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未踏足过京城,全赖甘坤道大发慈悲,带他一路不远千里赶来了这儿,让他一路去体悟民间种种,日后行商也起码懂些民风民俗,至于,石任意最后会不会真的行商那便不是甘坤道该多问的了。
二人身临这夜之光华的街路,一壁漫步在人群之中,一壁瞧着可有甚值当采买的物什。
时不时二人的眸光会相遇,此夜,此时,甘坤道好似与沿途的眸光比较更显柔和。只要有心人瞧见自然可体察出不同来。
即便如此,石任意仍旧提点自个,这位甘坤道比自个父亲还年长,可别因着自个做了那些个荒唐的梦就对甘坤道怀有淫邪的念头,那般真的枉为读书人了!
过于俊美,两位道士装扮在外也能令人瞧见而回眸打量,不是旁人,正是一年轻男子。
“在下有礼。”
石任意闻言当即朝那年轻男子瞧来。“这位兄台,有礼。”
年轻男子随即便道:“幸逢两位,在下有个不情之请,想让二位帮个忙,不知您二位意下如何?”
“哦?不知是什么忙,若我二人能效劳的,不在话下。”石任意说话倒也干脆。
然,甘坤道却插话。“这位公子,我二人还有些琐事,甚是不便,故而不能替你解忧了。”
石任意不解,不再多嘴,静立一旁。
年轻男子听后,勉为其难的含笑,而后抱拳躬腰施礼。“那就不敢讨扰两位高士了。”
待那位年轻男子走后,石任意不解相问。“姐姐,你为何不问问人家有甚忙要我们帮的就一口回绝了人家?莫非姐姐算到他的忙不能帮?”
甘坤道没正眼瞧他,而是眼角余光扫了扫旁处,一伸手就拉着石任意的手,毫无避讳,带着他行去一僻静巷口。
街上多么热闹,人来人往的,可甘坤道为何将他带来这儿,料也料到定有乾坤。
“姐姐何故?愚弟想知道。”
“好,我就说你听好了,方才那年轻男子什么来路,你可知?”
原来是为了年轻男子,石任意双眼也瞧见的,一位儒雅的年轻男子,且一身贵气,不是富家公子便是官宦人家的。“不知,但那人有求于我们,姐姐断然拒绝必有原因,愚弟不敢多嘴。”
甘坤道笑了笑。“哼哼,这人不简单,你从他的衣装可鉴乃是上等丝质,头戴金簪,手戴玉扳指,这样的后生来历恐怕不俗。”
石任意蹙眉。“姐姐不是算出来了吧?他是什么来历必然知道。”
没好气,只一个埋汰的冷眸扫了他一眼。“你我都一路赶来了京城,到如今你还不知道姐姐?我若真的能掐指一算便知天下事,我岂会甘心留在娘娘庙里?”
到底是不是活神仙?甘坤道已对石任意言明,只不过,石任意仍旧觉着甘坤道不简单,不承认自个是活神仙而已。
“那姐姐你这是在躲谁呢?”
甘坤道又伸头瞧了瞧巷外四处,确信无人之后便对他道:“我不是在躲谁?而是在暗中查看。”
神神秘秘的,石任意怎会知道她在查看什么呢?
夜色之下,巷口一阵阵夏日清风吹来,比街头凉快了许多。石任意心猿意马,一会想到一路上和甘坤道的见识,一会又想到她对他的眸光深深,方才,她竟然丝毫不计较便拉着他的手就跑来了巷口。
见他默不作声,甘坤道则补话又道:“到现在还不明白?年轻后生来历不明,且有人暗中相随,这人又有事相求,我看绝非好事,故而,先个拒绝,不成的话,我们暗中跟踪,若能施以援手到时候再说。”
真这般说,石任意倒也欣然点首。“一切都凭姐姐安排。”
二人这便悄悄步出巷口,循着方才那位年轻男子的去向,快步就追撵了去。
不消说,一段路程之后,果然,隐隐约约之间瞧见几名黑衣男子鬼鬼祟祟尾随年轻男子身后。而,甘坤道和石任意则跟在四名黑衣人后头,相距五六十步远。
年轻男子步伐矫健,迅疾就步入一山林之中,而后便是四名黑衣人前跟了进入。
甘坤道右手横在他的胸襟前。“不必再跟去了,他们是一伙的。”
停下脚步,石任意双眸紧紧盯着甘坤道,而后吞了口涎水道:“姐姐,他们有何目的?为什么鬼鬼祟祟的?”
