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风御气,有影无形。即便知道前面是江湖尊称的“南阳先生”,也没有退缩的道理。
灵界“四阳三子”,龙南阳年纪最轻,一身修为造化,全凭老丈人送的一本双修奇书。
修行之术分为三途,称为器修、灵修和魂修。三界修炼士多以器修为主,灵修为辅。镇南王夫妇则是以灵修为主,器修为次。
两人双修和合,阴阳和谐,乾坤共生,夫妇二人合璧后功力可以相互加持。
鬼韬子年轻时得到这本奇书,原本也想修炼。奈何和合双修一要夫妻和谐,二要性理贯通,三要不诞子嗣。这三个条件都无法满足,因此只好作罢。
时机成熟,密探报说翼儿携剑到了无极城。贯日千秋剑是天子之物,举兵之前抢过来可振声威。镇南王亲自潜入落花洲,正好要联络叛党密谋造反。
草原狼族和人族有血脉关系,自古结盟。若想进攻东都,首先要摧毁狼族盟友的力量。灵界四洲中,落花洲和凝沙洲两地地界最广,族群人口最多,实力也最为强大。
悬霞洲人族羽族分居,人口总量最少,羽族实力不济不足为虑。金流神雷一战,妖族、蛮族和草原狼族都受到了重大打击。
镇南王多年经营,单靠雨竹城一城兵马,尚不足以同朝廷作对。他之所以不敢冒然谋反,正是因为这点。
神雷狼烟点燃,冥军大举进攻。战役打响前,西山刺客在草原四处煽风点火。翼儿来城中求援,他装作闭关不见,正是醉死生和他的阴谋计划。
神雷硝烟停歇,冥族和狼族实力大大受损。狼族联盟军力所剩无几,局面对镇南王大大有利。醉死生在神雷山负伤后并未逃回冥界,而是一直躲藏在他府中养伤。
莽山是朝廷重要的军械制造场,颛疏神炉更是工匠精神的象征。云霄真人与镇南王素有交往,被他游说许以新朝国师成为同党。
中阳皇帝信奉佛门,龙相寺被封为国寺,然而不论弟子人数还是江湖声名,云峰观都远胜龙相寺。云霄真人心中怨气由来已久,镇南王开出条件他怎能不动心?这才有驯养苍鹭投弹炸山的事发生。
云峰剑丹两宗互争,云霄真人练不成最后一口无我罡气,
与他心胸狭小手段阴狠的德行有关。翼儿拜访云峰观撞见红豆谷秘密道场,最终导致他被瞎眼道人击毙。
镇南王路上得到云霄真人身亡的消息不禁连连叹气,掌门换人,云峰门的力量恐怕再难依靠。这个牛鼻子老道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密谋多年只知掌门之争和自己修炼,丝毫没有大局观。
得知这一切都因翼儿而起,镇南王更是怒不可遏。贯日日千秋剑是皇帝御用之物,也是人族皇权的象征。云霄真人没本事劫下此剑,他只好亲自出马了。
抢夺神剑,破坏莽山铸造场。镇南王赶到湖庄比旁人晚了半日。昨日晚间西山孤士偷袭王府,想在王爷面前邀功,却犯了提早暴露的大忌。
柳一幻星和莽山王父女对峙,他一直躲在船舱。待见到翼儿剑斩对手,这才被迫现身。正巧司马郡主激动中跑上廊桥,擒住她就等于卡住了莽山王的咽喉,有郡主在手不怕你不从命。
西山孤士命不足惜,图谋天下更不可有妇人之仁。如今局面,狼族部落实力受损,凝沙洲部族元气大伤。雨竹城与冥军早有勾结,与天界也有秘密协议,镇南王再无后顾之忧。待夺到贯日千秋剑,摧毁山顶神炉,就可以遣军北上了。
竹风穿林,龙南阳双脚踩着一绿一粉两道气流,直向莽山方向飞去,翼儿在后面紧紧追赶。山口岗哨见有人闯关,叮叮当当敲锣报警。地面连弩齐射,只是这些寻常防御手段,对灭境之士丝毫不起作用。
