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之前，灭蒙国帝国书院是中原最好的书院。
    这座书院招揽的是灭蒙国最优秀的一批学子。
    遭受战乱的其他国家为了让后代受到良好教育，也将子女送入了灭蒙国。
    只不过能被帝国书院挑中的人寥寥无几，大部分学生都散落在灭蒙城或其他城一些规模小点的书院内。
    帝国书院每年年终会考核学生“六艺”，每一科只有一个“甲上”作为榜首。
    在人才济济的帝国书院，很多学生别说考到“甲中”或“甲下”，能考个“乙上”、“乙中”就很高兴了。
    至于那两个写在六个“甲上”位置的名字，众学生早已习惯了。
    寒风呼啸，大部分学生都在帝国书院门口榜单上看考核成绩，两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却在帝国书院游湖里破冰捞鱼。
    帝国书院游湖在灭蒙城算得上一处美景。
    湖水清澈见底，生长着多种水生植被。
    一种种名贵游鱼在那些植被间畅游，光看着就让人心旷神怡。
    游湖禁止垂钓。
    听闻以前有学生在湖边偷偷钓鱼，被书院发现后，罚抄了三百遍院规。
    有执事曾趁天黑下湖摸鱼，结果被书院扣了两个月薪俸。
    夏秋书院管得严，入冬后湖面结冰，想要破开厚厚的冰层都是一件难事，更别说捞鱼了。
    管游湖的执事每天不是呆在执事厅里喝茶烤火聊天，就是相结外出游乐，一天能巡查一次游湖已经算勤快了。
    趁着这种时机，那俩少年悄悄找了处人迹罕至的地方，正用斧子费力地劈冰。
    “许令，我就说拿个冰穿嘛，你还嫌麻烦，看，这冰多难凿啊！”一个少年一边劈冰，一边朝另一个少年抱怨道。
    另一个少年四下看了一眼，见周围没人，这才说道：“你钱多是吧？多了分我点啊！况且冰穿那玩意儿稀缺得要死，你去哪儿找那种东西去？”
    如果有其他学生看见这两人在凿冰，一定会惊讶地忍不住笑出来。
    整个书院学生都在门口看榜单，位于榜首的俩货居然在游湖里凿冰偷鱼吃。
    占据“礼”、“书”、“数”三科榜首的是许令，占据“乐”、“射”、“御”三科榜首的是伏良。
    再一斧子下去后，冰面终于被凿出了一个洞。
    伏良大喜，正打算把洞口劈大点，一个如铃铛般悦耳动听的少女的声音好奇地飘了过来：“你们在干什么呀？”
    两人抬头，只见一个跟他们年纪相仿的少女站在湖岸边，正睁着水灵灵的眼睛盯着他们看。
    两人都已经修到中灵上境，是快摸到上灵境门槛的人了，居然连少女什么时候来的都没感觉到。
    少女看着他们脚下冰洞，先是讶异，尔后生气地说道：“你们居然在捞鱼！不行，我要告诉长老去……”
    看着少女转身的背影，两人一个箭步蹿上去，一人抓住少女胳膊，一人捂着少女嘴，想将少女拉回来。
    今天可是开榜日，要是被人发现他们在游湖偷鱼吃，丢人可就丢大了。
    看着少女挣扎的身影，伏良急得直吼：“别叫，呆会儿鱼烤好后先给你吃……”
    这样一说，少女倒真不挣扎了。
    她扯开伏良的手，说道：“我要吃两条，不，三条……”
    灭蒙国，南部疆域。
    许令和伏良面对面站着，只是静静地看着对方，强悍的气息已经将附近雪层压得变了形。
    一簇雪花突然弹起，飞到半空，挡住了两人视线。
    这一刻，伏良大吼一声，一道光般向许令扑来，砍出了手里的刀。
    挥刀的刹那间，飞舞在两人周围的风都停滞了，只剩下那一记恐怖的刀光。
    这一刀比刚才砍向赵殊锋的那一刀更加恐怖。
    如果那一刀能将赵殊锋砍成两截，这一刀至少能将赵殊锋砍得粉碎。
    面对如此威猛的一刀，许令没有丝毫多余动作，只是将剑拿起，挡在了身前。
    他的动作很自然，跟用筷子吃饭、用瓷杯喝水一样自然。
