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应命
作者:山重疑路   七王朝最新章节     
    “不是骗你出来,是引你出来。”李白白扫了扫身上的血包残片,“不然的话,我们这么多人,费了这么大劲,结合两地演员,排了这么大一出戏,岂不是没了观众?”
    “你们,你们一开始就是针对杨家设的局?这么说来,墨家的女儿受绑是假,商家的护卫叛变也是假,庄莉莉去寻找那片阴阳鱼也是假?你们什么是真的?”
    杨芳芳一直在暗中观察,看着这些人勾心斗角,你方唱罢我登场,斗得不亦乐乎,心中自然是自喜可获渔翁之利。
    可没想到,这些所谓的鹬蚌,都是钓鱼佬伪装的,就是为了钓起杨家这条鱼来。
    “如果不演这出戏,杨夫人也不可能连着发了十三道急令,要求杨家的战船不怕疲劳的急行军。”刚才还在地上打滚求饶的商十一已经笑嘻嘻的站了起来,一脸得意的问田园道人,“二少爷,咱哥们的演技是不是有大幅度的提升了?”
    田园道人点了点头,“不错,已经能够骗到杨夫人,让她相信了商家并非铁板一块,商家能搅起的风云,她自然也想试试。”
    “老弟啊,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情?”看着商十一从地上一跃而起,杨芳芳并没有过多的惊讶,或许是见多了,也或许是顾不上惊讶,“现在,玄都城,整个玄都城都在我舰队的包围下。”
    “眼光放远一点,别就盯着一个小小的玄都城不放,下棋的人都知道,真正的胜负在棋局之外。”田园道人没有被对方的威胁恐吓到,反而是有闲心坐了下来,自斟自酌的小饮了一杯,似乎是胜券在握的模样。
    蒙山城。
    一场盛大而隐秘的欢迎仪式,刚刚落幕,参加集会的人,大都不知道欢迎的是谁。但一定是个了不得的大人物,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大的阵势。
    青蒙拉着商春峰的手,已经攥在手心里一阵了,却还是不肯放开。
    “三大爷,你还有这个爱好,以前没听说过啊?”果然,狗病是一种遗传,商春峰自然也不例外。
    “嗐,”听到这话,青蒙哪里还能继续保持这种过度的热情,厌恶似的甩开对方的手,还拿出个手帕来擦了擦,以表示直接的嫌弃和正直。“你们老商家的人,不狗就说不了话吗?”
    “倒是也能,那样,人生不是少了很多乐子?三大爷当年闯下天下第一流氓的名号,不也是为了快乐吗?”商春峰忽然又提前了八十年前的往事。
    “唉,故人已去,往事不愿再提。你以为只是我一个人就能闯那么多祸吗?你以为我是没正事,只是调皮捣蛋吗?你……算了,不提了,这些事情和你说不着。”青蒙欲言又止的样子,像是勾引商春峰继续追问。
    商春峰自然是不能扫了老人家的兴致,很配合的问到,“三大爷还是讲一讲,说不定,小侄能够帮你分忧哪?”
    “不是不和你讲,也不是不信任你。只是你不知道这里面的凶险,而且你也不是应命之人,我便是告诉了你,也不过是图增你的烦恼。”青蒙的目光从商春峰身上移开,转到了目不能及的远方。
    “你们这些老头,都和我父亲一个样子,神神秘秘的,算了,不说我也懒得问。仲尼那小子在玄都城设了一个局,能把杨家的半数人马吸引过去,三大爷不会放弃这次机会吧?”
