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遣儒生秦始求仙 变神书王君留篆
作者:浮黎君   三教同原录最新章节     
    安期问:“今何在?”
    高曰:“近闻避仇吴中。”
    安期即往会稽,五日而返,谓高曰:“项籍刚而不果,接人多姁姁匹夫之勇耳。吾说之曰:‘君之勇略,宜韬颖自爱,归命真主,不失王侯之贵。’
    籍怒曰:‘大丈夫当自为之,肯向他人檐下过耶!’
    吾前过阳城,人言陈胜、吴广有大志,及见之,庸甚。
    籍亦陈吴之流。
    作伐秦之斧斤,为真命之先驱耳,然其勇力知兵,廉李莫及。
    刘季虽有萧、曹、王、樊之辈,恐难于驱除也。”
    高曰:“同门尉缭子,于数日前率王敖东游,寻来会我。
    言淮阴韩信是韩国王孙,家贫业钓,有谋略,尝乞食于漂母,受辱于胯下,缭以兵法宝剑赠之。
    又游至下邳,有一少年,美若妇人,英敏非凡,未敢率意施教,因入黄石山质问,未知如何,盍往探之。”
    安期欣然偕行。
    张良,字子房,宣王时卿士张仲是其始祖。
    仲之后张侯仕晋为大夫,侯生老,老生君巫,巫生趯,趯生骼,其孙曰抑朔。
    至三卿分晋,张氏事韩,张开地相昭侯及宣惠王、襄王。
    开地子平相厘王、悼惠王。平生良,父祖相韩五世。
    及秦灭韩,良欲报仇,即破产广求刺客,得力士沧海公,陈人黎姓,膂力矫捷,善于百步外飞椎击人。
    良用千金结交,令徂击秦王。
    辛未仲春,于博浪沙误中副车,即飞身走脱,别良入东海岛中立业。
    张良易姓为长,走匿下邳项伯家,事少弛,出游峄阳孤桐之下。
    尉缭见之,往报黄石公,言:“良卓荦绝群,真神仙中人,是伊旦之俦,但恐其柔弱不胜。”
    公曰:“柔能制刚,弱能制强。柔者,德也;刚者,贼也。弱者,仁之助也;强者,怨之归也。果能柔弱,方为道器。”
    公乃策杖至沂水圯上,见一人步游如缭所言,故坠一履于桥下,顾呼良曰:“孺子为我取之!”
    良素不知诈,愕然欲殴之,为其老而迥异,强忍下取而进。
    未举步,履复堕,又令良取,良殊惊,因跪进焉。
    老人以足承受,觑良略无难色,笑曰:“孺子可教。”
    指桥侧大树曰:“后五日平明,期此与汝言。”
    良愈怪,跪曰:“诺。”
    至五日,良早往,见老人坐树下,曰:“与长者约,何后?汝且退。又五日,当早会。”
    良至第五日,鸡始鸣,戴星而往,老者已先在,怒责曰:“何惰若此?更五日来。”
    届期,良乃先夜不寐,即往伺之。
    夜半,老人至,良跪而请教,老人喜曰:“当如是。闻子使力士击秦,无异燕丹,几不免祸,曷为出此?”
    乃与一石枕曰:“细玩是中,他日可为王者师。功成身退,可更晤也。”
    良请姓氏,老人曰:“回问淮阳老人应曜便知。后十三年,济北大谷城东葬一国君时所见即我也。”言讫而去。
    良东至淮阳,寻见应曜,细述其故,曜曰:“若此,是吾兄赤松子也。”
    良再问,曜作龙钟老态,含糊不答。
    良至涿地黄山玉室洞天隐迹,出所授执,中一编秘书,读之,乃黄帝兵法并素书,揣摩尽得其妙。
    中有风后所演奇门遁甲一千八十局,太公删成七十二局,良又约为一十八局。
    期年复归山东,安、琴来会黄石,适从下邳回,问之,黄石曰:“此我友之徒风后也,欲为佐命,故降于此。”
    琴高想须弥言,点头会意。
    安期曰:“闻秦政有疾,当以送药为由,取回法宝。”
    高曰:“我将浮游碣石,还种龙子于涿水,暂救旱灾。道长曾为雨师,能偕游乎?”
