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女的警告**
在沈自丹踏出门的前一刻,世界突然变灰。牡丹姬从暗影中浮现,露出她飘逸的裙带、柔软的发丝和澄澈的眼珠,目光仿佛望穿了秋水。她伸出苍白透明的纤手,按在沈自丹金带上垂挂下的春水之上。
“还记得,你曾对她说过,你只有一个,再没有多余的那个愿望吗?”
“哼,凭借我的智谋,只要我在一日,长城廓清、海波平静,连黄河也不敢造次;西厂复立、百官瑟瑟,朝政亦在我鼓掌之中。太子之位已经稳固。如今我大权在握,你们和春水拣选我,难道不为药师讨回公道?”
“呵,药师,你不了解人类。好愿望也会造成坏结果,尤其是你自身命运的红弦也如线团般杂乱地纠缠。
人类渴望永生之权,药师一旦复现,必被贪婪自私的人类追索。
你以为你是权力的主人,其实你,只不过是命运之网上的一根蛛丝。
牵一发而动全身。嘘,那蝴蝶开始煽动翅膀了。”牡丹姬脸上带着令人捉摸不定的微笑,又像浮现那样消失在暗影中,世界又恢复了嘈杂。
“来人,备车辇,下帖,拜访韩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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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督主大人若是有事,可以召唤下官,何故深夜相访?”韩府门前,韩偃很疑惑。
沈自丹一身灰衣,银线锦绣在火光下如同雀鸟的羽毛闪闪发光:“本督今日来,并非为了继毅侯,而是奉旨查案,有几句话想要问问韩安人。请继毅侯引荐。”
“母亲?深夜,又是女眷,此时只怕不便见客吧。”沈自丹哂笑:“我又不是真正男儿,有何可避讳?”韩偃知道无法推脱,只能道:“那……我请母亲换了衣服,在正堂见客,大人请入座稍待。”
门帘一动,迈步出来的正是韩安人。沈自丹仔细打量着她,想从她年岁渐长的脸上看出一二讯息。她面容端庄,却身材娇小,旁边侍立的儿子被衬托得就像一株高高的大树。她的前夫一定是个高背阔肩的伟岸丈夫,沈自丹心中按韩偃的样子描摹着缺席的叶天篪,一边站起来,对韩安人施礼。
韩安人不卑不亢地以主人之礼让了让,二人重新入座。
“夫人,本督是奉旨来查一桩旧事,因为圣上给的时间紧迫,就失礼开口直问,请海涵。”
“既是圣人之命,无有不从,请问吧。”
“继毅侯的父亲是登州卫总兵叶天篪,你们于xx年和离,夫人于是从携子归京,居于兄长家至今,本督所查到的,是否属实?”
“正如大人所言。”夫人答到。韩偃目光紧张,不知道为什么要牵扯到父母。
“据本督调查,夫人与叶总兵原先感情甚笃。x年府上发生了一件事,过后一年,夫人就离开了总兵,本督推测,就是这件事让夫人下此狠心。”
韩安人嘴唇紧抿发白,然后道:“可以这么说。”
沈自丹继续问道:“很多人都说,夫人是高门低嫁,不能受行伍之苦,我倒不这么认为。本督想请问夫人,当年发生了什么?”
韩安人瞳孔突然缩小,她稳定了一下情绪,道:“一伙贼人,袭击了叶家庄。”
沈自丹:“韩大人虽是书生出身,但平定两广,夫人将门之后,应当不会畏惧区区响马。”
韩安人道:“可他们伤害了我的孩子,而叶天篪,他没有保护我的女儿,反而出于迂腐的江湖义气,害死了她!对于一个母亲来说,没有什么比孩子更重要。我绝不会原谅他!”
沈自丹道:“好!夫人,现本督已查明,那伙贼人中有是堕落叛逃的锦衣卫,本督正要查办他们,苦于没有证据。如果找到他们,夫人能否指认?”
韩安人眼睛亮起:“他们化成灰我也记得!”
沈自丹道:“那夫人对于当日的情景,应当是记得很清楚了,可否复述给本督?”