    商春峰也没有追问,大抵是这样的场景见得太多了,家里每一个人都神秘兮兮的,老爸神秘兮兮的躲在棺材里当了十年陪练靶子,老婆神秘兮兮的在首阳山坐了十年的枯禅,小舅子神秘兮兮的十年来一天早朝都没开,儿子也神秘兮兮的四处点火。
    “那是自然,倒马关前,我被那头犟驴算计,折了青方,还折损了几万人马,准备了多年的南下计划,不得不搁置,眼看着他平地起高楼,依托倒马关建立了自己的国家,这口气,我能咽下去?”青蒙说得挺严重,但面色上却十分的平静,既没有抱怨,也没有狂躁。
    “那么,三大爷还在等什么哪?小侄来此地已经三天了,青鸟国的美食美酒美人都品尝的差不多了。”商春峰不知道第几次催促青蒙出兵了,但这位三大爷似乎只是口号喊得震天响,隔天又摆一桌盛宴,又是一顿吃吃喝喝。
    “不急不急。那头犟驴虽然是犟,但可一点也不蠢。他可没少派细作来探我的底。实不相瞒,我估计啊,以我对他的了解,我现在每天穿什么颜色的底裤,他都能在一天之内知道的清清楚楚。”
    青蒙也和好大侄商春峰倒起了苦水,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青蒙发动政变借助了很多外力,其中很大一部分功臣就是杨不修那头犟驴引荐的,这还只是明面上的,暗地里,这头犟驴通过这些明面上的人,又发展了多少人出去,他就真的心里没数了。
    这也是为什么多年前,他能够势如破竹的反推到倒马关,但是那头犟驴一出现,他就必须得退兵止戈,因为他赌不起,他不知道这么多年那些钉子又发展了多少小钉子。
    “一石二鸟?这么说三大爷是再等一个人?一个绝对不可能被杨家侵染的可靠的人?”商春峰略微的思考了一圈,这几天酒也不是白喝的,青蒙充满心机的带着他,一波一波的介绍着身边的能臣干将,是一种试探,同时也是一种考验。
    “不错,商家能人辈出,贤侄能够在这么多能人中,坐稳族长的位置,眼光定然是上乘的。要打掉杨家的威风,就得先肃清蒙山城的内鬼,不然,我就是放个屁,那头犟驴都能闻出咸淡来。”青蒙赞许的点点头,用一个粗俗的比喻说明了事态的严重性,和自己不得不谨慎再谨慎的原因。
    “那就再喝他三天三夜?毕竟咱爷俩头圆。”商春峰领悟到了青蒙看似胡闹,实则充满了心机的铺张浪费式的欢迎仪式。
    棋在天上行,人在局中坐。人一旦入了局,反而不知道自己身在局中。
    不知道去何处寻找女娲机缘的橙不器又把两件灵器摆了出来,“严刑”拷问了一番,两件灵器也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
    “你们说,我是女娲娘娘的转世,是应命之人,那我应得是个什么命?”
    “天柱折,天欲倾,女娲娘娘炼五彩石补天。主人既然是娘娘的转世,应得命也差不多是这样的。”女娲长卷幻化成一个小孩子模样说教了起来。
    “天柱在哪里?”橙不器在故事中听到了一些端倪。
    “不知道。”两个化形成小孩的灵器一屁股坐在山坡上,摊开小手无奈的说道,“数万年来,沧海桑田,这里早就不是旧时模样了。”
    应命之人正在发愁着到哪里去寻找传说中打开命运的契机,而非命之人,还在和老天爷争着自己的命运,自己来做主的机会。
    青田也不知道在客栈的废墟中趴了有多久,总算是等到了所有人都散去,他才从一堆废墟之下,先探出个头来。
    若是有旁人看到了,多半会被直接吓尿,毕竟白天的时候,所有人都亲眼看到他的头被割下来带走安葬了。
    从某种意义上说,他现在是一个还活着的死人,这也是他和商叔至商量的脱身之法,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实在是那个杨天信贴得太紧了,商叔至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一份杨家密探的名单,对照着一看,无论是虚空小队还是鬼谷小队,都被渗透得千疮百孔的,可以说他即便是拉个屎,杨天信都知道是什么形状。
    完全没有任何秘密可言,而且这杨天信看起来是个不着调的花花公子,手下的琴女都看管不好,纷纷都投靠了娘子军,但实际上又是借着这个机会,光明正大的把眼线安插到了丁亥的娘子军去了。
    就连一向机敏的青花,似乎也中了杨天信的花言巧语,快和他好成一个人了。
    青田只能靠自己,他打开商叔至给他留下的一个神秘盒子,以为定然是什么锦囊妙计,结果华丽到边上镶满宝石的盒子里,居然是一个千疮百孔的乞丐装。
    青田转念一想,也只有臭烘烘的乞丐,才没有人有耐心盘查,才能够悄悄的回到蒙山城,只是这一路上怕是少不了受白眼受欺辱了。
    白眼和欺辱,或许是丁亥的人生常态,她低着头,放着缰绳,跟着大部队的方向前进,心中的思绪却是万千的理不清。
    身旁一直注意着她的宫子建自然是看出来孙女的异常,但他对于孙女而言,也不过是个有血缘的陌生人,甚至还是一定程度的罪人。
    如果不是他年轻时候的任性风流,那么怎么会兄不知其妹,妹不知其兄?又怎么会让丁亥产生如此深重的负罪感?
    宫子建想劝,却又不敢劝,矛盾的眼神求助办法最多的四哥商文泰。
    商文泰看着宫子建那饱含自责的眼神,也知道了他的用意,叹息了一声,就开口说话,“丁丫头,要不要去首阳山去看一看?”
