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愧是七哥,果然了得。可笑啊,当年我们九兄弟都小看了你,没想到今天成就大业的是你。”赤十从黑暗中走到月光下,只他一个人,丁亥和司徒朗不见跟来。
“要说还得是老十,七哥这二十年来殚精竭虑,扭转颓势,如今果子快好了,十弟恰好就悲情主角登场了,这个分寸把握的确实好。”赤七忍不住为赤十鼓掌。
“七哥啊,你还是和以前一样,那么虚伪,明明心里想着一剑扎死我,还要给自己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你累不累啊?”说话之间,赤十将一把剑扔到了赤七面前。
赤七借着稀薄的月光看向那柄剑,锋利的剑刃刺入山间泥土之中,没入了五六分。剑柄正好在赤七手垂下的位置。赤七反手将剑拔了出来,挽了几个剑花,感受着宝剑带来的灵气。
“这算什么?武士的角斗吗?”
赤十用行动回答了赤七的询问,独臂快剑的光芒已经闪现在赤十面前。赤七竟然没有躲,也没有挥剑格挡,而是用他那一只小眼珠子盯着,他就赌,这一剑杀不死自己。
赤十及时的停住了攻击,剑锋偏了少许,划着赤七的衣服而过,在衣服和脖颈之间留下一条淡淡是血线。
“真是个疯子,不折不扣的疯子。”赤七收起剑不再攻击,一个不怕死的人,决斗对他毫无意义。
“你不会杀我,至少现在不会。”赤七说出了自己的判断,“看样子,你是成功获得了司徒朗的信任,这盘棋你终于是要坐下来和我下了。”
“那是我舅,不信我还能信你吗?”赤十倒是没有丝毫的得意,这来自于这二十年来自己的暗中观察,一个人,在二十年里一件错事都没有,一点毛病都没有找到,那一定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我也很想知道,你准备了二十年,都准备了些什么?不会就是找到了这个绿城吧?”赤七用剑指着坐在地上的绿城。
“有些不能说的,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不过,有些可以告诉你的,不介意让你有个心理准备。敌人的敌人就是天然的盟友。”赤十将手中长剑甩回剑鞘之中,伸手搀扶起绿城。“绿先生,这里没你的事情了,你回去加紧布置吧。”
“四大家族孙庞韩白的私兵被你带走,养在绿地国?”赤七说出了第一个猜测,赤乌国之所以乱,一是每个王子都不是省油的灯,二就是这四大家族尾大不掉。
这二十年来,赤七用了各种手段去削弱四家的实力,可效果却适得其反,四家的实力不但没有减少,反而将触角扎得更深更稳更加的难以动摇。
赤七总是觉得这背后有一只看不见的大手,对他的行动都未卜先知,总是能在他行动之前发出反击。
“七哥,你知道嘛?你在玩火,稍有差池就会玩火自焚,将我赤家的千年基业毁于一旦。”赤十看向赤七的眼神中充满了担忧和恐惧。“四大家族不仅仅掌握着赤乌国的经济命脉,还垄断了赤乌国的教育核心,掌控了整个赤乌国的舆论风向。任何触动他们利益的人,都会被妖魔化为桀纣一样的昏君暴君。”
“我知道……”
“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以为父王是因为你长得丑,我长得帅气英俊万人迷,才改变的心思吗?”赤十在贬低赤十的时候,总不忘夸赞自己一番,显眼包的个性并没有因为成熟而泯灭。
“你这,多少有点不要脸。”
“要脸有什么用,要脸你能知道四大家族有废立国主的权力?你能知道四大家主的印章合在一起可以调动赤乌国任意一支军队?”赤十有点气愤的看着赤七,“能干,不代表会干。看你这个吃惊的样子,连对手的底牌都不知道,你就敢赌上所有。要不是我,你早玩完了。”
“你?你不是最希望我死掉,你好登高一呼,顺利继位吗?你会这么好心?”赤七有些怀疑赤十话语的真假。
“我是希望你死,可你要是被四大家族架空然后搞死,我再去当这个傀儡,有什么意义哪?”赤十一副看司徒朗的眼神,看着赤七,是不是待的时间久了,智障也传染。
“我凭什么信你?你连亲兄弟都下得去手。”赤七说出了自己心底的想法,他太需要一个解释了,一个他埋藏了二十年的痛苦之源。
“解释什么?难道不是你向我解释吗?谁得了利益,谁得了好处?”赤十反问向赤七,“好,你说是我干的,那么为什么我不连你一起干掉?是我没那个能力,还是咱们俩关系特别好?”