    黄石曰:“近有小事,不克相陪。”
    二人问之,公曰:“前至陈市,见酒妇女儿颇好道,因过其家,以素书五卷质酒,女儿私启,依诀修三年,颜更少如二十许人。
    数岁复往,谓之曰:‘盗道无师,有翅不飞。’儿感悟,即拜我为师。
    引入河南山中修炼,欲往达司命魏真君,配张君湛,共修大丹。”
    高曰:“此吾故友,当往相贺。”遂辞去。
    安期投咸阳卖药,至蓝田遇巴东涉正,字玄真,墨子之徒,尝从游五岳诸名胜,闻始皇好游,欲诣阙指陈山川脉理。
    安期闻其师亦焦先弟子,乃将红铅药一丸、赤玉舄一量寄与秦皇,托其委曲诱出《开山图》。
    随又嘱曰:“若问及,言羡门子所寄。已往碣石、龙门间访其友高誓矣。”正受药舄而去。
    时乙酉冬十二月,始皇自被渐离所惊,成怔忡疾,太子重募医士。
    涉正进上铅药,服之霍愈,自是亲幸无比。
    正以玉舄献,皇似见过,命内侍将安期所赠者合视恰一双,宝而藏之。
    先有三道人作歌于都市曰:“神仙得者茅初成,驾龙上升入太清。时下玄洲戏赤城,继世而往在我盈,帝若学之腊嘉平。”
    市吏欲执之不见,为皇有疾未奏。
    至是上闻,或谀曰:“此神仙之语,陛下应得长生也。”于是更腊月曰嘉平。
    皇问涉正曰:“前遣诸人入海不返,何也?”
    正曰:“海中有长鲸,身如崔嵬之山,额鼻高于丘岳,鬐鬣,喷雷吸雾,楼舡或为其所吞。”
    丙戌三月,引渭水为池,筑蓬赢诸山,刻石为鲸,长二百丈,登之而游。
    池侧建兰池宫,休憩其间。
    皇微行,夜逢盗数辈,称信陵门客,皇窘甚,赖四武士力战,乘隙走脱。
    被惊怔忡复发,问正取药,正曰:“羡门子言,养神芝合成,今往碣石会友高誓矣。”
    皇曰:“海中之药难求,国内之仙易致。”
    是秋命驾出上党、太原,由钜鹿、渔阳过辽西、右北平,薄辽东,停驾碣石,点儒士四员,分投寻觅。
    羡门、高誓东使燕人卢生,西使韩人韩终,魏人侯公往北,卫人石生往南。
    皇谓东北地势高下不平,民无田畴之利,命堕城郭,决川源,夷险阻,定土域,使修耕种之业,刻立于碣石之门,垂为永法。
    遂还驾北巡,趋上谷、代郡、雁门,直抵云中,耀兵于方山。
    匈奴畏威,遣使献百丈旗幡。
    皇令小胡奴试之,初犹见人在银窟跳跃,至后似白雾迷漫。
    皇喜,留为供奉。
    从北地上郡而入。
    内史卢敖奉命寻羡高,遂游于北海,经太阴入玄关,至蒙谷山上,见一人深目玄准,鸢肩修颈,丰上而杀下,欣欣轩轩。
    方迎风而舞,顾见敖,翻然下臂,遁于大石碑下,蜷坐龟壳边,食蛤蜊。
    卢就而与语曰:“敖幼好道,尝背群离众,穷观六合,周游四极,唯北极未窥,今睹夫子于此,殆可与敖为友乎?”
    其人冁然而笑曰:“嘻!子中州之民以为远涉来此,此犹窔奥之间也。
    我南游乎魍魉之野,北息乎沉默之乡,西穷窈冥之室,东贯鸿洞之光,其下无地,其上无天,视焉无见,听焉无闻。
    我行一举而千万余里,犹未究其远长,子始游于此,乃语‘穷观’,岂不陋哉!”