韩偃为难道:“可是过了这么多年了,母亲,你记得清吗?他们模样声音不会有变化吗?虽然我还依稀记得有人袭击过叶家庄,但我现在怎么也想不起来具体的经过了。”
韩安人一反端庄的姿态,义愤填膺地道:“那是因为他们给你施了妖法,用蓝白色的火在你身上烧!你知不知道,你爹把你救回来之后,你发了三天的高烧,差点死了,要不是碰上蓝大夫,你就真要烧成个傻子了!
当年袭击叶家庄的那一伙,我虽不能人人记得,但有几人却记得特别清楚。其中五人束衣短打、武功高强、配合紧密、有章有法,明显和其他的响马山贼不一样,使的都是刀,尤其是领头的那一个,用的是雁翎刀,五人围攻你爹,还是有一人被砍跛脚。你爹也曾经怀疑过他们是伪装的锦衣卫。但还有一个人,非常奇怪,像是道士,又像是书生。他明明身上带着一把金刃的宝刀,却神仙使的供着,不敢使用。用的是腰间一柄黑色刃口的长剑。他还会妖法!就是他夜里用黑烟把你捉去的!”
沈自丹想了想,继续问道:“那请问夫人,他们是为了什么袭击叶家庄?”
韩夫人摇头道:“这我实在不知,可能是为了钱财粮食,或者有庄子上不谨慎的军户漏了富,叫人家盯上了?”
沈自丹起身道谢,道:“既然如此,到时劳动夫人万华川谷迎风别业走一趟,当面指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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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圆庭对质**
(杨昶,周敏静。戈舒夜、云庆、戈夫人,韩偃、韩夫人,加叶天篪在万华川谷迎风别业圆庭会面,对质戈舒夜身世)
“庆大叔?他们把你也接来了?”舒夜高高兴兴地迎接母亲和亲人,刚看见一边韩偃也扶着母亲来到。韩偃看见舒夜点点头,舒夜回礼于是福了一福:“韩安人、韩大人。这是家母,这是我庆大叔,我爹爹的族弟……”
韩夫人认得戈舒夜,点点头示意友好,当目光移到庆大叔身上时,她面色陡变。
“是你!”
庆大叔愣了一下,问道:“韩夫人认得老头子?”
韩夫人看了看庆大叔和戈舒夜,突然明白过来,对着舒夜厉声道:“原来你是云家的女儿!韩偃,我们走,离开这儿!这件事,我绝不会帮她,他们云家和我,是血海深仇!”
云庆知道云武和自己做锦衣卫时,为上面人的旨意做过脏活,只道她是某个痛恨厂卫的家眷。却在此时,沈自丹突然出现在二楼的跑马廊上。他一身雪白崭新的曳撒,在电光中仿佛仙人凌波,又简直像是在戴孝。
一个霹雳凌空劈下,冬天怎么会有雷呢?
“韩夫人,你可看清了?是他?你可会认错?”“我绝不会认错!就是他和他带头大哥,亲手带走了我的女儿!”
云庆也吃了一大惊,他条件反射地回头望了望戈舒夜。沈自丹老鹰一样敏锐的眼神注意到了这一点。
“韩夫人,那日到底发生了什么?”沈自丹继续循循利诱。韩夫人却咬紧了牙关,不肯再说一个字。
“怎么样?叶总兵,你妻子痛苦到这个地步,你还让她缄默不语吗?”
“二郎!”“父亲!”韩夫人和韩偃惊诧的声音中,却见晦暗的光线之中,蓬髯乱发的叶天篪如同一尊伏魔金刚,又如壁画中怒目的力士、天王,威不可当,出现在圆庭的中央。
“沈自丹,你要对我的父母做什么?”韩偃一个箭步冲上去,却被沈自丹施展出的出云十九剑灵压威逼得难以前进一步。
叶天篪沉默不语,突然,从他身上仿佛散射出无数疾风劲浪,将沈自丹寒冷的灵压驱散了!是他几十年修为,斩浪八式的内力!
“没错,当年那妖道用的就是这路功法!”他浑厚的内力像是一架功放音响,他的声音在圆庭中回荡,震得吊顶上的白灰扑簌簌往下直落。
这时候云庆也认出了他:“叶大虫,叶老虎!当年我们兄弟五人围攻,都不能近你三步之内!”
