的天神,或者说是降世的魔王。
总之这份气魄、这等杀气,绝非凡人所有。
风雨好似他之部属、他之兵马,随着他一起冲向敌阵,杀的敌人惨叫连连。
那些卫府的野人和罪囚,不过是为了些赏钱才来参战。
可经历一天的战斗之后,现在又看到眼前这一幕,被他彻底震慑住,从而对他彻底的信服。
他们觉得跟着这样一个人,莫说杀敌,就斩神除仙也不在话下。
赵凝霜耳朵灵敏,她率先发现了奇怪处,那就是所有人的步调都与他一致。
以致大地上传来的有规律脚步声,已经压制了落雨声。
他迈左脚,这五千多人也迈左脚。
他跨右脚,大家也跨右脚。
他只是一步三摇的走路而已,没有回头看一眼,也没有多说一句话。
但赵凝霜能感觉到,这五千多人已经与他融为了一体,包括自己亦是如此。
只要他现在下达一个命令,所有人都会毫不犹豫的服从,包括自己亦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