    卢愧曰:“以是言之,吾比夫子,犹黄鹄之于壤虫也。
    终日匍行,不离咫尺,而自以为远,不亦悲乎?敢问夫子何如人,得荡佚若此?”
    答曰:“吾非古仙人,即宋墨子,复受道于白石生,自号曰若士,汗漫而游八荒五岳。子如不信,与子期于九陔之上。”
    举臂竦身入云,卢仰视,顷刻不见。
    下山复回中国,极渤海滨,寻求不得。
    访问父老,对曰:“中原久无仙人,或海岛中有之。”
    卢即称衔命入海,令有司办船。
    至中流,忽起北风,惊涛叠叠,烟雾茫茫,不能前往,卢回船登岸,独行至泰岱。
    上东华绝顶,见有人蓬发卧石上,见敖问来何事,卢曰:“奉命访不死药。”
    其人笑曰:“天数默定,世上安有不死药乎?何误之甚!”
    卢听其言不凡,跪求指示。
    其人立起,推石成洞,进取册书嘱曰:“可与秦始详看,存灭之机在焉。”言毕,仍卧石上。
    欲问,合眼不动如石,乃袖册回咸阳。
    始皇巡北方归,召问之,卢诈言东至海中,蓬莱之药可得,为大鲛鱼所苦,船几为吞,故不得至。
    上泰山,遇一异人授册。
    皇阅其书,文皆蝌蚪,命李斯详绎字义,乃《历代转运图记》。
    中有一言曰:“亡秦者,胡也。”
    皇谓患在北胡,遂使蒙恬为将,弟毅为副,北击胡人,略取河南。
    丁亥,遣任嚣略陆梁之地,以嚣为南海郡尉。
    又发诸尝逋亡人及赘婿,贾人共三十万,修筑五岭。
    更命史禄监凿灵渠,深入持久,粮乏,越大奋击,大败,赖龙川令赵屠睢屯卒戍岭而援。
    嚣力举睢能,皇即命其将楼舡之士逾岭南攻百越,置桂林、象郡。
    睢知中国劳极,不久乱起,劝嚣上书,求民间无夫之女三万以为士卒补衣。
    皇与其半,百姓瓦解。
    是岁,彗星复见西方,群臣请禳,制禁不得祀。
    戊子,皇重虑北患,令恬筑长城为障蔽,自临洮至辽阳止,延长万里。
    南海进优人名旃,身短捷给,善戏谑,皇以为弄臣。
    天寒雨雪,皇置酒殿上,陛楯者皆沾湿,旃见而哀之,谓之曰:“汝欲休乎?”
    陛楯者皆曰:“幸甚。”
    优旃曰:“我即呼汝,汝急应曰诺。”
    有顷,群臣皆上寿呼万岁,旃临槛曰:“陛楯郎。”
    应曰:“诺。”
    旃曰:“汝虽长何益?幸雨立。我虽短也,幸休居。”于是,皇令其得半相代。
    三月,复置酒咸阳宫,有博士淳于越进言封建之事,皇下其议。
    时李斯为左丞相,上书言:“迂儒不师今而学古,惑乱黔首。臣请史官,非秦记皆烧之。”
    皇降制天下:“有藏书百家语者,悉诣守、尉烧之;偶语《诗》、《书》者弃市;以古非今者,族。
    吏见知不举,与同罪。令下三十日,不烧,黔为城旦。
    所不去者,医筮种植之书。欲学法令者,以吏为师。”
    己丑,使蒙恬开治直道,作朝宫于渭南上林苑中,议旷苑囿。
    优旃曰:“善。多纵禽兽于其中,寇从东方来,令麋鹿触之足矣!”皇乃止。
    先作前殿于阿房之基,关中外计宫七百余所。
    于是立石东海上朐界中,以为秦东门。因徙三万家骊邑,五万家云阳,皆复不事十岁。
    卢生说曰:“臣闻溺富贵者,不获永命,为造物所忌也。
    故人主宜为微行以辟恶鬼,恶鬼乃声色玩好也,辟则真人至。
    人主所居,而人臣知之则害于神。愿所居之宫,毋令人知,然后不死之药可得也。”
    始皇苦慕真人,自谓真人而不称朕,尊卢生为仙友。
    乃令咸阳之旁二百里内宫观二百七十,复道、甬道相连,帷帐、钟鼓、美人充之,各案署不移徙。
    行所幸,有言其处者,罪死。
    始皇幸梁山宫,从山上见丞相车骑众,弗善也。
    中人或告丞相,丞相后损车骑。始皇怒曰:“此中人泄吾语!”
