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文师擅长画符布阵,打斗这种事恰恰是符文师的弱点。
在尸煞凶猛的攻势下,无数符文师死于非命,剩下的符文师在众长老的指挥下悉数逃向了祖祠。
祖祠内摆着对公会做过贡献的众多符文师的灵位。
平日里,这里禁止人靠近,每年祭祀大典才会开启。
很少有人知道,当初建公会时,逃往外界的秘道就设在祖祠中。
祖祠的宁静很快被杂乱的脚步声打破,那是应堂堂主带着几十个符文师闯了进来。
应堂堂主顾不上对摆在祠内的灵位施礼,径直走进后堂,来到了一座壁画前。
那是初代公会会长画的公会图,已经存在无数年了。
应堂堂主将手伸到壁画前的八仙桌下按了什么机关,顷刻间,这面画着壁画的墙壁缓缓动了,露出了藏在壁画后黑漆漆的入口。
这条地道是公会最后的保命手段,只有公会会长、应堂堂主在内的寥寥数人知道。
入口打开后,应堂堂主正要带弟子进入,蓦然间大惊,伸出双手,将身后已经走来的弟子向后推去,大叫道:“不好,快撤!”
应堂堂主声音响起来的时候,箭如蝗群般从地道里飞出,落在了众人身上。
纵如应堂堂主这等地贤上境强者也没能避开,在疾退的过程中被一支羽箭射中了肩膀。
应堂堂主大怒。
这条秘道只有包含他在内的寥寥几个公会高层知道,没想到竟遭到泄露,变成了尸煞伏击他们的地方。
他大喝一声,右手结剑诀指向了秘道入口。
十余条金色符文链从他周身飞出,折碎箭雨的同时,带着霸道的杀气扑进了秘道里面。
秘道里传出了充满惊惧的惨叫声,那是被符文链贯穿身体的尸煞发出的声音。
惨叫声消失后,密密麻麻的箭雨仿佛还在半空就已经融掉的冰粒,终于静止了。
应堂堂主右手按着左肩伤口,打算再祭一条符文链飞入秘道,察看一下秘道内的状况。
一条两米多宽的巨大蜈蚣突然从秘道里钻了出来,尖长的毒肢以闪电般的速度刺进了应堂堂主胸口。
随着庞大的身躯钻出秘道,这只巨虫推着应堂堂主撞在灵位后的墙壁上,撞破墙壁,撞倒摆放灵位的八仙桌,径直飞出了祖庙。
法阵失效,秘道被劫,符文师没有逃离之道,只能死战。
符文师公会到处可见激烈到让人难以想象的战斗。
破损的建筑堂前,坍塌的神兵堂前,半废的应堂前,着火的藏书楼前,没有一处不被刀光剑影与满地尸体交织。
和其他地方相比,会柳堂要清静得多。
这一堂只有堂主崔浩和唯一的学生古凌可两人,雪印和雪鉴是客,金云帆是蹭课的。
除这几人外,会柳堂连个执事或仆人也没有。
会柳堂人少,被派往这个地方的尸煞也就少,只有十几人不说,实力最强的也不过豪强中境,就连承师境的四阶尸煞都只有三人。
那名豪强境的五阶尸煞带人追雪印和雪鉴去了,似乎看古凌可刚刚突破中灵境,三名承师境的四阶尸煞全部追向了金云帆。
留在厅堂,面对古凌可的只有一名三阶尸煞和两名二阶尸煞。
那名三阶尸煞已经修至上灵上境,离承师只有一步之遥,两名二阶尸煞实力差的也修到了中灵中境。
从境界的差距看,古凌可跟三人有着天壤之别。
三人像看着死人一样看着古凌可,想着一刀砍了眼前这个小鬼后,抓紧时间在这儿翻一翻,看能不能找到什么宝贝。
刀是三阶尸煞专门请人打造的镔铁好刀,从品阶上讲,属于黄阶上等兵器。
让三阶尸煞吃惊的是,这样一把刀居然被古凌可一拳打歪了。
这等品阶的兵器别说是他,就是承师境高手也要费一番力气才能折断,可这把刀竟然被古凌可一拳打歪了。
不止是镔铁刀,一名二阶尸煞胸膛被古凌可一拳打得深深陷了下去,另一名二阶尸煞被古凌可一拳打断了脖子。
