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十逐渐分析出了真正站在幕后的那个人——犬正云,他游走在七王子和十王子之间,是先王最信任的钦天官,还是司徒朗不多的酒友。
如今,他却死了,带着满腹的秘密死了,只给赤家兄弟留下了相互猜忌和一堆问号。
“找到他的真实身份其实也简单。”赤七毕竟还是对犬正云更加了解,“什么人会把注意力放在十二妹身上?”
“紫狐国,按照约定十二妹要嫁到紫狐国去和亲。”赤十对于十二妹的了解显然更多。
“那么好,事实就清楚了,前些时候,传来了一则通缉令,上面的人正是紫狐国的鬼谷传人羽天蓝。”赤七述说着自己的判断,如今一手的知情人已经自杀,那么这个羽天蓝可能就是那个背后的背后。“面对强大而愤怒的青蒙,如果是你,你会逃到哪里去?”
“这很明显,天下能包容,又敢包容,还包容的了的,只有南方的橙龙国。”赤十说出了这个不争的事实,随着老牌强国蓝山国的逐渐衰弱,锐意进取的青鸟国和清静无为的橙龙国逐渐成为七国中的强者。
“我听闻,几年一度的龙场论道大会就要开启了,我赤乌国虽然是小国,四战之地,说不定哪天就被扫进历史的垃圾堆里,但哪怕是这样,也要有人去发声,告诉这个世界,我们还在。”赤七以一种异常严肃的眼神看向赤十,那不是命令,而是嘱托。
“好,”赤十答应的很痛快,像耗子一样蛰伏了二十年,一直在暗中行走。今天解开了二十年的困惑,也该出去走走,结识一下江湖上新进的才俊,放下了担子的赤十,将一些东西交给了赤七,“我带十二妹一起去,让她也见见世面,这些年来她过得就不是人的日子。”
赤十安排好了制衡四大家族的一些手段,和亲舅舅司徒朗说清楚了当年的误会,邀请上已经换回女装的丁亥,甚至还带上了一直叽叽喳喳的青花,三人便踏上了南下赴约龙场论道大会的路。
三人在路上,羽天蓝已经在杨家三位公子的陪同下山一程,水一程,跨山越河,就来到橙龙国的国都玄都城。
龙场论道大会召开在即,玄都城里里外外,来来往往都是各国的青年才俊和大儒名士,把原本安静祥和的玄都城装点得才气斐然。
羽天蓝这山山水水的可一点没闲着,在钱塘江头顺着潮信抛洒金叶,在石头城上顺着晚风降临银票,主打的就是一个花钱如流水,也没见着羽天蓝宣称的那样,用到好的地方,钱就上善如水。
倒是吸引来了不少如水一般的女子,陪着羽天蓝山水相逢,一程又一程,看羽天蓝春风不减是样子,当真是好的不得了。
“咳咳,”杨天风干咳两声,打断了羽天蓝的湘王旧梦,“天蓝贤弟,到了。现在你想去哪里?”
“去看看杨不修的坟吧?本少侠和他老人家神交已久,已经把他老人家当成了忘年之交。那可是我亲生的兄弟。”羽天蓝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样子,一点也看不出来他只是想占杨家兄弟三人的便宜,毕竟杨不修就是哥仨的亲爷爷。
杨天风倒是也没当回事,丝毫不在意羽天蓝一副我和你爷爷是兄弟,你就是我乖孙的丑恶用心,竟然还是一副开心的样子,若有所思的想了又想,“羽兄这么跳脱的性格,还真就对老爷子的脾性,羽兄若早生五十年,老爷子还真就和你拜把子,游戏人间了。想来老爷子也是乐于见羽兄如此洒脱之人。”
羽天蓝口上不吃亏,心中却不敢有丝毫不敬,七国是世家的七国,每个国家都有名门望族传承千年,与国同寿,他们既是国家的支柱又是国家的蛀虫。
和其他家族不同的是,橙龙国杨家,传承更久,二千年来看遍了世间的兴衰,他们家祠堂最上面的那位就是全性圣人杨朱。
羽天蓝走进了这个古老而神秘的家族,没有什么亭台楼阁,也没有什么雕梁画栋,院子里只有鸡鸭乱跑,没有什么水榭歌台,
若不是三位杨家的公子指引,这个地方更像是城南一处菜市场一样,羽天蓝四处望去,竟是连围墙也没有。还不时有布衣百姓拎着水桶来旁边的水井打水,再往远处看,还有几个浣洗衣服的大妈在那里唠嗑。
“这就是杨家,天下第一家的杨家?”羽天蓝可以说是震惊到了,来之前,他便设想过,二千年的世家,无穷的底蕴,十几位圣人,杨家有多么富丽堂皇都不过分。
可,羽天蓝眼前的杨家,就是鸡犬相闻的一个普通城中村落,一条穿村而过的浣花溪,几间歪歪扭扭的茅草屋,七零八落的几十尊风格各异的雕像,这是杨家?
