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的光芒夹带着足以毁灭一切的恐怖波动从天罡谷向外散开,仅仅一瞬间便笼罩了看着那颗火球的一切人与恶兽。
连同被光芒映照的所有山谷,所有林木,所有建筑,全部包裹在了那片光芒中。
谁也没有留意,一道白光以超乎寻常的速度从鸣天广场上飞出,逆着火球光芒的照耀,飞进了这颗正在爆炸的火球中。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这是很多人最真实的感受。
众人眼中,除了那片光芒外一无所有。
每个人眼瞳深处,那片光芒如流水一样向自己涌来,像倒塌的山岳般朝自己砸了过来。
直到那片光芒静止了。
没人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或许时间很长,或许只是短短的一刹那,那片光芒忽然很诡异地退了回去,全部缩回了天罡谷上空。
众人眼中不再只有那片光芒,脚下的地面,附近的建筑,周围的山谷逐渐明晰,又回到了他们眼中。
他们无比震惊又迷茫地看着附近其他人,再看向天罡谷上空时,只见那片光芒依旧,那片火焰依旧,只是不再扩散,反而像被某种神秘力量禁锢在了空中。
本来打算回妖域的苍狼妖王这时眯着眼睛盯着那片白光看,心想这是怎么回事?
八风五运阵明明没有启动,魔风谷怎么还存在能镇压刚才那种爆炸威力的力量?
那片白光缩到了千米火球表面,直到这时,众人才看清火球表面火浪翻腾,黑色与红色交织融合,每一次融合都会产生非常可怕的威力。
有的融合能炸塌一座殿堂,有的融合能炸毁一座山峰,光是远远看着,就让人感受到了隐藏在火球内部的恐怖威力。
众人惊骇地看着那颗已经爆炸却没有向外扩散的火球,心想莫非神明降临,否则怎么可能镇压如此可怕的力量?
火球表面的火焰忽然全部向火球内部收缩,那些热浪,那些光芒,那些威力,都在以让人难以置信的方式缩进了火球内部,将这颗千米高的火球强行压缩到了一处。
火球越来越小,火球散发的光芒却越来越明亮。
当这颗火球缩成一个十丈高的光源时,散出的光芒比刚才千米高的形态更加明亮。
不止三十六正谷,七十二偏谷以及三百野谷全部被照得如同白昼般。
闯进三十六正谷的众多恶兽莫名惊惧地盯着那团光源,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光源在极致的明亮后开始黯淡,说是黯淡,其实只是相较于最明亮的时候而言的。
实际上,那光源依旧亮得像一颗挂在空中的太阳。
当附在光源上的光芒散尽,终于让人看清光源内部时,众人才发现隐藏在光源内部的是一只飞禽。
那只飞禽高有十丈,颈部与飞羽后端为纯净的黑色,全身洁白,头顶有一片红,长而弯曲的黑色飞羽如弓状,覆盖在白色尾羽上,嘴部、颈部、腿部皆细长,竟是一只鹤。
那不是一只普通鹤,那只鹤通体萦绕着令人敬畏的淡淡仙气,仿佛由九天之上而来,不存在这个世间。