两名尸煞境界都比古凌可高,却都死在了古凌可手下,这让三阶尸煞很困惑眼前这个少年拳头里蕴藏着怎样恐怖的力量。
两名二阶尸煞的死让三阶尸煞对古凌可产生了兴趣,同时内心也谨慎了些。
他想古凌可的拳头可怕,自己离那只拳头远一点就行了。
他从袖子里拿出十八面黑色旗子抛了出去。
那些旗子如枯叶一样飞到古凌可四周,变成了一座蕴含冷冽杀气的法阵。
他双手结一奇印,冷笑道:“小鬼,你倒有些意思。”
阴风伴着黑气从黑旗子里飞出,将淡淡的血腥味带遍了厅堂每一个角落,擦灭了点在厅堂里的每一盏灯火。
站在厅堂外,只见黑漆漆的厅堂里散发着让人恐惧的阴森森的气息,仿佛随时会从窗子里爬出来一只恶鬼。
三阶尸煞手结一印,印成时,黑气在他头顶盘旋不散,很快从里面钻出了一只泛着红光的两尺高的骷髅头骨。
如果仔细看的话,会发现骷髅眼窝深处有两团暗红色的火焰在燃烧。
这是血蛊术,十大邪功中排名第五的邪术。
这只骷髅就是三阶尸煞饲养的恶灵。
血蛊术以血饲蛊,这只恶灵已经吸了他十年的血,如今才略有小成。
他修炼了整整十年,才将骷髅脑袋修出来。
要将骷髅的身躯修出来,不知还要花多少年。
三阶尸煞听说很多修行血蛊术的高阶尸煞能同时操控几十只恶灵,他不求那么多,只要能操控一只完整的恶灵就行了。
骷髅头骨拉着长长的黑气向古凌可飞去。
他的骷髅头骨吸过很多人的血,像古凌可这么年轻的修行者,倒是很少吸。
今天晚上,他的骷髅头骨终于可以品尝年轻修行者鲜美的血了。
他丝毫不担心古凌可会逃离,他祭出的是一座禁锢法阵。
十八面黑色旗子之间有一层看不见但绝对存在而且强大的屏障,被困在法阵里的人使用法宝也没法击破这座法阵。
别说古凌可刚刚突破中灵境,即使已经承师,也未必能从他的法阵中逃出去。
宁静的会柳堂似乎进入了夜眠。
如果不是从厅堂内散出的极其可怕的阴森气息以及让人毛骨悚然的鬼嚎声,绝对不会有人想到这儿也发生了激战。
黑漆漆的厅堂里突然冒出了极其鲜艳的红光。
和黑煞力相比,红光显然威力更大,不止驱散了堂内气息,吓跑了哀嚎的恶鬼声,还像狂风一样撞在门窗上,砸碎门窗冲了出来。
那是火焰,炽烈到可怕的火焰,比烧掉藏书楼的火焰要可怕无数倍。
那些火焰烧毁了那只两尺高的骷髅,烧掉了空中十八面黑色旗子,烧尽满屋子的黑气和两具尸体后,像一头猛兽扑在三阶尸煞身上,推着三阶尸煞撞破木门飞了出去。
血腥味涌在三阶尸煞喉咙,硬是被三阶尸煞咽了下去。
他正打算翻身一跃,逃离这座诡异的院子,逃离那片连他的法阵都烧得一干二净的火焰,一只火焰化成的镰刀已经紧跟他飞出厅堂,砍在了他身上。
那口鲜血终是没忍住,被三阶尸煞喷了出来。
他的血蛊术被古凌可破了,他的法阵被古凌可毁了,连他这位上灵境都被古凌可伤了。
他恨恨地瞅着站在火堆里的古凌可,心想你可真有种,连我都能伤成这样,等回去后看我怎么找人收拾你。
他这样想着,蓦然间惊恐地发觉强大的焰力正顺着镰刀往他体内涌,将死亡的气息送到了他身体每一个部位。
三阶尸煞瞳孔越来越明亮。
那是被瞳孔深处的火焰映照的光芒。
当那种明亮遍布三阶尸煞双眼,遍布三阶尸煞身躯,让三阶尸煞浑身出现了一条条火红色的如沟壑般的纹路时,“轰”地一声,三阶尸煞被炸裂的镰刀撑爆,烧成了一堆灰烬。
这是张引力——死神的镰刀。
这是炎荒下卷第三式,是世间最强大的火系功法。
没有人能抵挡这种功法的高温。
别说被三阶尸煞利用黑旗子召唤出来的骷髅,即便真正的恶鬼,也害怕这种功法。
