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肯说,石顶富、石任意、叶珩总不会知晓。惊咤是惊咤她究竟被谁人所害,遭遇什么危境,就留待日后再问出吧!
“任意小时候便与众不同,私塾先生责罚也责罚他,但私下对我说过一句话,到如今我依然记在心中。”说话之间,石顶富眸光之中散发几许慈祥之颜色,稍稍瞥了眼石任意。
于瑶素好奇,而石顶富却说一句留一句,她便托着粉腮盼着石顶富继续说下去。
石顶富可没心情去看她这份乖柔的佯装,他知道他们等他说完是什么话,故而,接着道:“私塾先生说过,这孩儿天资禀异,小小年岁便说出不同寻常的话来,日后长大成人怕是要成当世之大儒!老朽必不及也!”
大儒?先生都不如他?于瑶素心下越发甜若饴津灌入,此生遇上这位贤才公子实乃大幸。若能嫁给他为妻更是无憾了。
叶珩听来却无钦佩之想,反而有些说不明的滋味在心间流淌。不过,说出话来总是让人爱听。“表哥才华横溢,可惜错过举人,待三年后,中举人不在话下,往后去了京城再做大官,可别忘了表弟我呀!”
于瑶素更加心里美不胜收,她知道,就凭她于家的财势,若石任意一门心思攻书,京城大伯---于尚书帮衬,石任意为官不是难事。总比自个大哥花了银子,好不容易贿赂考官才勉强中了进士强太多,毕竟,自个大哥那般不学无术的人都能为官,石任意如此宏才做官又算得了什么。而自个做了官家夫人,一辈子不愁吃不愁喝,美哉!
“表弟可别说了,表哥我只怕不是做官的料。”石任意心下清楚,自个渐渐有了旁个心思,不便让人知晓。
然,他这话可惹怒了石顶富,一心盼着儿子有个前程,而石任意却总想行商。“哼!”石顶富重重放下酒杯。“石家祖上就是村人,从未出过举人,我儿你为甚不能替我石家争口气呢?”
局面顿时尴尬起来,叶珩急忙打圆场。“表姨父请息怒,表哥他没做过官,怎知为官的妙?他在表姨父您的悉心照拂下长大成人,也没吃过苦,又怎知什么叫苦头呢?嘿嘿!表姨父您放心吧!表哥这话分明是气恼的话,您千万别当真了。”
既然叶珩出面解围,石顶富也不想闹到大家不欢而散,此番路途遥远,一程艰辛,还是稍安勿躁,让大家都能安心赶路,待寻到孙桂花,问明一切缘由,该如何就如何,那时候,儿子归来家里,他这个父亲便日夜管束,非得三载之后再中举人,为了石家,也为了他往后有个依靠。
“好,不说这些了,各自回房歇息吧!明日一早就赶路,若总是这般缓慢行进,那般返回椒城过年恐怕都来不及了。”石顶富缓了语气。
叶珩听言点首,他先前已有估算,在年前赶回椒城不算难事,但如今带上两个女子家,快马加鞭是不成了,赶着马车疾行也要耽搁些时日,算起来路上不出意外,恰好归来椒城的时候已到岁末。
“表姨父说的对,我们不宜耽搁,早些回房寐下,明日一早起,需加快赶路,寻到表姨母就带回,务必年前回椒城,家母交代,今年要接表姨母去我家过个祥和年。”
自然,各自再用些便去了自个的厢房。那石任意所料不差,石顶富在厢房之中毫无避讳的念头,提点石任意务必小心于瑶素,至于小心什么不好当着叶珩面说的太清楚。
而,石顶富为何要当着叶珩的面提点儿子呢?原来,石顶富已瞧出叶珩对于瑶素几分喜爱,他这般对儿子说辞,无非另有所图。
......