“羽兄,着相了。”杨天风似乎看多了这样的反应,继续走着,继续说着,“不取一毫,不拔一毛。不是说说而已,说到的永远不是得道。呶,前面这头叫驴就是不修老爷子的墓了。”
一只驴,黑背白肚皮,大牙呲着笑看世间百态,两个前蹄交叉盘绕,如修道养神,飞腾而起两个后蹄,恨不得将苍天踹两个窟窿。驴身上歪歪扭扭的写着——看什么看,就是老子。
“这个就是名动天下的杨丞相的墓?”羽天蓝再次被震翻在地,这老爷子活得那叫一个通透,“也不知道老爷子喜欢什么,在下也没有准备,多少是有点唐突了。”
“准备?那不用。老爷子这人生性洒脱,对于那些繁文缛节,早就放下了。”杨天风回忆着那个老人,“老爷子生平看不上什么骏马神驹,就喜欢听驴叫,羽兄如果有心,就和我们兄弟一起,学几声驴叫,让他老人家也听听新时代的驴怎么叫。”
“驴叫?会不会不太恭敬?”羽天蓝知道杨不修本就是世间洒脱人,江湖逍遥客,但也没想到,洒脱到了这个份上了,祭祀学驴叫。
但,看着杨家三兄弟在那里真的学起了驴叫,还叫得花样百出,新意十足,才确定三兄弟不是在开玩笑,这位一驴退青鸟的杨不修,就是这个性。
羽天蓝,这个鬼谷传人,从生下来那一天,练得便是勾心斗角,纵横捭阖,他了解如何快速取得对方的信任,如何能够看透对方心中的欲望,如何利用对方的欲望来随意捭阖。
所以,他只身行走江湖,却好似千万人相助一般,逢山有路,遇水有船,主打的就是一个我知你心中所求,你必达成我心中所想。
今天,他遇到了自出江湖以来的第一个难题——对方无所求,也无所取。
羽天蓝也跟着学了几声驴叫,他心中极不喜欢驴子,他讨厌驴子那副慢吞吞的性子,讨厌驴子蒙眼围着磨子转的憨直,甚至连带驴肉火烧也一并不喜欢。
他喜欢高头骏马,喜欢穿过草原的微风,喜欢翻过大漠的狂沙,喜欢横贯江河的豪情,他属于那份自由。
“羽兄,你这驴叫可不行,不够豪迈,看我的。”说着,杨天风便双手着地,仰天……额,来了一嗓子。
听完之后,羽天蓝只能说,这一嗓子,真驴。真驴都叫不了这么好。
“羽兄,白马是不是马,黑驴是不是驴,有那么重要吗?”杨天奇走过来说道,“世人皆执着于目标、答案,有问过黑驴和白马怎么想吗?白马知道自己是马吗?黑驴知道自己是驴吗?你知道你自己是自己吗?”
羽天蓝还没来得及思考,杨天信的问题又到了,“羽兄,这天下,就算你跑断了腿,磨破了嘴,哪怕最后推翻了一个王朝,它便是真的改变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