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
纣王暴虐害黔黎,国事纷纷日夜迷。
浪饮不知民血尽,荒淫那顾鬼神凄。
虿盆宫女真残贼,焚炙忠良类虎鲵。
报应昭昭须不爽,旗悬太白古今题。
话说杨戬他们正在追逐雉鸡精和另两个妖怪,突然见到前方黄幡隐约,宝盖飘扬。几对女童分别站在左右两侧,正中间是一位女神,骑着青鸾缓缓而来。原来是女娲娘娘驾临,阻挡住了那三个妖怪的去路。
这三个妖怪看到是女娲娘娘,不敢再前进,只得按下妖光,低头俯伏在地,齐声说:“娘娘圣驾降临,我们未能及时回避,恳请娘娘恕罪。如今我们被杨戬等人追赶得甚为紧迫,恳求娘娘出手相救。”
女娲娘娘听完三妖的求告,便吩咐碧云童儿:“用缚妖索把这三个业障绑了,交给杨戬,解往周营,让姜子牙发落。”童儿领命,祭出缚妖索将三妖牢牢缚住。
三妖含泪恳求道:“启禀娘娘,昔日是娘娘用招妖幡召我们去朝歌,潜入皇宫,迷惑纣王。我们奉命行事,百般逢迎,令纣王离心离德,终将天下断送。如今纣王已近覆亡,我们正想复娘娘旨意,不料被杨戬他们追袭。途中得遇娘娘圣驾,还乞望娘娘救护。然而娘娘却要将我们缚去见姜子牙,让他发落,这不是出尔反尔吗?恳请娘娘明察秋毫!”
女娲娘娘庄严地回答说:“我之所以召你们去迷惑纣王,本是为了顺应天意。岂料你们无端造出恶业,残害生灵,屠毒忠烈,手段惨毒至极,大大违背了上天的好生之德。今日你们恶贯满盈,理应受到正义的制裁!”三妖听罢,只得俯首认罪,不敢再出声。
这时,杨戬、雷震子、韦护三人正奋力追赶三妖。杨戬眼见前方祥光闪现,忙对雷震子和韦护道:“这位是女娲娘娘圣驾降临!我们快上前参拜!”
雷震子与韦护听后,三人一同向前,虔诚地跪拜在地。杨戬他们叩首说道:“弟子们不知娘娘圣驾降临,有失迎接,望娘娘恕罪!”
女娲娘娘微笑说道:“杨戬,我已经把三妖捉拿,现在把这三个妖怪交给你。你带她们去周营,让姜子牙依法处置。如今周室重兴在望,天下太平可期。你们去吧。”
杨戬三人感谢娘娘,叩首退下,将三妖押解往周营。他们来到辕门之外时,众军士见三个女人被半空中的神秘力量吊下,跟随杨戬等三人。军士们立刻将这一情况报告给中军:“启禀元帅:杨戬在辕门等令!”姜子牙下令:“让他进来。”
杨戬上军帐来见子牙,子牙问道:“你们去捉拿三妖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杨戬说:“我们奉元帅将令捉妖,在追赶三妖的途中,幸好遇到了女娲娘娘大发仁慈,用缚妖索捉拿了三妖,现在已经把三妖捉到了辕门,听候发落。”
子牙传令:“把三妖押解进来!”
帐下诸位诸侯也纷纷前来观看这三个妖怪的真面目。
随后,杨戬押解着九头雉鸡精、雷震子押解着九尾狐狸精、韦护押解着玉石琵琶精到了军帐。三妖被带到帐前跪下。
姜子牙严厉质问道:“你们这三个作恶多端的业障!无端造恶、残害生灵、食人无厌!你们将成汤天下断送得干干净净!虽然这是天意如此,但你们怎能纵欲杀人、唆使纣王造炮烙、残害忠谏、造虿盆残害宫人、建造鹿台聚敛天下之财、设酒池肉林、致使内官丧命、敲骨看髓、剖腹验胎!你们所犯下的种种罪行,真是罪不容诛!天理难容、人神共愤!即使食肉寝皮也不足以偿还你们的罪行!”
妲己跪伏在地,泪流满面地恳求道:“我是冀州侯苏护的女儿,自幼生长于深闺之中,对世俗之事知之甚少。不料被天子宣诏选中为妃,更在国母薨逝后,被强立为后。但实际上,所有的决策都由天子决定,政事都由大臣们处理,我不过是一名女子,只会洒扫、应对和整理宫闱。我无法自行决定任何事情。纣王失政,即使文武百官众多,也无法纠正,更何况我一个弱女子呢?如今元帅您德行天下,仁慈四方,纣王转眼间就会灭亡了。即使杀了我这样一个弱女子,也无助于元帅的胜利。况且古人说:‘罪人不累及家眷子女。’恳求元帅开恩,怜悯我的无知,放我回归冀州故土,让我得以保全余生。您的仁慈和宽容,将如同天地再生之德,让我感激不尽。希望元帅明察!”
众诸侯听闻妲己这一番言语,觉得非常有道理,皆生出了怜悯之心。然而子牙却冷笑一声,说道:“你以冀州侯之女自诩,用这一番花言巧语来迷惑众人。众诸侯不知道你是九尾狐狸,在恩州驿迷死苏妲己,借她的身体幻化成形,迷惑天子。你的无端毒恶,都是你自己造的业。如今已被擒获,死都不足以为你的罪行偿债,你还敢用这些巧言花语来欺骗众人!”