那只鹤高冷孤傲地飞在空中,每一根羽毛都纯净得让人惊叹,无论世间俗尘还是邪恶黑暗,都不敢靠近这只鹤分毫。
看见这只鹤的那个瞬间,很多魔风谷弟子内心茫然,众多魔风谷祭司又惊又喜,只有在谷内多年的幽谷长老和很多一代师长激动得泪流满面。
这只鹤不是普通飞禽,而是魔风谷已经沉寂了千年之久的守护兽——仙鹤。
千年前的大黑暗时期结束后,魔风谷守护兽仙鹤借用古火大地心炎和凤凰的涅盘术准备重生,可惜一千年过去了,这只仙禽依旧没有成功。
大地心炎作为十大古火之一,拥有非常可怕的力量,可这种力量对仙鹤来说依旧不够。
后来,古凌可掉进了大地心炎里,面对突然出现的仙鹤,不自觉祭出了鬼凝。
鬼凝是用焰力与黑煞力融合后祭出的火球,内部蕴藏着极致的毁灭力量。
仙鹤第一次看到这种火球时便眼前一亮,因为鬼凝内部蕴藏的毁灭力量正是缺乏力量的它所需的。
于是在古凌可藏在大地心炎那近一个月时间里,它让古凌可祭出了很多鬼凝。
那些鬼凝有大有小,威力有强有弱,却依然无法满足仙鹤的需要。
直到古凌可使用迷幻天象与风步祭出了那颗照亮整座魔风谷的千米高的恐怖火球。
这颗火球爆炸了,产生的威力足以毁掉整座魔风谷;
这颗火球爆炸了,一直藏在鸣天广场下的仙鹤等的就是这一刻。
这只仙禽从地底飞出,畅游在无尽的毁灭力量中,沐浴在温度高到极致的火焰里面,发出了一声满足的感慨声。
那些正在爆炸的威力全被仙鹤吸了进去,那些正在扩散的火焰全被仙鹤吞噬,没有毁掉仙鹤,反而被仙鹤利用涅盘术重新生出了仙躯。
于是在鬼凝消失这一刻,仙鹤复活了。
它在地底隐藏了近千年,终于涅盘重生了。
这只仙禽冷冷地看了一眼闯进三十六正谷的诸多恶兽,冲着夜空轻鸣了一声。
那声嘹亮又霸气的鸣唳传给正在作恶的凶禽猛兽的意思只有一个:“从哪里来的,给老子滚回哪里去!”
众多山谷里战战兢兢的恶兽如蒙大赦,全部以最快的速度向谷外逃去。
有的恶兽刚跑了两步,又折回来卧着两条前腿,对仙鹤拜了一拜,表示自己的服从和感激后才重新向远处逃去。
仙鹤又冲着夜空发出了一声清亮的鸣唳。
这一声表示自己回来了,也表示自己对这片山谷拥有的主权。
它是这片山谷的守护兽,这片山谷是它的,谁要是敢在这座山谷里作乱就是找死。
那声鹤唳传到了很远的地方,似乎听到了仙鹤召唤,远处出现了一大片很小的白色光点。
那些光点全都是鹤,从各处飞来的鹤,在仙鹤的召唤下以最快的速度朝魔风谷飞来。
魔风谷本来每座山谷都有鹤的身影,白鹤,灰鹤,赤颈鹤,黑颈鹤,白枕鹤,沙丘鹤等等,每天散步在山谷中,周围鹤影随从,不失惬意。
只可惜仙鹤开始涅盘后,山谷里的鹤寻不到仙鹤气息,就像失去了主心骨一样,从魔风谷飞得一干二净,再也找不到一只鹤的身影。
今夜感知到了仙鹤的呼唤声,众多鹤就像离家多年后终于找到了回家的路的孩子,争先恐后朝魔风谷飞来。
发出第二声鹤唳后,仙鹤才将目光投向了明月谷的苍狼妖王,发出了第三声低沉的鹤唳。
这声鹤唳是专对苍狼妖王鸣的。
这声鹤唳充满了难言的愤怒与冰冷的杀意,表达的意思只有短短两个字:“找死!”