狼烟点燃,铸器场全炉关火,铁匠们回营暂避。千夫长带着轻甲武士骑马冲上铸器场,匆忙设置了几道防线。
镇南王拎着昏迷的郡主,一路冲进铸造场,根本不把这些军士放在眼里。左手拎着郡主,右手竹剑随意挥动。围上来的军士怕伤到郡主不敢放箭,没等冲到跟前,就被剑气割了韭菜。
束发不乱,斩人之血不染衣角。千夫长眼见来人厉害,一边命人给大营报信,一边吹响哨音召唤全山守军齐来御敌。
翼儿提剑追来,千夫长眼前一亮。前日王爷铸剑,他也在现场看热闹。见姑爷亲自追来,赶紧迎上前禀道。
“姑爷,您来啦,这厮剑气太过厉害,小人们不是对手。”
形势紧迫,救下郡主要紧,翼儿冲千夫长点点头,吩咐道。
“贼人是雨竹城镇南王,你们全部退下吧,听我命令再行动。”
说话间,一营军士死伤过半,镇南王杀的兴起,竹剑隐隐荡出竹林之象,满山竹林随风摇摆,肆意收割军士人头。
军士撤下包围圈,龙南阳松手把郡主丢在地上。抬剑吹了吹剑身上挂着的几缕发丝,昂头大笑道。
“哈哈哈,挡我者死!如今郡主和神炉都已是本王掌中之物。小兄弟不妨弃暗投明,助我共举大事。”
翼儿一听这话就来了气,镇南王仪表堂堂,炼的这门功法却是不阴不阳。他聚起剑气,故意装作糊涂地说道。
“王爷这身奇功,好厉害啊,你说的是什么大事,我可就不明白了?!”
龙南阳以为他能动心,继续蛊惑道:“推翻庸皇,建立新朝,男儿立世岂非人生快事?素闻小兄弟禀赋超群,你助本王登基,封你为草原狼王。”
“做皇帝有什么好玩?谁做皇帝对老百姓来讲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皇帝必须是个好皇帝。”
“哦,小兄弟对此有何见解?不妨说来一听。”
龙南阳心想能多拉一人入伙就多拉一人,对翼儿他还真有些不死心。
“奉天治礼,勤于民事。心怀慈念,拯济苍生。绝不是像你这样心怀鬼胎,大逆不道。勾结异族,亵渎山神,别废话了,看剑!”
红日光芒,剑鸣如鹏,翼儿愤愤地回了一句。说话时有意往旁边挪动,引着镇南王跟着也往旁边挪了几丈。郡主还在地上躺着呢,可不能伤着她。
昨晚坠入悬尘之门,意识受三足黑鸦魔魇牵制,刺客攻上屋顶,郡主和披发剑士拼死抵抗,自己都没有醒来。
今日他第一次正面与“四阳三子”高人对招,也是他第一次用贯日千秋剑新剑杀人。面对镇南王他不敢大意,全神贯注下,出剑冲破了剑胆和拆招剑理,第一次祭出了剑灵。
大鹏金翅鸟,春江花月夜,梧桐绿枝叶,寂静空山敲响鸣钟。一招发出五道剑气,红绿粉白再加蓝光。五条剑身化出九轮红日,暗合五九之尊蕴意。“浩煌剑法”五招齐发,前两招是“九乌临”和“青灵月”,后三招则是“春江花”、“梧桐叶”和“静山种”。
剑道一招三象可称剑仙,三象以上可称剑神、剑圣。
镇南王夫妇助冥军冲开神雷封印,刀疤教头和阿图塔大帅,还有成千上万的狼族勇士都因此牺牲。
翼儿怒火冲窍,斗气鼎盛,悟性瞬间爆棚,感悟了布衣东阳的教诲真谛。四位神域圣母的赐印同时激发,再加上狼族信仰,几种力量合在一处,正式踏入剑道名人堂。
狼者气场下的合剑势,剑人合一的灵魂剑术。龙南阳知道挡不下此招,竹剑离手,身形骤然消失,站立处荡起两道绿粉烟雾,飘出一股芍药花香,正是他夫妇二人和合双修之功。
“哎呀...!”