“我妻离子散,其心不改,苦练内力,等的就是今天!纳命来!”叶天篪突然身形闪动,他身材非常高大,因为年龄增长不似韩偃细腰长腿,已经是腰围八尺的壮汉了。但他动起来的时候,却真的像老虎追逐猎物一般迅猛、敏捷,甚至脚步落地没有声响!他一闪身,就跨到了云庆面前!
云庆在云头堡这许多年退隐江湖,跛脚之后,也只是做些庄子上的轻活,偶尔练练筋骨也不过是为了强身健体,武艺已大不如前,如何能抵得住叶天篪这当头的虎扑!
千钧一发之际,戈舒夜施展雀杀,灵活的步伐抱住云庆的腰一旋,躲开了叶天篪虎爪一般抓向云庆咽喉的一击。
“好俊功夫!”叶天篪又是泰山压顶之势抓来,这是斩浪刀法化用的虎爪,但杀气略减,留了力。戈舒夜知道对方雷霆之势,不敢迎接,只是运用全身的重心伸缩,手脚并用,一个撑地翻身,腾挪躲闪。外人看来,简直像是一只巨虎在扑小猫,这猫儿灵巧地跳开了。
一招相较,叶天篪收了招:“小姑娘,你是云家的人?”
戈舒夜点点头。叶天篪道:“你可知道,天顺锦衣卫五英中的云家兄弟?他们是个连幼女都杀的、没有人性的刽子手!”
云庆道:“叶大虫,祸不及子孙,咱们的仇,要杀要剐冲我来!不要对无辜的孩子下手!”叶天篪冷笑道:“你们还好意思跟我谈不伤幼童、祸不及子孙——你们亲手杀死我的女儿,我和你们五人不共戴天!”
听到这句话,韩夫人像被雷劈了一般打了个寒战。韩偃道:“母亲,小贯不是好好的么?”韩夫人甩开他的手,失声道:“你病糊涂了不记得了,小贯不是你亲妹子!”
沈自丹道:“叶总兵,请你说出来,那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叶天篪道:“好,冤有头债有主,我让你们死个明白。”
叶天篪:天顺年间,我世袭了家父指挥佥事的差,但认为不能吃老本,加之江湖上英雄辈出,新战法层出不穷,于是上京考武科。我来京结识了很多英雄,长了见识,校场上没有几个能干的过我的,心想肯定可以考取功名、光宗耀祖,家中妻子也能跟着享福,中不禁畅快开心。拜见老丈人,泰山大人还送了我一把战功累累的军刀,希望我能建功立业为国效力,让我心中激情澎湃。
我和几个朋友在醉仙楼畅吃畅饮,酒酣耳热之际往住处走,正路过西市,却见到惨绝人寰的一幕:官府正在发卖罪人家中没为奴籍的家眷。头上插着草标,哭声甚是瘆人。
我看见一对孩子,男孩年幼如玉,女孩不过是襁褓中幼儿,长得真是玉雪可爱,如同珠玉一般。这母亲也一看就是大家闺秀。当时车儿(韩偃乳名)也正是少年年纪,缺个书童玩伴,加上我们是军户,长大了还能当兵保家卫国,我就想买下那个男孩。
可这母亲跪在地上,说她们是被为于谦争名案牵累的官眷,哭求我将两个都买走,是在不行就买走女孩,说他们和汉人不一样,女孩比较宝贝。在我们军人之中,无人不听说兵部尚书于谦大人的威名,当年是他抵挡了鞑靼,保卫了bj城。人人都知道于谦是忠臣,却坐谋逆罪冤屈而死,身后连个正名都没有,百姓心中为他不平。现有忠臣良士张口为他平反,竟至于家破人亡,实在令寒心。
这母亲声泪实悲,这对孩子也确实可怜,那时候骠儿(女儿乳名)才几岁,我心中热血上涌,又一想,反正我有儿有女,他们两个正好比我儿子女儿都小些,加双筷子的事儿,也不用多做衣裳,拣旧衣穿就行,费不了多少钱。于是上前询价。