“夫人,找到老爷的尸体了。”福妈跪地,老眸不时偷瞧常素梅。
“在哪?”常素梅只觉天旋地转,就差厥倒,福妈眼疾手快,当即起身便扶。
“夫人,您千万保重身子啊!”福妈已老泪纵横,她哭的那份凄凉,比之女主子还要伤心。
常素梅步伐不稳,随福妈搀扶一步一步朝前行去。寒冷的季节,风越刮越如刀一般将人的心割破,痛在内里。
一座破庙里,颓倒的墙角,地上尘土厚重,一具尸身被掘出,盖着破竹席,横卧地上,庙里更是蛛丝网结,好似要将来人都网在其中,不得再往前半步。
常家堡带来的四名黑衣人家丁则站立尸身一旁,他们方才按照村人的说辞掘出了尸身,待验明,确实便是护送年轻小美人私奔的姜同善。
沿途而行,常素梅妇人家却有非同寻常的敏思,她担心的事不敢启口明说,也不愿相信会真的发生。能做的依然照做,一路问遍了客栈、村人,直到这儿,就快赶来椒城地界的地方,一座早已破败不堪的庙里她终于寻到了自个的夫君---姜同善。可惜,姜同善再也不能同她说一句话了,她也无法埋怨夫君的绝情,被小狐狸精---于瑶素给骗的离开了她的话。
大意失荆州,曾经她为夫君买回的小丫头,不能生育,或是夫君不喜欢,亦或是对他们夫妻不善的都被她给压制,要不再卖出去,要不就是送去“生香楼”替她挣那西域客商的银子,都没个好下场,却偏偏没想到,这个于瑶素竟将她此生的牵盼,夫君---姜同善害死在了助她---于瑶素逃离出常家堡的路上。歹毒的小蹄子,不得好死啊!
常素梅已跪地哀嚎,抱着夫君的尸身,痛彻心扉,五脏六腑也无一不残伤不全,恨不能一头碰死,以解尘世间的悲哀、痛楚。
涕泗横流,她已顾不得身份,哭的悲天跄地,但夫君也活不过来了。
“夫人,痛煞我也!”福妈嚎哭更甚,跪在夫人面前。“求夫人别再悲哀,伤了身子......”
此番从常家堡赶来,除了她们两位妇人皆是男家丁,数十名家丁都是精挑细选的,个个能争好斗,,自然,他们不是赶来哭哭啼啼的,他们能做的便是陪在女主身旁,任由女主为惨死的夫君哀嚎而作陪,仅此而已。
福妈的规劝,数十人的交头接耳,乃至愤然之声传来,常素梅渐渐止住了嚎哭,转而呜呜咽咽,恨不能替夫死去的心忽然清醒了许多。“杀!”她嘴里蹦出了一个字。
“哎哟!我的好夫人啊!您可别......”福妈以为常素梅怪她---福妈知道夫君毒死两家丁未及时禀报,这会要算她的账了,吓得头一倒,厥了过去。
“杀,务必要杀死于瑶素......杀死于瑶素......”常素梅恨的咬牙切齿,口中才说出这些。
那福妈哪是真的厥了过去,还着几分清醒,赶紧一骨碌爬起,上去便搀扶着夫人,转脸对一旁的黑衣人道:“各位,赶紧将老爷的尸身包起来,装殓入棺,快马加鞭护送回常家堡。”
“先别急,抬棺随本堡主去于家,我常素梅要让夫君瞧见,我会将他于家铲平,杀光于家全部的人,从此往后,椒城只有一个残垣断壁的于家,断子绝孙的于家......”
谁想,一家丁却赶紧提点。“禀报夫人,探子回报,说那于家可不是普通的大户坐贾人家,京城有一朝中大员---刑部于尚书乃是于家的族人,还着,于家的大公子在湖广一县乃七品县令,他们于家千真万确的官宦之家,非我常家堡能惹得起的。”
“啊!”“哦?”“呀?”......众家丁听来又次惊慌失措,怎么也没想到,那位于小姐竟有这般显赫的家族势力,她在常家堡如何受屈都不肯透露半点,这女子真不是一般的女子啊!