“不是跟你说了嘛!还问我?”
要让他相信她不是活神仙?并非什么都知道?他怎会相信?他已坚信她就是活神仙,一切都在她的心里,不过是不愿如实告知罢了。
她又拉起他的手,毫无忌讳,折返了回去。
不消说,在皇城之中,繁华的夜色,纸醉金迷,灯火璀璨,石任意已经眼花缭乱,甘坤道可是拉着他的手,也没了男女授受不亲的避讳,甘坤道啊甘坤道,你是如斯的美貌,只怕再过十年也依然貌美绝伦。
他知道,自个生出这些个下作的念想是多么可耻,奈何无法避开,无法不去深深的寻思着。
归去了客栈,各自回了自个厢房,甘坤道说过,明日将带他去见一位身份显赫之人,且不是刑部于尚书。到底谁人,石任意更加觉着甘坤道非比寻常,她究竟还有什么隐瞒他的呢?看来,只有等待明日才能知晓。
......
县城,郑杏娘的旧宅,姚彩莲正坐在屋中针黹不休,而她将大门敞开,此刻一人匆匆就赶来,他不是旁人,正是石顶富。
进了屋来,石顶富便一脸的哭丧模样。
“彩莲,彩莲......”
姚彩莲听见有人唤她,立时抬头,便瞧见了石顶富那副似乎悲伤的面色。“哎呀!是姐夫来了,你......你这是怎地了?”
石顶富双手抬在面前,而后一个巴掌拍响。“哎呦呦!彩莲啊彩莲,我......我是来寻人的哟!”
“寻人?”姚彩莲放下了针黹活计,而后抿了抿唇,一脸疑惑。“寻谁?该不是找我杏娘姐姐的吧?”
“正是为了她,我才从坝沿村匆匆赶来的呀!彩莲,我......我不过和你杏娘姐姐拌了两句嘴,她......她竟然就不知去向,这都十多天了,彩莲你说她会去哪?还是你将她藏起来了?可别为难姐夫了,速速让你杏娘姐姐出来相见吧!”
无来由的,姚彩莲怎会知晓郑杏娘的去向?她呆呆地看去他。“姐夫,杏娘姐姐可真没来这儿,彩莲不敢欺瞒。但,姐姐为人我最知,她不会轻易与你争嘴的,不知姐夫你们因何闹起来,我杏娘姐姐因何离家出走的?姐夫就实情相告,妹妹我来评评理,或许可知端倪,猜到她去了何处。”
“这......”石顶富也不用姚彩莲客气,自个一屁股就坐在了杌子上。仍旧沮丧个脸。“怎地说呢?其实,我们也没甚好争执的,就为了鸡毛蒜皮的琐碎家事,我说她不会庶务,不擅经营买卖,她便埋汰我一大男人和女人家计较什么,我就说了她几句,不想她竟然气性大,不理睬我了。”吸了吸鼻子,石顶富眨巴着双目看去姚彩莲。“不理我就拉倒,何苦来哉要离家出走,这一出走连个去处都让人猜不出,彩莲你说,姐夫可怎么办?家里没了个女人料理,我......我也没心思出门吃酒了,只想找到她,彩莲可不许藏着你杏娘姐姐又来诓姐夫我呀!”
听他说来这些,真让人哭笑不得,夫妻之间难免拌嘴,只不过,彩莲明白,杏娘不是那种为小事而动怒的人,指不定,姐夫言辞不全,只说了个大体,还有隐情并未如实告知。算了,自个终归是外人,他们夫妻拌嘴,她可别多管,只要相助姐夫寻到杏娘姐姐就成了。
“姐夫,若你说的属实,杏娘姐姐决计不会跑远,说不定已经归家了去。”话锋一转,姚彩莲不好全然相信这个中年男子的话,因着她也觉着石顶富有些心机的。“但,姐夫你还有什么隐瞒,不让彩莲知道的,那彩莲只能说,若想轻易寻到姐姐下落可不容易了。姐姐的为人是不拘小节,但真惹恼了她,就算八抬大轿去抬她,只恐都不好办,她就这个脾性,姐夫和姐姐成婚不久,待日后在一块慢慢彼此互为体谅,也就渐渐会好的离不开彼此了。”
二人正说话之际,门外有人就大声呼唤姚彩莲的名讳,随即,一位中年妇人也入了门来。
原来这位中年妇人是为了采买姚彩莲的绣好的绢帕。两女人家一壁说话,那中年妇人还朝石顶富瞧来。
说说笑笑。中年妇人便随意大声了说。“不是你说他就是你杏娘姐姐的丈夫,我还以为是你姚彩莲相好的呢!嘿嘿嘿!”