但不巧的是,我刚在醉仙楼做东,身上没有大钱,也没带值钱的东西。只有岳丈大人送的佩刀一把。这女人看到此刀,不禁痛哭断绝,告诉我这是命中的缘分。我匆匆进入西市当铺,当刀只换得一贯钱。
这一贯钱只能买一个孩子,在孩子母亲的再三央求下,我签字画押、钱货两讫,带走了女孩。这时,这女人偷偷与我一幅图,说是“以刀报刀”。
等到我回住处拿了钱回转去时,却见那女人已经死了,正在被官府差人拖走,男孩也不知所踪。当时就觉得不吉利,赶紧离开了。
躲过一阵子,我按照那女人所说的地方,找到了她藏好的宝刀。习武之人爱好刀剑,一看就是宝器。这金刀与大明的阔口九环刀很是不同,刀身刀刃上密密麻麻地揉着金色的纹路,如同星空一般璀璨(大马士革刀般的花纹),刀身细长,如同倭刀一般微微弯曲。内力充注时,花纹上发出金光,吹毛断发;内力不入时,竟是一把不开口的钝刀。简直如活的一般,真是奇兵宝具。
我匆匆携这女孩回乡,没想到祸事还是找上了门。
个把月功夫,一群贼人找上了门。叶家庄行伍出身很多,周围修建有高墙了塔,男子都长大习武,家中多有兵器棍棒,对寻常响马过境只需紧闭大门,防备他们投掷火箭燃烧房屋,等他们散去即可。我武艺高强,即使遇到山贼劫道,三五下就可以把他们击得丢盔卸甲叫我爷爷,所以我只是让家小进庄中堡垒躲避,留在外面值守,根本没把他们放在心上。
这群贼人却与寻常的山贼响马不同,训练有素。更其中有五人武艺高强、步法、阵法精妙,还有火枪。我与他们激战一白日,相持不能下。又兼他们当中很多人操持官话,还有道人,语中带有南音。我怀疑他们有官家背景,或是锦衣卫,又故意扮作强盗、来路不明,怕是背后有什么阴谋,于是夜晚化妆成叫花子摸到他们背后。从他们的口中,我才知道,原来小贯是忠良之后,他们家中祖传一件宝器,“那位上人”不惜代价也要得到,所以才以他们家为于谦说话的名义将他们满门陷罪,抄家好找宝器。但如今宝器落空,想来都在那女孩身上。他们要以幼儿心头热血做药引,唤醒刀性,有长生不老法术,献给“那位上人”。
听得这话,我终于明白了那官眷告诉我的事情,原来就是为了那金刀而来。(这里说的是夺门之变后明英宗清洗代宗势力)皇帝都可以更迭,于尚书已经惨死,若是得罪了权贵,我一个小小的卫所指挥佥事能有什么办法?赶紧叫夫人带着那女孩和儿女连夜从小路,去东平老家避难。那女孩尚在襁褓之中,夫人只能抱着先去乘车;女儿大些了能走路,我力气大,打算由我背着儿女一起离开。
却不想夫人前脚刚走,庄子就被偷袭。那妖人不知道使出了什么妖法,摸进了庄中。他们知道我武功高强,不能硬下,使出此阴招,叶家庄因此大损。混战之中,我斩断一人脚筋,但他们捉住了我的儿子!
那妖道卑鄙之至,以幻火之术拷问我儿,逼我交出金刀和女孩。
我心神大乱,发足狂奔,想要夺回孩子,却因为此时投鼠忌器,斩浪内力不能全出,中了埋伏,叫那五人围攻,渐渐被占了上风!不光这五人锦衣卫的身份逐渐显露,而我却更发现,围攻我们的人变得愈多,竟还有州府的府兵!
我孩子落入贼人之手,身陷五人战团,心中如煎。那些锦衣卫竟以叶家庄人命为质,逼我交出金刀和幼女,我犹豫一刻,就杀一人,直到杀掉所有人,最后杀死我儿!
沈自丹:所以你交出了那个女孩?!