    案问,莫服,捕时在旁者,尽杀之。自是后,莫知行之所在。
    群臣受决事者,悉于咸阳宫。
    卢生本欲清净息民,反致中人遭戮,心甚不安。
    时侯公自北回,言经女床之山,有鸟状如翟,五彩文,名鸾鸟,见则天下安宁。
    皇喜,仍令为博士。
    侯立心仁厚,素与卢善,乃相与讥议,同奔长沙之邵陵云山隐焉。
    皇闻卢、侯亡去,大怒曰:“朕尊赐之甚厚,乃诽谤而去。”
    使案问诸生,转相告引,乃自除犯禁者四百六十馀人,皆坑之咸阳,使天下知之,以惩后,益发谪徙边。
    太子谏曰:“诸生诵法孔子,今以重法绳之,臣恐天下不安。”
    皇怒,使北监蒙恬军。
    庚寅四月,荧惑守心,东郡有星陨地化为石,或夜刻其上曰:“始皇死而地分。”
    守尉申闻,皇使御史逐问,莫服。
    令尽杀石旁居民,而燔其石。
    皇意殊不乐,使博士作游仙真人之诗,令乐工随路弦歌。
    是秋,有使者从关东来,夜过华阴平舒道,有人持璧遮曰:“为吾遗镐池君。”
    因言:“明年祖龙死。”
    问其故,置璧于地,恍惚不见。
    使者奉璧具闻,皇默然良久曰:“山鬼固不过知一岁事也。”
    退言曰:“祖龙者,人之先也。”
    使御府视璧,乃二十九年南渡湘江所沉之璧也。
    皇惊疑,令太史卜之,卦得游徙为吉。乃迁河北榆中三万家以应之。
    时蜀郡守臣具告,连年江水为患,皇下议治法。
    涉正曰:“臣举巴东李冰,得其仙祖八百遗术,能驱驰云龙。”
    皇召为郡守。
    冰至蜀,闻水神称江南伯,冰即凿山导江。
    江神怒,化大牛出没水上,冰操刀入水斗杀之,提牛首而出,因立五石犀于水旁厌之。
    誓曰:“浅毋至足,深毋至首。”由是水患息。
    复凿离堆,避沫水之害,疏二水以灌田,蜀人赖之。
    未几病卒,皇哀之,立祠于蜀。
    时役天下民夫以筑长城,日暴夜露,僵尸枕藉。
    有齐人范姓者,役死于右北平。
    其妻孟姜寻夫至此,闻已死,哭之哀恸,城为之崩,乃抱范骸骨自沉于水。
    筑至武周,城将成而崩者数次。
    忽有马驰走,周旋反覆,异之,因其迹以筑,乃不崩,遂名马邑。
    后至辽东滨海,更令入海数里,以舟盛生铁沉海作基,筑土为城。
    是秋,长城工毕,具表告。
    始皇阅表惊异,遍示群臣曰:“丞相斯之书,方圆妙绝。今此书如惊波往来,巨石前却,何造神境若是!”
    内侍赵高亦善书,见而叹服。
    皇遣使征召,其人姓王名仲,居上谷郡版泉直北之大夏山中,年始弱冠。
    以世之篆文难以速就,变其文,自成一体,人罕得见。
    燕人程邈师事之,略得其传。
    恬慕仲名,徒步往谒,邀至军中记录。
    邈以文牍繁多,因减小篆佐用。
    闻中山毛颖精造良笔,访载以归。
    颖造苍毫之笔以赠邈,特以鹿毛为柱,羊毛为被。
    初散乱不就,怒投垩堑中,越宿出之乃成。
    所谓:聿曰书成字,不律笔如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