龙南阳重新现身,咬破舌尖,嘴角渗出一丝鲜血。脚步跌跌撞撞,一头栽倒到地面。
他故意装出落败,其实在引诱对手。果然倒地之后,翼儿收住剑招,倒提剑柄,忍不住凑上前查看。
也怪翼儿缺少与绝顶高人的对阵经验,低头的一瞬间,镇南王出手了。刚才他剑灵出窍,镇南王折损十年修为,以和合之气方能化解。虽然折损功力,匆忙间却逃过一劫。
论阴谋算计,临战经验,翼儿哪里是他对手?竹风化剑从袍袖中击出的时候,再提剑回挡终究是慢了一点。
“扑哧”
翼儿右肩被竹风击穿,鲜血漫出衣襟。贯日千秋剑脱手掉在地上,竹风顺势在他体内炸开,与他经脉内的真气轰然对撞。
眼前一黑,朦胧间听到龙南阳得意地笑道:“小家伙,还是嫩了点。想取胜本王,先让你知道竹风的厉害。”
说话间,他俯身就要去捡地上的贯日千秋剑,又是一声叹息传来。
“唉...乱臣贼子,其心可诛。大道不灭,无增无减!”
“啊呀,休要伤我夫君!”
昏迷前,翼儿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小友,三日之内务必前来伏羲道场,你这伤还有救。切切。”
然后?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息灵殿中,趴在殿梁上睡觉的三足黑鸦一头栽了下来。
这一跤摔的它四肢发麻,眼冒金星。望着殿梁上犹在酣睡的母乌鸦,它不禁迁怒于她,重新飞上去,扑扇着翅膀啪啪啪把她打醒。
“老婆子,我刚才差点栽死。你倒好,睡的像死猪一样!”
母乌鸦被它无端弄醒,一时摸不着头脑,眼巴巴地看着它问道。
“啊?老爷子,出什么事了,大殿要塌了吗?”
“踏个鬼,是小主人要挂了!”
母乌鸦闻声大惊,颤巍巍地问道:“老爷子,你说的是哪位小主人啊,是咱们这里的这个,还是外面的那个?”
“别管是哪个了,说了你也不懂,反正我看这回真正危险了。”
刚才摔下来的时候,老乌鸦特意瞅了瞅地板上的脚印,盘古脚印的光芒明显比睡觉前暗淡了许多。
飘灵此刻还困在陨门通道中,老乌鸦感应到主人灵界本体的危险,有些不知所措。守护和教导人形魂魄是息灵殿使万万年不变的使命。小主人跑到外面去修炼元魂之心,已经很久不见他了。
也不知道他小人家究竟在干什么?倒是这位灵界的魂魄本体,最近老潜入老乌鸦梦里。
三足黑鸦隐隐感觉有大事要发生,小主人的修炼只差最后一步,圣母保佑这一步一定要完成。
海中魂粒带来的消息,魔觉大人在冥界成就了一番大事业,冥军甚至攻进了雪缘草原。然而这些都不是老乌鸦关心的事情,身为息灵殿殿使只有一件事最重要,不!应该是两件。
一件是按照息灵圣母的意志辅佐好小主人,另一件,嘿嘿!当然是和母乌鸦过好自己的小日子。
飘灵主子失联好些日子了,他到底在哪?三足黑鸦努力尝试着进行意识链接,甚至用祈祷感应的方法都得不到回应,倒是小主人的灵界本体时常潜入梦中。
即便老乌鸦尝试了成百上千次,灵界本体意识的强大还是超出了它的预料。似乎随着时间的推移,不光感应不到魔觉大人,就连与灵界本体的意识链接也变得越来越不容易。
如今的情况,不管哪个域界的小主人挂了,老乌鸦和母乌鸦都将吃不了兜着走,一旦圣母怪罪下来,除了毁灭还是就是毁灭!这可是三足黑鸦从来都不敢想的事情。
“秦哥哥,你醒啦...?”