    他仿佛不是在拿剑，而是拿着烟斗在抽烟，让人禁不住怀疑这般随意的动作能不能挡下伏良的刀。
    长刀落在了玄铁剑上。
    明明只是一柄三尺三长的铁剑，却如一座巍峨高山般被许令握在手中。
    伏良这一刀竟真似砍在了一座山上，连让许令手里的剑移动半寸都没做到。
    这一刀像砍在了一座山上，是因为许令将手里的剑变成了一座山。
    他用的是十大剑法中排名第八的苍山剑法。
    劈、砍、崩、撩、格、洗、截、刺、搅、压、挂、云等是剑最主要的招式。
    就像农夫锄田、木匠刨工一样，能将这些招式练到极致，每一招都会变成杀敌致胜的奇招。
    苍山剑法就是这样一种剑法。
    这种剑法讲究大气、平和，修炼的主要是修剑者的心境。
    一旦修剑者以最平静的心态将这些最简单的剑招施展出来，这些剑招会变成最锋利的匕首与最坚固的盾牌，让人攻不可攻，防不可防，好像一座高山般无法攀越，故名“苍山剑法”。
    这种剑法起源于南疆。
    南疆有十万座大山，山里有无数樵夫。
    无数年前，有修行者将樵夫砍柴伐树的意蕴融入了剑道中，这才创造了这种剑法。
    这种剑法由于简单，很多修剑者都喜欢修炼。
    也正是由于简单，很多修剑者都无法施展出这些剑招的强大威力。
    真按威力来说，这种剑法至少能在十大剑法中排进前五。
    千年前，这种剑法一度排进了前三。
    可惜将这种剑法练至大成的修剑者太少，久而久之，这种剑法便沦落到了第八的位置。
    世间最强大的剑法名为剑宗四十二式。
    这种剑法源于中原，很少有人将这种剑法和苍山剑法联系起来。
    其实对剑道略有研究的人都清楚，剑宗四十二式正是脱胎于苍山剑法的剑招。
    苍山剑法是将劈、砍、崩、撩、格、洗、截、刺、搅、压、挂、云等最基础的剑招练到极致的正统剑法，创造出四十二式的那群剑道高手则是将这些最基础的剑招在修炼到极致后又向前踏了一步，让这些剑招飞升到了一般人无法企及的高度。
    许令轻轻转动了一下玄铁剑。
    只是轻微的一转，玄铁剑与长刀接触的地方便散出了恐怖力道，震得伏良险些拿不住刀，连人带刀飞了起来。
    他利用身体的旋转将刀在空中连抡两圈后，再次砍向了许令的剑。
    伏良将全身力量都压在了这一刀上，这一刀比刚才那一刀威力更甚。
    许令见状，单手握剑用力一劈，一剑砍在了伏良刀刃上。
    许令的剑是用九天玄铁打造的玄铁剑，伏良的刀也是用九天玄铁打造的玄铁刀。
    两件兵器相撞，刺耳的声音从两人之间暴涌而出，落在地上后，将地面震出了如蛛网般密集的裂痕。
    伏良这一次退了十丈远，双脚在雪地上擦出了两道极深的如沟壑般的痕迹。
    反观许令，仅仅向后退了半步。
    看着自己身前擦痕，再看着许令退出的那半步，伏良将刀平举身前，说道：“镜中来，水中去，镜花水月。”
    一道诡异的波动从伏良刀上扩散而出，以伏良为中心向外扩散了至少十里。
    那道波动影响了方圆十里内的风的方向，让寒风变得紊乱肆虐；
    那道波动影响了方圆十里内满地的雪花，给每一片雪花都镀上了一层奇异的光泽；
    那道波动影响了方圆十里内的皎洁月光，让每一缕月光都变得如刀光一样。
    镜花水月，又称迷幻刀法，在十大刀法中排行第六，是世间最强的幻系刀法。
    这种刀法练成时，可以创造出两名及多名持刀者的幻影。
    无论形态、灵力还是气息方面，幻影都与本体没有任何区别。
    无论感知术多强大，都分辨不出幻影和本体的攻击，甚至连攻击都无法避开。
    混乱的寒风中，伏良左右各出现了一个虚影。
    三个伏良全部手握长刀，将长刀横于胸前，目不转睛地盯着许令看。
    一阵风将一大片雪花卷起后，三个伏良一起朝许令冲来。
    三个伏良，两个幻影，一个本体。
