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周志清。
    只是，当看到周志清面容的那一瞬，覃老先生和覃麒麟却双双呆住了。
    尤其是覃老先生。
    “父、父亲？”覃老先生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看着才被唤醒还有些茫然的周志清开口。
    心中无比惊诧！
    他父亲！
    是他父亲没错！
    这张脸，这张脸他记得无比牢固，早已刻在了他脑海深处！
    可，可他父亲怎么会……
    听说人死后变成鬼的时候，会是人死时的模样。
    死时是年轻的，变成鬼就是年轻的面孔，死时是年老的，变成鬼则是年老的面孔。
    而他父亲……他父亲眼下的模样明明是还很年轻的面孔啊！
    这就意味着，他父亲在当年离家后没过几年就……
    后面的话，覃老先生不愿再往下想了，一颗心瞬间揪起！
    “你能看到我？你是谁？你叫我什么？”还有些茫然的周志清一听到他开口，神志就瞬间清醒了。
    他皱眉看着覃老先生，一连三问。
    完全没认出来。
    毕竟覃老先生如今是位年近九十的老人了。
    而他当年离开家之时，覃老先生才只有六岁不到。
    “……”可听到他这么严肃地询问，还完全没认出来自己，覃老先生即便能理解，心里也有些失落。
    当然，失落也只是一瞬的。
    他就满目希冀却又害怕希冀地看着周志清询问：“您，敢问您，您本名叫什么？是叫覃伯礼吗？”
    他没回答，而是反问了一句。
    他害怕。
    哪怕现在已经清楚地看到了周志清的面容，他心里也已经能够肯定周志清就是自己父亲了，但他还是害怕。
    他害怕周志清不是。
    “你——！”
    乍然听到“覃伯礼”三个字，周志清神色瞬间就变了，变得更加严肃起来，盯着覃老先生质问：“你怎么知道这个名字的？你到底是谁？！”
    “你能看到我，还知道这个名字，说，你是什么人？！”
    “我告诉你，就算我已经死了，可只要我的鬼魂还在一日，我就绝不会允许有歹心之人混进来侵扰这片土地！”
    说着话，周志清已经将自身阴气尽数调动，化成了一把锋利的长矛。
    长矛正对着覃老先生！
    看得覃麒麟脸色一下子就白了，赶紧开口：“别误会别误会！他是你儿子啊！”
    “他叫——”
    “麒麟！”
    “你说什么？他是我儿子？”
    听到覃麒麟这话，覃老先生和周志清立刻齐齐开口。
    一个喝住他，另一个则满目震惊地问向他。
    覃麒麟就：“……”
    被这样两道目光注视着，他忽然就有点紧张了。
    招架不住。
    不过，为了防止误伤，他还是赶紧朝自己高祖父回答了：“对！他是我曾爷爷，也是您儿子，他叫覃远航！”
    “高祖父您本名是叫覃伯礼吧？是的话那就肯定没错了，他就是您儿子！”
    覃老先生张张嘴，最终还是没有再阻拦。
    由他说了出来。
    而周志清听完后一双眼睛瞬间就睁圆了！
    他看着覃麒麟，又朝覃老先生看去。
    看着看着，他张张嘴，有些不敢置信又像是有些愧疚不敢面对地问道：“你，他说你叫覃远航，你，你……”
    他想问，他今年多大了。
    也想问他妈妈叫什么。
    可话到了嘴边，他最终还是卡在了嗓子底。
    至于长矛，则被他缓缓收起了。
    这一刻，他们之间不再剑拔弩张，而变得沉寂起来。
    “是，我是叫覃远航，我父亲叫覃伯礼，我母亲叫蓝芷香，可——”
    覃老先生望着他颔首，说着说着却停顿了下。
    望着他，望着他眼底浮上的震惊和紧张，他问了句：“您是我父亲吗？我父亲叫覃伯礼，您却叫周志清，您如果真是我父亲，当年又为什么要一去不回？”
    “我母亲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如果她知道我父亲离家是为了去保家卫国，她一定会支持的，可我父亲留下的那封家书上却只字未提。”
    “您……真的是我父亲吗？”
    话问出来的那一刻，覃老先生心底悬了多年的大石头总算落了地，可也轻轻地揪了起来。
    到了这会儿，他已经能够肯定眼前英灵就是自己父亲了。
    可肯定后，他却忍不住地难受。
    他知道父亲是位烈士，是大英雄，但对于父亲当年的事，他还是会埋怨。
    那时候他年纪还小，不知事，可也清楚保家卫国是头等大事，他不会阻拦，即便不舍。
    而他母亲就更不会了。
    他后来会参军，会保家卫国，会拿自己的生命去救同胞于水火，都是来自他母亲的遵遵教诲。
    他母亲是个明白事理、家国心重的人。
    “你……”听到他这番话，周志清神色瞬间就滞住了。
    他眉眼间的震惊褪去，换上了浓浓歉疚。
    他低下头，叹道：“我，当年的事确实是我对不住你和你母亲，我，我当年——”
    “当年有苦衷。”
    没等他说完，覃老先生就替他说了出来，看着他似在笑又似在自嘲：“您当年有苦衷，所以就要扔下我们母子不管不顾？”
    “您有苦衷，可您却不了解我母亲是个什么样的人。”
    “在那个年代，她虽是一介女子，但思想却并不男儿逊色，她很多次和我说起，如果不是因为她是个女子又要照顾我，她一定会上前线去。”
    “她要为我守住大夏这个家，也为所有和我一样的孩子守住。”
    “而您，您是怕她不同意您出去，还是担心告诉了我们后，我们会成为您的拖累？所以，您义无反顾地走了，不留下任何消息地走了。”
    “说实话，在没见到您之前我无比盼望着，可在见到您之后，我却放下了。”
    “我找您，不是因为我对您有多在乎，而是因为我答应了我母亲，我答应我母亲在我有生之年一定要找到您。”
    “她到死都在惦记着找到您。”
    唰——
    随着他最后一句落下，周志清头压得更低了。
    愧疚，压得他近乎窒息。
    但他没有为自己辩解。
    似乎，是要默认下一切。
    “我对不起你，更对不起她。”他低声开口。
    可他不解释，却令覃老先生心里更难受了。
    嘴角的自嘲也更浓。
    但他也是军人，对着身为烈士军人的周志清，他可以理解也会理解。
    他道：“您不用和我——”
    “八十三年前，他的离开是为了保护你们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