    “啊?”丁亥不知道这个商仲尼的爷爷怎么突然问起了自己,自己能够决定去哪里吗?难道不只是商叔至要拉着这些人去往绿地国的广泽城吗?
    “你不用管他们的想法,你就说说你自己的想法。”商文泰提马和丁亥并行,言语间满是关切。
    “我的想法?”丁亥尽量的集中自己的思维,追问着自己的内心,却发现是一片空白,“可我没有什么想法,我不知道要干什么?也不知道要去哪里?甚至不知道我是谁?我的父亲强暴了我的母亲,他们还是亲兄妹,所以,蓝龙前辈,我这种人算是罪孽之子,天生有罪是吗?”
    “唉。”商文泰本来想说不是,可刚刚路过娘子关的时候,路上冲出了好多人,拿着烂菜叶臭鸡蛋,丢向丁亥,不许她再留在娘子关,说她是灾祸本源,就是因为她,娘子关的公鸡都不下蛋了。
    这样的情况,不只是在娘子关,而是在沿路经过的所有大小城镇。
    商文泰知道这背后,一定有大势力在推动,至于他们怎么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商文泰一时还看不清楚,但他清楚的是,不能让丁亥继续接受这样无端的侮辱了,必须为她找一个庇护之所。
    思来想去,只有地位崇高的首阳山最为合适,那里不但一般人去不了,又是宫子建自己的地盘,关键自己那个霸气的儿媳妇又是一个天下最护犊子的人。
    “叔至那边,你不用管,我去说服他。”
    “哦,那就多谢蓝龙前辈了。我也正好想找个地方安静安静。”
    商文泰点点头,调转马头到了队伍的最后,“三孙子,丁姑娘要上首阳山,你不用给我面子,我也没什么面子,但你二哥的面子,你不能不给吧?”
    “爷爷,这话怎么说的。就是你不说,我明天也得上首阳山不是吗?我大姨母兼我大伯母还在山上哪,我有几个胆子,敢不给她老人家请安就滑过去?”商叔至挖了挖耳朵,给了商文泰一个合理的解释。
    别看,他的大姨母兼大伯母在首阳山一待就是十年,但商家的事情谁说了算,商叔至还是知道的。
    商叔至敢拿爷爷商文泰当药鼎拳靶子,但不敢在这位长辈面前造次,她那洞穿一切迷雾的眼睛,还有那砸碎一切不服的拳头,都让她老人家的道理那么的悦耳动听。
    别说是他了,就连什么都不关心的商伯牙,今天都特意过来提醒了他八次,首阳山马上就到了。
    “嗯,你有这个心就好,就怕你飘了。”
    “嗨,爷爷,我能飘到哪里去。到时丁姑娘是留下还是走,还不是得看大伯母的态度?”
    “伯母是个什么样的人?”丁亥也跟着来到了商叔至身边,问了商叔至一个送命题。
    “额~我这种小角色不配评价她老人家,姐姐能不为难小弟了吗?”商叔至苦着脸询问。
    “你似乎很怕她,她很可怕吗?”
    “唉,姐姐,可不兴这么坑我啊,我美貌与智慧并存的大伯母,是天上的仙人临凡,是可敬可爱,不是可怕。”商叔至向着四周不停的赔罪,像怕得罪了山神一般。
    “她真有那么可怕吗?我倒是想跟她打一架,看看谁才是女子第一高手。”丁亥突然来了兴致,举着拳头有些跃跃欲试的样子。
    商叔至擦了一把不经意间流出的冷汗,这丫头片子真的不怕不怕风大闪舌头,居然还想挑战大伯母?唉,真是无知者无畏啊。
    “小叔至,我听说你很怕我?”一个恶魔般的声音在商叔至心里响起。
    “没有,大伯母,孩儿知道错了。”商叔至立刻滚下马来,匍匐在地,头颅当当的往地上砸。
    “你看伯牙还知道要来看看我,你是打算就这么绕过去吗?”声音似乎只有商叔至一人听了去。
    “不敢,不敢。”
    “好,那你们就来吧?我正好也要出关来看看了。”
    “是,是。”商叔至这才站起身来,但再也没有上马,只是牵着马向前走着。
    玄都城。
    杨芳芳也坐了下来,收起了之前的粗鲁,也饮了一杯小酒,“这才一转眼的功夫,老弟就成了田园道人?倒不如真就归隐田园,那样才适合你。这个棋局太残酷,而老弟你又是天下第一心软之人,注定要吃亏,吃大亏。”
    “哦?杨夫人且说说,贫道会吃什么亏?”商仲尼也摆起了得道高人的姿态。
    “首先,你吃得第一个亏,叫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怎么说?”