苍狼妖王笑了,兴奋地张开嘴,发出了很奇怪的狼嚎声。
这只巨兽在经历了得知仙鹤死亡的失落、愤怒和不甘到对魔风谷的轻视与傲慢再到此刻的兴奋和激动后,第一次精神抖擞地展开双翅,弓腰竖毛,目光如炬,做好了战斗准备。
受苍狼妖王身上强悍的战意影响,明月谷的地在颤动,地面上的碎石子如掉在地上的豆子般不停跳动。
煞气似狂风般绕着苍狼妖王庞大的身躯旋转着,地面被骇人的威压震出了密如蛛网般的裂痕。
苍狼妖王站在这片裂痕中央,冲着仙鹤发出了一声好战的狼嚎。
苍狼妖王身下的地面轰然垮塌,深深陷了下去。
这只巨兽一跃而起,冲着仙鹤飞去。
看着这只嗜杀成性、死性不改的凶兽,仙鹤轻震双翅,化为一道白光朝苍狼妖王飞来。
那道黑影跟那道白光在空中相遇了,众人本以为会有惊天动地的波动出现,谁想空中没有丝毫波动产生不说,那两道身影还一同消失了。
众人面面相觑,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便有眼尖的人指着远处喊道:“那儿……”
遥远的黑夜里,一黑一白两道光芒以让人震惊的速度在不同地方对撞着,由于速度太快,前一刻还在东边,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东南边。
短短的十息内,两道光芒对撞的次数居然超过了上百次。
直到这时,恐怖的波动才从高空各处传来,由此刮来的狂风吹得无数人东倒西歪,一些境界低微的人由于承受不住波动影响,纷纷被震晕了过去。
那两道身影在空中对撞了足有百息,百息过后,两道身影徒然分开。
仙鹤还在原先飞着的位置,除了身上光芒有些黯淡外,没有其他异常。
倒是回到明月谷那个深坑里的苍狼妖王浑身是血,庞大的狼躯上出现了好几道正在流血的伤口。
苍狼妖王喘着粗气盯着远处那道白影,三只眼睛里明明充满了不甘,却咧嘴笑了起来,不知是在嘲笑自己,还是在笑终于满足了又跟仙鹤打一架的愿望。
它期待了近千年,千年来,一直想跟仙鹤再打一场。
千年后,这个愿望终于实现了,没想到还是败在了仙鹤手下。
见仙鹤刚刚复生,便以如此强硬的手段驱散了群兽,击败了苍狼妖王,谷内诸多一代师长激动得泣不成声,心想终于不用再担心魔风谷的安危了。
那位挨了铁煞一拳的幽谷白衣长老拖着奄奄一息的残躯,在灰袍长老的搀扶下跪在空中,在两行浊泪中对仙鹤毕恭毕敬地拜了下去。
“感谢上苍!”
这是那位白衣长老说的最后一句话。
撑到仙鹤重生后,这位守护了魔风谷上千年的白衣长老仿佛熬干灯油的烛火,一直紧绷在心头的那根弦终于断裂了。
这一拜拜的是仙鹤,也拜的是为守护魔风谷已经牺牲与正在奋斗的所有人。
这一拜后,白衣长老再也没能起身。
他在空中化为大片光点,如春雨般洒满了这座哺育他的魔风谷。
铁煞死亡,仙鹤重生,魔风谷士气大振,北荒想要夺谷再无任何希望。
直到很多年后,回忆起这天晚上惊心动魄的大战,很多魔风谷人依然忍不住连声感慨,为那些活下来的人,更为那些死去的人。
天罡谷,鸣天广场。
帮罗桓灭了铁煞,又不再受鬼凝爆炸的困扰,古凌可从高空跃回,终于松了口气。
他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何臻的声音忽然传入了他耳中:“古越,快离开魔风谷。”
古凌可转身看去,只见何臻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盯着远处,目光所及之处是几名正看着这边的魔风谷祭司。
古凌可不认识那几名祭司,但从服饰上看,那几人不是圣境级别的一等祭司,就是地贤境级别的二等祭司。
那几人古凌可不认识,但何臻认识。
那几人资质都极老,属于魔风谷一代师长,就是他也得尊称一声师叔。
他知道那几人看得不是自己,而是古凌可。
因为古凌可身怀斩诀、风步、迷幻天象等多种功法,而这些功法都是魔风谷的绝学。
如果古凌可是魔风谷弟子,必然会让这些师长大加爱护;
可惜古凌可不是魔风谷弟子,而是迟早会离开魔风谷的中原人。
除此以外,古凌可还姓重源族的族姓——“古”姓。
无论古凌可回中原还是去重源族,对魔风谷来说都是一个极大的威胁。
所以今晚过后,那些长老绝不会让古凌可轻易离开魔风谷。