叶天篪(摇摇头):我与他们僵持了数个时辰,他们知道胜不了我,但地上多出来十具冰冷老幼的尸体。眼看着,刀锋迫近了我的儿子。
云庆(虚弱地):是的,是的,先帝痛恨对他的反叛,锦衣卫手段越狠辣的就越受赏识。懦弱的皇帝需要更快的刀,需要更凶的狗。
叶天篪:我知道这个时候,如果不做出抉择,就会牵累更多的人。哪怕就是回转过去寻回那幼女,却可能连夫人都受到牵累迫害。这时候我手上只有一个年龄相仿的上女孩,就是我自己的亲生女儿。
我亲眼看见他们将金刀刺入女儿的胸膛。
韩夫人发出一声凄惨的泣啼。
突然叶天篪内力雷动,如同猛虎一般甩开隔在他们之间的戈舒夜,单刀直入,一掌正击胸口,一刀搠在了云庆腿上!——是当年旧伤!
云庆口吐鲜血,向后倒在地上,但还不至于立死。
“父亲!”“庆大叔!”韩偃和戈舒夜同时飞身而上,戈舒夜龇牙威胁叶天篪,想要分开二人,如同一只小猫炸毛拱背,张着嘴,对着一匹猛虎哈气。但叶天篪经年积累内力大人如虎变,又兼失女悲愤之情叠加,连沈自丹都敬畏他三分,戈舒夜如何能阻挡?
“留你一口气,是为了让你开口:你们口中的‘那位上人’,竟能调动锦衣卫和州府屯兵,究竟是谁?”
云庆眼神绝望地看看戈舒夜,又看看叶天篪,摇头道:“不,不能说,否则你们全家、我们全家,都得死。”
周敏静道:“能调动锦衣卫和所有的州府,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是陛下?时间似乎不大对。距今二十年左右,是,先帝英宗!先帝病重之时,三杨已逝世,他心中仍然依赖三位重臣,于是请人拜祭了他们的祖坟,但,听闻就在这个关口,有人以道人向上进长生不老之法……”杨昶出离诧异:“难道是杨氏向先帝推荐的道人?是妖道闻人悯人!——是他们联合起来出卖了沈氏!”
仿佛一道明晃晃的霹雳从中天而下,照亮了晦暗的天穹,将杨-沈,云-叶家族之间的恩怨情仇串联到了一起,电光在戈舒夜脑海中聚集,织成了一张巨大的网。那张沉重黑暗的网仿佛遮住了青天,黑压压得让她觉得天地无望,喘不过起来。
那是最高权力者自上而下的贪欲,如同梦魇一般在人群中消失又复现。先帝英宗病重,对生的贪欲让他追求永生,他的欲望被攀附权力的杨氏看见,于是推荐闻人悯人。在高层权力的策动下,怀有药师血统和秘密宝剑的沈氏家破人亡,仅仅是救助了孤女的叶(韩)家妻离子散,而不过是底层执行者的云家因为受到良心的谴责,想要退隐江湖,却被仇杀至今。
皇帝陛下,在封建社会被给予了“正大光明”牌匾的执政者,代表最高公权力和公平企望的利维坦,被底层期望着“青天大老爷为民做主”的神像,自身却行着最大的私欲。
最可笑的是,英宗死了,追求永生的欲望又从新的皇帝身上,仿佛不散的阴魂那样再次生长出来。这个心灵更弱小的皇帝,还伴生了一个强大的皇贵妃。
戈舒夜觉得天空突然变成了猩红色,抬头看看沈芸,突然觉得,原来他也这么天真,天真到可笑。
他用尽智慧,他战战兢兢,他不会以为扶立太子登基,扶立一个新的皇帝,这世道就会变好吧?
人类没有希望了。
叶天篪突然对她转过头:“你是云武的女儿?”她突然坐在地上傻笑起来,抬起头,挑衅地道:“正是。”
“我叶大虫没有什么仁慈之心。父债子偿,车儿,杀了她,为你死去的小妹报仇。”叶天篪对韩偃道。“父亲,不可!”韩偃厉声抗议。
云庆口中带血,咯咯咯地像猫头鹰一样笑起来:“叶大虫,当年是你亲手将小夜交在我大哥怀里的。如果她不是沈氏的女儿——她就是你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