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京杭大运河中,过了淮安之后的这一带水道情况是最为复杂的。
南宋建炎二年,东京留守杜充为阻止金兵南下,命人在滑县扒开黄河大堤,从此以后数百年,黄河都是从泗水汇入淮河,再从淮河河道流入东海的。
由于黄河携带了大量泥沙,所以这一带的泥沙淤积十分严重,河道复杂多变,想要通过这里的船只都必须依靠拉纤翻越堤坝才能进入黄淮,但风险仍然十分巨大,经常发生断缆沉舟事故。
后来官府为了保障运河的畅通,组织了大量人力物力开挖和疏通河道,修建各种堤坝和船闸,最后建成了清江浦河道,从此以后,漕运船只都从清江浦进入淮河(黄河)河道。
由于此时并不是汛期,上游来水有限,船只通过清江浦船闸时都必须排队等候。
而运河上来往的官船众多,这些官船都可以插队优先通过船闸,所以一般的民船通过清江浦的时间会被拖得比较长,有时候甚至会拖延四五天才轮到。
赵鸿义和苏惟钧在清江浦船闸外等候了两天,才与二十来艘船只一起进入船闸。赵鸿义发现那顾长江的船队居然通过了钞关,也跟了上来。
清江浦的出口也是洪泽湖的出口,两者在这里共同汇入淮河(黄河)干流河道。
苏家的船小,又没有载货,船速比起货船要快很多,进入黄河之后,很快便遥遥领先,将其余的船只抛在了后面。
从清江浦到徐州这一段黄河河道淤积比较严重,加上又是枯水期,所以河面看似宽大,但实际上能够行船的河道并不宽敞,河面下密布着浅滩沙洲。
苏惟钧命令船工略微放慢速度小心行船,又行了一日,来到了桃源县和宿迁县之间。此时天色已经渐渐黑了,风又大了起来,天上也开始下起了雨,寒风刺骨。
船工建议靠岸停船避一避风雨,等第二天再走,苏惟钧与赵鸿义商量了一下,便同意了。
几个船工开始操控着船靠岸,谁知船刚刚调了个方向,忽然之间狂风大作,只听得外面“噗通”一声,正在撑船的一个船工没站稳,竟然一下子被风吹到河里去了,其余三个船工则比较幸运,死死抓住了船桨,没有掉下水。
此时船也被吹得左右摇晃,差点被掀翻。苏惟钧和赵鸿义在船里也站立不稳,摔了一跤。
苏惟钧大喊一声:“快去救人!”
本来在船舱中休息的两个船工慌忙连滚带爬地出去救人,只是光线昏暗,一眼望去,哪里找得到人?
幸好那掉下水的船工水性不错,过了一会儿便浮上了水面,不过船已经被吹得离他落水的地方有两丈远了,他只好拼命朝着船的方向游过来。
这时又是一阵劲风刮来,几个船工被风刮得根本站不稳,更没法控制住船只,索性放弃挣扎,随波逐流,最后船被狂风刮到一处浅滩上搁浅了才停下来。
而那掉下水的船工也是命大,凭借着良好的水性也游到了远处岸边的沙滩上,趴在地上大喘着粗气。
此时风小了一些,不过雨却大了起来,船上的众人浑身都被雨打湿了,赵鸿义连忙让众人躲到船舱中避雨。
此时船已经彻底不动了,歪歪斜斜地停在了浅滩上。众人心下稍安,听着外面的风雨声面面相觑,夜间的寒气加上被雨打湿的衣服将众人冻得瑟瑟发抖,纷纷脱了外衣,拿出各自的被子裹在身上。
过了好久,落水的船工终于从岸上绕了一个弯,重新回到了船上,众人又是一顿忙活,拿了干衣服给他换上,又裹上被子。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雨下了一个多时辰之后才渐渐停下,然而夜晚黑灯瞎火的也没法查看四周情况。众人只得先拿出些干粮来填饱了肚子,讨论着后面该怎么办。
船工里领头的那个姓李的船老大十分担忧地说道:“这船如今搁浅在此处,也不知还行不行得,明日须得检查一番,若是无法动弹,怕是要耽误了少爷的行程。”
一个船工道:“这里的水情复杂,我看怕是有些难办,除非用别的船只拉着走,或许能脱困。”
赵大财也说道:“可是这里只有我们一条船,看样子附近也没有什么人烟,想找人帮忙都找不到啊!”
众人纷纷默然不语。
赵鸿义思忖了片刻,说道:“如今已是这般状况,想再多也是无用,幸好现在我们并没有性命之忧,索性先睡一觉养足了精神,一切等明日天亮之后再说。”
苏惟钧犹豫了片刻,也点点头道:“只能这样了,大伙先睡觉吧,不过还是要留一个人值夜,以防再出什么意外。”
船老大便安排道:“我们几个人轮流值夜,一人一个时辰,也就天亮了。樊老六刚才掉下水,就不用值夜了。”
第二天清晨,风小了许多。众人醒来之后连忙观察了一下周围的情况。这里属于黄泛区,几乎每年汛期都有洪水肆虐,根本没有人在这附近耕种,所以也没有村落和人烟。
船只搁浅的地方是一片离岸边很近的浅滩,离行船的主航道有几十米距离,旁边还有几个大小不一的沙洲。
幸亏这里的河底都是泥沙,基本上没有礁石,船体很结实,倒没有受到什么损坏,只是船桨断了两支。
船工们下到浅滩上试着推了一下船,可是却发现根本推不动,最后连赵鸿义和苏惟钧也一起动手帮忙,船还是纹丝不动。
“这下子麻烦了。”苏惟钧一脸颓丧地说道:“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郊野外,去哪找人帮忙?”
“难道真的要走陆路?”赵鸿义自言自语道。
苏惟钧苦笑道:“从这里走陆路去京师,起码要两个多月,哪里还赶得上会试?我看实在不行的话就只有往前走一走了,这里离宿迁也不远,到了宿迁再看看有没有顺路的船可以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