古凌可从厅堂内跑了出来,心想自己该去应堂问问尸煞怎么会闯进公会,或者去阵堂看看法阵为什么失效了,一支羽箭忽然从黑暗中飞出,毫无预兆地刺进了他胸口。
那支箭将他正在下石阶的身影震得倒飞而回,落进了堂内火焰中。
射箭的是一个站在庭院树影中的黑衣人,手里拿着一张木弓,腰间挂着一柄鹿首剑。
他也是闯符文师公会的人之一,但他不是尸煞。
他是飞廉中将庞桐轩。
自从英国公府遭到血洗那天夜里,古凌可看到太子涂弈的面容后,他便派人监视起了符文师公会,想找机会潜入公会,伺机诛杀古凌可。
今天夜里,探子报道有大批尸煞靠近符文师公会。
他感觉大事不妙,想要报给皇室,可想起涂弈,他还是忍了下来,让手下悄悄回去,当作什么都不知道。
他一个人潜进公会,来到会柳堂,只为射出这一箭。
他丢掉木弓,看了一眼那堆被烧成灰烬的三阶尸煞尸体,心想刚才真应该先问问古凌可修的是哪一种火系功法再下手。
他又摇了摇头,觉得自己拿整个公会符文师的性命才换来了这个诛杀古凌可的机会,又何必多此一举?
庞桐轩准备离开,右腿还没迈开,双眼猛地闪过了一抹吃惊,转身又将目光投向了厅堂。
古凌可躺在残火还在燃烧的厅堂地面上,一支箭插在他胸口,陷进去了三分之二。
从留在外面的箭支长度与位置来看,整支箭完全穿透了古凌可的心脏。
这种力度与准度的箭,别说刚刚突破中灵境的古凌可,纵然一只晋入五阶的凶兽也会被当场射杀。
然而庞桐轩目不转睛地盯着古凌可,就像预感到会发生什么一样,从腰间拿出了鹿首剑。
百息过后,躺在地上的古凌可右手食指忽然动了一下。
紧接着,他全身器官像被唤醒,睁开双眼,一点一点坐了起来。
他把右手伸进怀里,扯坏了连着箭支的白裘袍,从衣服里拿出了一个兽皮袋子。
那是乾坤袋,百器榜上排行二十七的兵器,一件强大的空间法器。
那支箭射在了乾坤袋上,相当于射在了一方世界上。
那支箭深深扎进了乾坤袋里,却无法扎破乾坤袋,强大的波动也被乾坤袋抵消掉了大半。
然而还是有一部分波动流露在外,将古凌可震得暂时昏厥了过去。
古凌可茫然地看着扎在乾坤袋上的那支箭,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庭院里那块用来镇邪的石头突然飞进来,像一头猛兽般撞在他身上,将他撞得碰倒了供奉三妙飞廉阵卷轴的八仙桌。
一道剑光紧随而至。
从剑光上散出的强大杀气磨灭了堂内残余火焰,斩碎了镇邪石,飞向了一脸惊恐却无法逃避的古凌可。
黑暗的厅堂里传出了一声充满愤怒、迷茫又绝望的惨叫。
惨叫响起后,数百道风刃从剑气上散出,朝厅堂各处飞去,散向了四面八方。
数不清的风刃,有的斩断横梁,有的斩破墙壁,有的斩碎屋瓦,一座完整的厅堂就这样被无数把尖刀一样的风刃从里面砍了出来。
如果有飞廉国强者看见这一幕,一定会震惊得失声叫出——大飞廉术!
这一招正是飞廉国镇国宝术飞廉术中的绝招——大飞廉术,是飞廉皇族才有资格学的一式。
庞桐轩祭出的大飞廉术比涂弈祭出的大飞廉术更加可怕,更具毁灭力,因为涂弈的大飞廉术就是庞桐轩教的。
树影下,庞桐轩将鹿首剑缓缓插回剑鞘,转身步入了黑暗中。
在他身后,完整的建筑仿佛一头被肢解的肉牛。
厅堂微微晃了晃,一截被砍断的横梁从房顶掉下来后,被卸成无数块的建筑物如下雨般砸下,积成了一堆废墟。
仿佛一座巨大的坟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