“这件事这么清楚,既然不是我做的,那不是你还能是谁?”赤七始终无法忘记那个残酷的夜晚。
“等一等,真的不是你,韬光养晦,在暗中做局,把所有答案都排除?”赤十说着说着,发现了一个致命的盲区。
一个摆在天下人眼里二十年的谎言,要么是七王子卧薪尝胆策划了藏松楼大火,嫁祸十王子,使得十王子亡命天涯。要么是十王子以退为进,暗中图谋,掌控大局后再反戈一击。
第三种可能呢?
谁也没有想,自然谁也没有问。
但,如果存在呢?
赤十想到这里,指了指赤七,又指了指自己,然后手指伸到嘴前面,示意赤七不要回话。然后用两个人儿时游戏的手势比划着——七哥,另有其人,我们都中计了。
赤七也意识到,一直以来,自己的目标就是赤十,从来没有怀疑过。正如赤十的目标一直是他一样。
赤七也快速的比划着手势——会是谁?
赤十摇了摇头,表示毫无头绪。
别说头绪了,就是这种想法也是刚刚才有。
这时候就显示出赤七独特的冷静了,他快速结印——这人,必须是你我都相熟且信任的。
局面打开了,方向确定了,赤十的聪明劲就派上了用场。赤十穿过层层迷雾,一把就抓住当年大案的源头——那份密诏。
是谁,有条件泄露那份密诏。
首先应该是司徒朗,当然首先就排除是他。
那么,接下来的问题就是,司徒朗平时接触的人当中,谁和两位王子交情都深。
深得司徒朗信任的,和两位王子同时交好的,这样的人可不多。
赤十在心里盘算着,觉得就快要抓住问题的关键了,但总觉得还差点什么,差点什么哪?
赤十开始来回踱步,七哥为什么遭到嫌弃,只是因为长得丑吗?
丑,犯法吗?
七哥也就算了,丑鬼接受点不公正的待遇可以理解。
那么那些如花似玉的姐姐妹妹们,又有什么错哪?
赤十边思考边看向赤七,赤七要是知道赤十现在心里想得什么,一定得跳起来捶他的胸口。
这一切的原因,都是各位王子对于权力的野心,他们的野心埋藏了他们的良心,让他们变成了吃人的鬼。
那么,又是什么激发了他们的野心呢?
兜兜转转,还是那封密诏。
当然了,自己比七哥帅那么多,父王更喜欢也是很正常的。
想到此处,赤十不无得意的又看了看赤七,果然,七哥丑得有点犯法。
孤芳自赏之后,赤十重新冷静的思考了起来,这次他抓住了问题的核心——那时父王春秋鼎盛,为什么要在那个时候传出那封密诏?
赤十想到了这点,冷汗从后背流了下来,在山风的吹拂之下,跟着打了个寒颤。
密诏,谁能影响到春秋鼎盛的父亲立密诏,谁又能去刺激这些王子的野心,谁……
想了又想,一个人终于浮现出来——钦天官方一龙。
想到此处,赤十将这个人名告诉了赤七。
赤七摇了一半的头,又停了下来,脑袋就那么歪着,一个小眼珠子转来转去。
钦天官叫方一龙吗?自己的记忆中并没有这个人,也难怪,自己从来就不信那种天象命运的事情,也没有和朝臣们勾勾搭搭的习……
等等,方一龙,龙一方,青龙一方。
这个名字倒转过来,冲进了赤七的脑子。
青龙一方这个名字,正是犬正云在做县令的化名。
莫非真的是他?
赤七的眼神从疑惑到坚定,然后用手势询问赤十——这个名字是他的真名吗?
这次轮到赤十陷入思考和回忆。
真名吗?
应当是真名,吏部的考察,那可不是闹着……
赤十突然意识到,七哥的想法可能是对的,二十年前,吏部的主事者正是四大家族中的白家。
那么,很有可能,这个方一龙就不是真名字,什么人需要一个假名字?
答案呼之欲出,敌国的间谍。
赤十想通了这些之后,哭着笑了。
可悲又可笑,
赤乌国的这些王子们勾心斗角,
居然是给他人做嫁衣。
“让我来猜一猜,那个犬正云是不是一直在十二妹身旁,直到司徒朗打算起兵勤王,他割下了他的头,当作平息战火的筹码之一?”赤十突然开口说话,是因为他听到了熟悉的声音,他的人来了,他便不用再沉默。
“额,司徒朗都和你说了?”
“没有,我猜的,以他的个性,这种事情做得出来,如果我还没有猜错,他的尸体和头颅已经不翼而飞了吧?”赤十双手交错,像是结印一般,快速的拨弄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