姚彩莲当即捂着脸又不好过于气恼,只似笑非笑的埋汰中年妇人道:“王婶子,你再别乱说话,小心我赶明替你张罗个年轻英俊的后生嫁了,免得你呀总是思春,尽想些不干不净的事来。嘿嘿!”
反将了一军,姚彩莲得意洋洋,倒是王婶子翻了个白眼,又努努嘴,再一个“哈哈”傻笑着就买走了五条绢帕。
然,石顶富听来别说心中多美了!他明白,那王婶子必然是个寡妇,否则,彩莲也不会说要给她张罗后生嫁了。这寡妇守寡久了,心都麻麻痒,说话也大大咧咧,毫无遮掩的。
“这位是?”石顶富故意随口相问。
姚彩莲转身就朝屋里走去,待回来之后她淡定了些才道:“王婶子是街坊,前两年死了丈夫,就一个丫头,也嫁了人家,如今就她一人留在家中过活,整日里乐呵呵的,靠着杂货铺过活。兴许见的人多了,嘴巴也学坏了。”
石顶富点点头,随即他便对姚彩莲道:“算了,既然你姐姐不在这儿,我还是速速去别处打听打听,彩莲也记得帮我问问,你姐姐究竟去了哪里,见上她的话,可要替姐夫我多说两句好话。”
“那当然,姐夫放心,我这姐姐什么脾性我最清楚,不论谁寻得了她,彩莲必然会替姐夫说她几句的。”
“好,那事不宜迟,我就归家去,不成先去娘娘庙瞧瞧,杏娘一着气,指不定会去那避开我。”
“也说不准,那姐夫就先回去,明儿我去你家,帮姐夫出谋划策。”
如此,二人就拜别,石顶富匆忙出了门,他并非赶忙归家,而是在街头乱窜,希冀能巧遇王婶子,奈何走了几条街也没再见上王婶子的人影。
然,巧合便在此时出现,那白铁匠打巧就与石顶富撞了个面。
“哎呀!这不是石乡绅嘛!”胖墩墩的白铁匠一脸堆肉,笑开了颜。
石顶富正失落之际,听人唤他,这才缓过神来,待定睛一瞧,正是交情不算深厚,半熟不熟的白铁匠,连忙抱拳示意。“幸会,幸会,白兄这是要去哪啊?”
白铁匠笑呵呵道:“也没甚事,闲来逛逛,打算买些猪头肉归家去吃酒,正巧,石乡绅你来了,别走了,今日亭午,你我就好好吃酒,叙谈叙谈。”
“多谢!”石顶富抱拳又弯了弯腰,以示客气。“唉!实不相瞒,在下还有些琐事不敢耽搁,白兄的盛情恐怕在下没法......”
知道他回拒,白铁匠也没打算强求,反正二人只稀疏交集,没甚过重交情,既然人家有事就随他去,但,客气话还要说。“那可惜了,本想和石乡绅畅饮两杯,今日既然有事,那便改日由我再拜请石乡绅来我那个穷家吃酒。”
“好好好!先谢过白兄。”
“嗯!对了,石乡绅心不在焉的,不知我这粗人可有福分知道你所为何事啊?”
白铁匠不过还想客气客气,而后他去采买猪头肉,就此别过。
而,石顶富只想避人耳目,不张扬为上,但这白铁匠曾为他所用,只要肯花银子,白铁匠不过就是个木头人,真说出来,或许还能从他那知道些什么来。
于是乎,石顶富斟酌之后,他对白铁匠道:“既然白兄问起,在下也不隐瞒了。”稍稍顿了顿,他便再道:“白兄,在下向你打听个人,不知白兄知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