甚至,不会让古凌可活着离开魔风谷。
此时谷内大乱,正是古凌可离开魔风谷的最佳时机。
而且是唯一的时机。
“何师叔说得没错,你若是不走,恐怕永远都走不了了。”罗向南走了过来,身旁跟着罗识蒙、何子毅等人,罗嫣然也在其列。
她淡淡地看了一眼古凌可,又恢复了往日的高冷与孤傲。
她就像高空中那只羽翼鲜艳的仙鹤一样,冷冷说道:“星河室的那面壁画,还是那三十六步。”
古凌可诧异地看着罗嫣然。
当初他就是被放在没谷他房间的那三十六步步法引到星河室,才遭到顾宁暗算,掉进星河室下方深渊里的。
后来他知道那三十六步步法是罗嫣然派人放到他房间的,却没想到罗嫣然一直没换掉那些步法,更没想到罗嫣然会把这件事告诉他。
说完这句话后,罗嫣然转身准备离开,却在跨出第一步前停了下来。
她微微偏头,看着古凌可说道:“古越,我杀过你一次,今日救你一次,我们算两清了。以后,别再让我看到你。”
罗嫣然离开了,罗祎这时来到古凌可面前,说道:“古越,谢谢你。”
这个“谢”字包含了太多东西。
罗祎谢的不止是古凌可让他明白了什么是朋友,也让他明白了人间疾苦,明白了世事无常,让他勇敢踏出了与罗嫣然和解的那一步。
看着罗祎追向罗嫣然的身影,古凌可笑了笑,走到何子毅面前,举起蝎尾大镰刀说道:“喏,这个送给你们。”
“这可使不得,使不得……”何子毅吃惊地看着古凌可。
蝎尾大镰刀威力十分强大,光从兵器材质来看,就足以位列天阶。
古凌可今晚执此镰刀杀尸煞,祭鬼凝,砍铁煞,相信今晚过后,这柄镰刀一定会在世间出名。
没想到古凌可要把镰刀送给他们。
“承蒙关照,一点心意罢了,拿着。”古凌可不由分说把蝎尾大镰刀塞进了何子毅手里。
何子毅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何臻,见何臻没有反对,这才对古凌可说道:“谢谢。”
旁边的罗向南和罗识蒙看得眼红,罗向南举起自己满是崩口的刀,说道:“古越,我觉得我也需要一把新兵器。”
古凌可白了罗向南一眼,对何子毅说道:“照顾好湘湘。”
“我会的。”何子毅说道。
古凌可笑了笑,向远处走去。
看着他的背影,何子毅突然大喊道:“古越,替我向千晨问好!”
“好……”远处传来了古凌可的回应声。
几人定睛一看,才发现古凌可已经跑远,快要消失了。
空中忽然传出了几道破风声,那是一直盯着古凌可的那几位魔风谷祭司。
何子毅几人正要跟上去,何臻的话这时传了过来:“不用去了。”
几人看着何臻,只见何臻看着古凌可离开的方向,说道:“这座山谷里,感谢这个孩子的,不止是你们。”
那几位魔风谷祭司速度奇快,数息内便离古凌可越来越近。
就在他们准备抓住古凌可关起来时,一道身影从天而降,挡在了他们面前。
其中一位长老正要大喝,看见来人后却是一愣,连忙停下脚步行礼道:“大师兄。”
来人不是别人,而是罗桓。
他对几名祭司点了点头,说道:“由他去吧。”
“可是……”那几人欲言又止。
古凌可身怀魔风谷多种功法,一旦被别有用心的人所得,后果不堪设想。
罗桓打断了那位祭司的话,说道:“你们还想绝情谷的悲剧再发生一次吗?”
几名祭司同时沉默了起来。
当年梦魇国七公主戚诗兰嫁入魔风谷,却由于身怀“风步”这种步法被中原与陵谷同时逼迫,万般无奈之下在绝情谷自裁身亡。
此事一直都是梦魇国和魔风谷之间的一个结,千晨的悲剧正是这个结结出的恶果。
回想起绝情谷那件事,魔风谷的人至今依然唏嘘不已。
星河室坍塌了,那面山水壁画还在。
拥有风步的古凌可很容易来到壁画前,通过壁画与崖壁刻字之间的虚空通道来到了没谷上方的山顶广场上。
他站在广场上,看着远处明亮的三十六正谷,知道自己能离开天罡谷是因为罗桓等人的帮助,也是因为仙鹤的默许。
正是仙鹤的默许才让很多魔风谷祭司不敢当着仙鹤的面对他下手。
他想起自己掉进星河室下方深渊里的大地心炎内时,仙鹤突然发出的大笑声,想起仙鹤那句“你这小鬼居然愿意跑到这种鬼地方来陪我啊”的话,顿时咧嘴笑了起来。
他在心里默默说道:“再见,老鬼头。”
“再见,魔风谷。”
“再见,陵谷。”
……
(第七卷《魔风谷》结束,暂时搁置一个月,下个月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