事到如今,真的抬棺赶去于家,数十家丁虽然个个精挑细选,杀人不在话下,但惹了官家,常家堡便岌岌可危了,而况,朝中大员---于尚书乃是于家的族人,万万惹不起了。
女中豪杰,杀人不眨眼的常家堡堡主常素梅的夫君就死在这个看似涉世未深的年轻女子手中,而她麾下这群人却议论纷纷,畏惧于家的家族势力,不敢真的对付于家。
该何去何从,不杀于家人泄愤,自个夫君就无辜惨死吗?且还是被毒死,经验尸的家丁剖断,姜同善被毒之后并未真死,还同害他的人缠斗过,身上数十个被利物扎刺的血洞便是留下最清晰的证据。
可怜夫君心底纯善,为人厚道,总是她---常素梅为了他而做尽了恶毒的恶事,为夫君解除后顾之忧。
或许,被小狐狸精---于瑶素迷晕了心智的夫君正是见识过往日妻子---常素梅的冷漠手段,这才袒护于瑶素,怕就怕常素梅会对付她---于瑶素,最终昏了头,护送于瑶素一程逃离常家堡、逃离凉州、欲图逃回椒城,同于瑶素见过于府老爷,哪里料到,于瑶素不过骗他助她逃回椒城,半道上,无情狠毒的于瑶素先施毒,后见姜同善未死,与之缠斗,曾刺伤常素梅的剪刀一刀又一刀扎在了姜同善的身上,直到姜同善倒在血泊之中,最后的倒气而亡。
然,正当常素梅沉痛不能自制的当口,又一家丁来报,破庙前又发见一具死尸,待验尸家丁禀报,乃是跟随姜同善一同逃出常家堡的家丁,也是同样被施毒未死之后与人缠斗而被利器活活扎死的。
众人大惊失色,又次议论纷纷,这于瑶素如同恶鬼一般,怎能狠毒到如此?
“尔等愚蠢,死了的家丁乃是跟随于瑶素的丫鬟---彩云下的毒手。”福妈猜到了,也丝毫不用怀疑就说出。
原来如此,有些家丁开始摇头叹息,想不到这两个年岁轻轻的女子有此狠辣的手段,听来都令人后怕。
“夫人,那家丁真是蠢死,死了也活该,要不然他警觉一些,老爷怎会被害。”福妈不再悲哭,夫人又没说要杀她泄愤,故而在夫人万分悲痛的时候替夫人说话。
而此刻,常素梅却泪眼朦胧地瞧来。咬牙切齿对福妈说出。“死婆子,你不也是没警觉吗,否则,老爷怎会,来人.....”
不待常素梅说下去,福妈已磕头如捣蒜。“夫人恕罪,夫人恕罪啊!老奴都是为了老爷着想,否则怎敢知情不报呀?”
“哼!”常素梅恨恨的从鼻息里哼出一声。而,事已至此,自个夫君岂能白白送死?就因着于家的势力便放过于瑶素,哪怕连个丫鬟都不敢动她们?常家堡还能在河西凉州立足吗?她常素梅还能威震一方,统摄常家堡众人而令属下们都信服吗?
进退维谷,该如何行事都在她一人的掌控之中了,杀尽于家人,或是放他们一马?
“夫人,下雪了......”是一立在庙外头的家丁入了庙里禀告的话。
下雪了,如此寒彻的夜幕,老天也为自个夫君的惨死伤心的浑身冰寒吗?
常素梅作起身之状,这时福妈又是眼疾手快,上前便搀扶着夫人起了身。
在福妈的搀扶之下,常素梅两步一回头,瞧去死绝多日的夫君,缓步就来的破庙门外。果然,暗夜并不伸手不见光,反倒犹如晚照时分还有光泽,那白白的雪花飞舞、飘零、飞舞、终究还是落下,化作无影。
夫君啊夫君,一场夫妻数十年,怎么也难料到会如此结局。夫君啊夫君,为妻纵有再大的本事也都疏忽大意了,谁曾想遇上这么的心思极深的年轻女子啊!夫君啊夫君,为妻只怕一时半会无法为你报仇雪恨了,望你在天之灵保佑我寻出最好的法子将这笔血账待来日再算的清清楚楚。
常素梅微闭双眸,她不为看见天上飘落的雪花,她只为沈思着如何报仇雪恨,不杀于瑶素她此生都不会甘休。
......
历时近四十日,一路艰辛,他们赶来大理。在江南地带,此时已入寒冬,而大理却好似秋风正爽,处处祥和安逸。
依照先前从姨父---刘大那得知的消息,石任意便与石顶富、叶珩一路相问,总算找到了孙桂花所出家的尼姑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