    “按理来说哪,疏不间亲,我一个外人,哪怕说你们兄弟的坏话说得再狠,你也不一定听得进去。”
    “讲。”
    “你有没有想过,你兄弟待你没有那般真诚,或者说他心里藏了私,并没有像你想象的那样亲密无间。”杨芳芳一步步的攻心,“你想,从全性山开始,虽说是你们的计划,但你确实每次都陷入了险地,如果应对不好,你真有可能就死了,而他哪,还能拿出计划来说,这一切都是你的计划,这叫进退自如。你活着,他领功。你死了,他无咎。”
    “你是想说,商叔至并没有给你们的战船做手脚,他有意让我死在玄都城,他好掌控商家?”
    “难道没有这种可能吗?”
    “有倒是有,但你的一切推断都基于一个假设——我掌握着商家的运行,干掉我,商叔至就能掌控商家。”
    “难道不是吗?你爷爷商文泰,你父亲商春峰,你兄长商伯牙,无一不是听你命令行事,甚至为了维护你,不惜得罪蓝国主,拒接旨意。”
    “十一,她说商家是我在掌控,你怎么看?”商仲尼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回头问了一嘴商十一。
    商十一轻轻一笑,“二少爷,这不能怪她,毕竟女人家通常都头发长见识短,有几个能像主母一样完美无缺的。”
    “你,你是说商家不是由商仲尼在掌控,而是他那位在首阳山上坐枯禅的母亲?”杨芳芳的消息还是灵通,一下就反应了过来,这意味着之前的谋划都针对错了对象。
    “这就和你们杨家一样,看起来都风风火火的,这个说了也算,那个也能代表,但真正说了算的,恐怕是那个大胖子杨天奇吧?是吗?天奇兄,既然来了,还藏着干什么哪?再说你那么大的块头,藏在树后面,腚都露出来了。”田园道人对着一棵粗壮的树喊话,果然大胖子杨天奇从树影中走了出来。
    杨芳芳赶紧让出了位置,垂手侍立在一侧,尽管从辈分上说来人是她的子侄。
    杨天奇也没有客气,一屁股就坐了下去,“商兄,哦,该叫道长才是。道长,你这个石凳不友好啊,只能坐半边屁股。”
    “你怎么不说你长得胖。”田园道人那是一点也没客气,直接进行了人身攻击。
    “那倒也是,”杨天奇没有生气,只是伸手吸过三个石凳一起垫在屁股下,这才坐得稳当了一些,“我之前见过春峰叔,他老人家身体挺好的。”
    “你想说的莫非是,即使你现在干掉我,商家也不会因此和杨家翻脸?”
    “你要干掉他?”橙十一的眉头第一次皱成了川字模样,比他儿子被商伯牙震晕还要担心,“你不能干掉他。”
    “哦?十一叔,你这泥胎还担心别人会不会淹死,是不是想的有点多?”
    “不是,你真的不能干掉他,犟驴没和你说过吗?商仲尼是应命之人,杀不得。”
    “哈哈,十一叔,你也信那种八龙编出来哄骗世人的鬼话吗?应命,应什么命?你只要能说上来,我就改变主意。”
    “不知道。”橙十一摇了摇头,便是应命这个说法,自己也是前不久去看望求死的二哥时才知道的,但自己问了好多遍 ,应得什么命,二哥却始终是不说。
    “你也不知道吧?我问了我爷爷,他也含糊其辞,我看大约他也不知道,所谓应命,只是神龙前辈编出来的一个故事。这个故事的谜底只有他一个人知道,而他选择了带着这个秘密死掉。”
    “你这么说,也有些道理。”商仲尼接过了话茬,“既然你打定主意要杀我,自然是做了万全准备的,那也就不在乎我多活一会儿吧,毕竟遇上一个聪明人不容易。”
    “你想问我什么?看在你就要死掉的份上,我都可以告诉你,不管是杨家的机密,还是我要用什么手段来策反你身边这些得力干将,我都可以说。”
    “那些我都不关心,我既然是应命之人,就不会轻易死掉。我想问得是,你怎么看神龙前辈的死。”
    “这是一个好问题,我专门停下所有事情,想了一整天。得出了唯一可能的答案。”
    “什么?”
    “他似乎用他的死,来推迟什么重大的变化,给我们这些年轻人一个成长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