司马流芸双眼通红,脸整个瘦了一圈,端着瓷碗正给自己喂汤药。味甘微苦,应该是老山参的味道。
“你在床上已经躺了整整一天了,想吃什么不?我去给你做。”
见他苏醒,司马流芸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虽然三印和尚亲自验过伤势,说他性命无碍。然而不见他睁眼,总归是放心不下。
“啊...我咋在你床上?快抬我回去,镇南王好阴险,差点被他害死。”
垂帐檀床,绣花锦被,被面荷花鸳鸯,全是淡淡的女子香气。他试着想坐起身,哪知刚一用力就感到浑身剧痛,身子一软又倒回床上。
司马流芸揪心地帮他重新拉好被角,见他这副模样又忍不住落下泪来。
“秦哥哥,你别心急,大和尚说了你这伤只有庄夫子能救。镇南王造反的事,父王折子已经往东都送了。”
“你看你,我不是还好好的吗?哭什么哭。”
他不说这话还好,说了又引起郡主伤心。司马流芸不由哭得更加厉害,坐在床头一个劲地抹眼泪。
“你再哭,我可不理你了哈!”
翼儿好不容易才攒点力气,本想问问其它事情,见她哭得梨花带雨,一时竟不知如何安慰。
“好吧,我不哭了。人家是怕你死了,这辈子欠你的债就没法还了。”
司马流芸忍住泪水眼巴巴地望着他,嘴角挤出一丝笑意。这副似笑非笑的样子,顿时把翼儿逗乐了。
“哈哈,你笑起来的样子可比哭的时候好看多了。”
“都这会了还有心说玩笑话,你坏!”
逗了几句嘴开始谈正事,司马流芸让翼儿安静躺好,缓缓说起了经过。
镇南王掳走郡主,翼儿提剑追赶瞬间没了踪影,莽山王和一众属官急的直跺脚。王爷迁怒于西山孤士下令全军放箭,强弩硬弩一通乱射,把剩下的黑衣人全部射成了刺猬,竟忘了留下活口。
众人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直到守山部队送回消息,大伙才一窝蜂骑马扑向莽山。三印和尚下湖捞出王爷和自己的炼器,骑上法螺第一个飞到铸器场,大和尚首次露出这手功夫,又让众人吃了一惊。
赶到山顶已不见贼人,翼儿和郡主倒地不醒,他取出金疮药先帮翼儿止血,看完两人伤势这才缓了一口气。
半个时辰后,王爷率领大军进山,千夫长上前禀报,说小姑爷先把镇南王打倒,不料镇南王使诈伤了姑爷。贼人正要拾剑伤人时,一团白气中突然冒出一位老神仙,出手将贼人击退。
紧接着又有一道粉色烟雾飘出,又冒出一位蒙面仙子,两人与老神仙过了三招后抽身逃走,然后老神仙也不见了,地面只留下一股芍药香味。
莽山王听完禀报,狠狠将千夫长责骂了一通。知道镇南王王妃救走了夫君,他二人双修和合奇功,可谓灵界双修第一人。夫妻合璧尚且被人逼退,这位突然现身的老神仙不知是何方神圣?
翼儿听到这里,猛地想起弥留之际听到的话,着急地喊道。
“坏了,老神仙走的时候让我三日内去伏羲道场,说这伤只能他来医。”
“啊...!我赶紧告诉父王去。”
听了这话司马流芸大惊失色,抬腿就往门外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