    许令意外的是三个伏良身后都留下了一长串脚印，似乎三个伏良都是真实存在的，又似乎那些脚印是伏良用镜花水月制造出的幻觉。
    三个伏良一起朝许令挥刀，那三把刀一起落在了许令剑上。
    许令吃惊的是三把刀似乎都是真实存在的，每一把都涌出了狂暴的威力。
    换言之，三个伏良都是真实存在的。
    世间不存在可以分身的刀法。
    三个伏良里面没有幻影，只能说明许令已经中了伏良的幻境。
    身处幻境中，感觉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
    实际上，这只是伏良想让许令感受到了感觉。
    三把刀还落在许令剑上，却见许令微闭双眸，似是不愿再理睬周身一切。
    伏良的幻境确实强大，这么短的时间内便将他带进了幻境中，可惜他是许令，是灭蒙国第一少将。
    在灭蒙国，他因剑道出名，和他的剑道同样出名的还有他的感知术。
    九术之灵觉篇、世间最强感知术天兆“十诀”中，第六诀名为召魂术，是影响进而达到控制对方想法和精神的功法。
    许令将这种功法用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
    审讯犯人时，他可以用这种功法引导对方说出深藏内心的秘密；
    和对手交战中，他能借召魂术的力量占据主导权；
    哪怕对手境界比他高，他也从未处于下风过。
    既然他分辨不出哪个真，哪个假，他就用感知术打碎这个幻境。
    一股神秘的气息从他身上扩散而出，明明无形无色无波动，在许令感知中，被这股气息笼罩后，一切全部失去了颜色。
    所有一切全部变成了黑白二色。
    这股气息渗透着伏良的幻境，似是抽掉了幻境中的颜色，又似乎在探知幻境的边缘。
    许令对面，正中间的伏良脸上忽然出现了一道裂痕，好像雕塑被某种重力敲击后出现的裂痕。
    那道裂痕在伏良身上快速扩散着，从伏良脸上爬到了空气中，又爬到了其他两个伏良身上，让三个伏良全部陷入了被裂痕覆盖的景象中。
    周围一切开始出现裂痕。
    空中刮来的风，落在地上的雪花，映照大地的月光，全部出现了数不清的裂痕。
    那些裂痕爬到了许令剑上，又顺着许令的剑爬到许令身上，紧接着爬遍了四面八方。
    所有一切全部像一面被打裂的镜子四下飞溅，碎片飞得到处都是。
    那些碎片上有月光，有雪花，有寒风，有伏良的刀和铠甲……
    好像刚才那个世界猛地破碎了，随眼前这些数不清的碎片在到处乱飞。
    无尽的碎片中，只见伏良还站在离许令十丈远的地方，用力劈出了手里的刀。
    一直单手握剑的许令终于拿起左手，双手握住了玄铁剑柄。
    在他身前，伏良的身影从一块飞在空中的碎片里面飞出，和十丈外的伏良做出了同样的动作，劈出了同样一刀。
    这道身影不是幻影，而是一记刀光。
    镜花水月，镜中花，水中月，看似幻影，其实不然。
    镜花水月这种刀法最大的特点不是制造幻境，而是将刀意隐藏在幻境中，利用从幻境中飞出的刀意杀人。
    十丈外的伏良是本尊，许令身前的伏良则是一把刀。
    一把利用镜花水月制造出来的刀。
    很少有人能躲过这种出其不意的偷袭。
    许令若非感知术太过强大，恐怕已经中了伏良这一刀。
    饶是如此，他依然要用双手握住剑柄，才能接下这一刀。
    这一刀将许令震退了快十丈远。
    攻击许令的那道伏良身影消失了，漫天碎片消失了，铺在雪地上的那层光泽却没有消失，预示着伏良随时都能砍出刚才那般强大的一刀。
    这就是灭蒙国第一少将和第二少将的实力！
    这就是灭蒙国两位最强大的豪强！
    站在满地光泽中，许令猛然向伏良冲去，眼中充满了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