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凝霜看看马路对面。
除了房屋,另有许多粮草、物什。
不用王崇石往下说了,精明如她,早已了然:
“是呀,逃难可以带银子,却没法带上房屋、物什。”
“你是从官路那边的铺子里低价买货,然后高价卖与他们。”
王崇石不但不隐瞒,反而推心置腹的指着马车上的酒:
“譬如这些麦酒,小的从铺子里买,因为买的多,掌柜的算二十三文一斤卖与小的。加上酒坛,这一坛酒总计是五百文。”
“小的转手卖给这些嗜酒如命的正兵老爷,要他们三十文一斤!二十斤就是六百文!”
赵凝霜直撮牙花子,恨自己笨,怎么这么好的赚钱机会,自己就没想到呢。
王崇石看出她想赚钱都想疯了,另指条生财大道给她:
“小姐,您且莫急。”
“现在不过是些小生意,落后还有大的。”
她两眼放光,急忙问:
“什么大的?你快说来听听。”
王崇石附耳低声:
“如今圣旨已下,奴儿干各卫所汉人全部撤回关内,由女真人接手……”
赵凝霜是懂得的,忙说:
“嗯,羁縻卫!以后就由女真人自己守护女真人土地了。”
王崇石见她明白,欣然一笑:
“小姐,您想,大量的汉人官长和正兵从奴儿干撤回关内,都要经过路过建州卫。”
“如您适才所说,他们可以带银子,却哪个也无法带上房屋、物什。”
“且不说房屋、物什,就连那不起眼的东西,如油、盐、酱、醋、柴火、清水,哪一样不是必须?他们逃难路上,人生地不熟的,却去哪里寻取?”
“我们若有时,即便高价卖与他们,他们也不敢嫌贵,反而要谢谢我们。”
赵凝霜都乐开花了:
“正是,正是。”
“我明日便去官道那边铺子里,多多买些油盐酱醋等物来。”
王崇石摇摇头,否决了她的想法:
“小姐,您如果只想赚些小钱,小的不敢拦你。”
“可小的观你气度,是见过大世面的,区区千两、万两银子,您岂会瞧在眼里?”
“您要做,就做桩大生意,卖值钱的东西。”
“您可知在这战乱之中,什么才最值钱?”
赵凝霜想了想:
“粮食!”
王崇石竖起大拇指:
“小姐见得到。您想赚大钱,就要做粮食生意。”
“小的打听过了,那边官路上新开了一间粮铺,听说掌柜的姓魏,是位上流五等二品的都道老爷。家里的粮食吃不完,专程拉到建州卫来卖。”
“魏老爷是不缺银子的,故而粮价极低,只要八钱一石。”
“您若有意的话,小的这便去寻魏老爷的管家刘典师谈谈,再压一压价钱,然后我们大量买他的粮食,囤积起来。”
赵凝霜盘算了下。
粮食永远都是必须之物,而且人人必须。
即便过路的难民不买,也可卖给建州卫的汉人、女真人。
何况如今家中有了石碾了,就多囤些粮食,慢慢的碾、慢慢的卖,反正总不至于赔本。
至不济,还可自家留着吃。
打定主意,她伸出两根手指:
“好,我先买两石。”
王崇石表情都僵硬了:
“两石?”
“呵呵,看来小姐是瞧不上这桩生意。”
“那么恕小的斗胆,自己包揽下了。”
“小的这便去寻刘典师,先买两千石。至于小姐需要的两石,小的自会帮你拉回来。”
赵凝霜见他要走,赶紧扯住:
“你别走呀。”
“我是打算先买两石看看行情,万一不赚钱呢。”
“没有不赚钱的。”王崇石信誓旦旦的说:
“关内的粮食,价钱是一两一石。”
“魏老爷八钱一石卖与我们,我们已自先赚了两钱。不敢欺瞒您,小的其实已经买了十石,早卖了七石,是一两二钱的价格。”
“里外一算,一石粮食小的赚了四钱银子,哪还有这么好的生意?”
“小姐这是便宜了小的,呵呵。”
赵凝霜看大路对面,确实有许多空米袋,另有些难民正在屋中煮饭,可见他没有说谎:
“你果真是一两二钱卖与他们?”
王崇石拍了拍怀中的荷包:
“小姐,这可是货真价实的银子。”
“银子总不会骗您吧。”
在赵凝霜听来,王崇石荷包里的银子分明是出声引诱她:
“来呀,来赚我们呀。”
一狠心、一咬牙,她伸出两根手指:
“好,我先买二百石!”
王崇石万分无奈的叹口气:
“唉,看来小姐对粮食生意是有兴趣,小的怎敢跟您争竞?”
“罢了,粮食生意让与您,小的另寻些油盐酱醋的小买卖做,也能赚个盆溢钵满,呵呵。”
赵凝霜催促:
“走吧,我们现在就去买粮。”
他刚才装腔作势的急着要去找刘典师,此时抬头看看天空,又不着急了:
“小姐,且等雨停再说吧。”
“这样大雨,怕淋湿了粮啊。”
可不是嘛。
粮食运回路上,肯定要淋雨,被淋湿就要发霉。
她想赚钱,但更心疼粮食:
“好吧,等雨停了我们再去。”
王崇石赶着马车到西院,从车上卸了九坛酒,又将荷包里的银子统统给了赵凝霜:
“小的自留几坛,卖给正兵老爷们。”
“这些银子是房租,请小姐收好。”
说罢,赶着车走了。
赵凝霜望着他的背影,觉得天底下简直没有这么好的人了,恨不能赏他一文钱。
一转头,见书仙抄起坛酒,扯开封盖,举着就喝,顿觉天底下简直没有这么讨厌的人了。
虽说为了跟他学本事,不得不下点本钱。
可是本钱已经花出去了,至今未见任何回报。
偏偏书仙大老爷不知道个好歹,才喝一口,“噗”的一声,把酒全吐了口来:
“不是说让你们买烧酒么?却为何买了这难喝的麦酒?”
赵凝霜打了个不响的响指,然后指着他手中酒坛,给无心下令:
“既然大老爷不喜欢喝麦酒,拿回来吧。”
不等无心伸手,书仙将二十斤的酒坛随手一扔,直接落到地上。
咣当!
酒坛碎了,酒也撒的满地。
赵凝霜的小心脏也仿佛被摔碎了一样,捂着心口,差点就跌倒在地:
“仙公爷爷呀,我三百二十文钱的酒,酒坛也值四十二文呢!”
“你,你不喝算了,我可以卖给别人,却为什么要将它摔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