子牙命令左右将三妖推出辕门斩首示众。妲己等三妖低头无语,只得任由旗牌官簇拥着出了辕门。到了法场,雉鸡精垂头丧气,琵琶精默默无言,只有妲己这个狐狸精还存着一些痴心妄想。她对持刀的军士娇滴滴地说道:“我是清白无辜之人,受此屈辱。望将军暂缓片刻,胜过建造浮屠七级!”那军士见妲己美貌如花,心中早已生出十分的怜惜之意。再加上她娇滴滴地叫了几声将军长、将军短,更是把这几个军士叫得骨软筋酥、目瞪口呆、情不自禁。
然而斩首令已下,杨戬监斩九头雄鸡精、韦护监斩玉石琵琶精、雷震子监斩狐狸精。三人见行刑令下,高声喝令:“军士动手!”杨戬和韦护分别镇压住雉鸡精和琵琶精,一声呐喊,军士们应声而动,将两个妖精斩了首级。
杨戬与韦护前往中军帐报功。然而,雷震子在斩杀孤狸精的过程中却遭遇了困境。那些被狐狸精迷惑的军士们,一个个都瞪大了眼睛,呆若木鸡,手中的兵器仿佛变得千斤重,无法挥动。雷震子心中焦急,对那些无法动弹的军士们大声命令,却见他们依然如故,毫无反应。无奈之下,雷震子只好来到中军帐向姜子牙请示,寻求解决之道。
姜子牙看着杨戬和韦护来报功,命令将斩杀的首级悬挂在辕门外号令。
当目光转向雷震子时,却发现他空手而来。子牙疑惑地问:“你负责监斩妲己,怎么空手来见我?难道这狐狸逃跑了?”
雷震子回答说:“弟子奉命监斩妲己,不料众军士被这妖狐迷惑,都变得目瞪口呆,无法动弹。”听到这里,子牙大怒:“监斩无能,要你何用!”雷震子只能羞愧地退下。
姜子牙随即下令将执行斩首的军士拿下,斩首示众,并指派杨戬和韦护重新监斩。两个人领了命令,另换了执行斩首的一批军士,来到了辕门。然而,妲己依旧和之前一样,军士们又被迷惑得东倒西歪,如痴如醉。
杨戬和韦护看到这样的情况,杨戬对韦护说:“这个狐狸精毕竟是个多年的老妖,擅长迷惑人心。连纣王都被她缠住而迷失了心智,更何况这些普通的军士呢!我们必须赶紧禀报元帅,以免这些无辜的军士白白送命。”
杨戬说完,他们两个人一起来到中军帐,向姜子牙详细描述了这一情况。众诸侯听后都感到十分惊异。
子牙对众人说:“这个妖怪是个千年老狐狸,吸收了日月精华和天地灵气,才会如此善于迷惑人。等我亲自出营去斩了这个恶怪。”他走出帐外,众诸侯和弟子们紧随其后。
姜子牙同众诸侯及门人弟子来到了辕门,看见妲己被绑在法场上,果然妩媚动人,美丽如花,而周围的军士们则如木头人一般呆立不动。姜子牙喝退众军士,命令左右摆设香案,焚香在炉内,然后取出陆压所赠的葫芦放在案上。他揭开葫芦顶盖,只见一道白光从中冲出,升上空中,化作一个有眉、有眼、有翅、有足的宝贝:斩仙飞刀。子牙作揖一躬说:“请宝贝转身!”
斩仙飞刀旋转了三两圈后,妲己的头颅已经坠落在地,鲜血四溅。
看着这一幕,有些诸侯不禁为之心生怜悯。随后,姜子牙下令将妲己的首级悬挂在辕门外号令。众诸侯无不赞叹。
再说纣王在显庆殿中孤独地坐着,周围的宫人慌乱无措。他疑惑地问:“你们为何如此惊慌?难道是皇城被攻破了?”旁边的一个内臣跪下哭着启奏:“三位娘娘在昨晚二更时分突然失踪了,因此六宫无主,所以才会如此慌乱。”
纣王听后,急令内臣快去查询:“她们去哪了?速速来报!”有常侍去打听,一会儿回来报告:“启禀陛下:三位娘娘的首级已在周营辕门高悬着号令。”
纣王听了大惊,赶紧跟随左右宦官,匆匆登上五凤楼查看。果然,三后的首级高高挂起。纣王看罢,心中一阵酸楚,泪如雨下,悲痛欲绝。
突然,周营一声炮响,三军齐声呐喊,想要攻城池。纣王见此,心中大惊,知道大势已去,非人力可以挽回。他连连点头,长叹一声,下了五凤楼,穿过九间殿,来到显庆殿,经过分宫楼,向着摘星楼走去。
这时,一阵怪风突然袭来,在地上翻滚,将纣王紧紧罩住。那风透骨生寒,令人胆寒。
话说纣王刚走到摘星楼,只见一阵怪风呼啸而至,从地面裹挟而来。那虿盆内鬼哭狼嚎,无数蓬头垢面、赤身裸体的鬼魅,血腥臭恶,让人无法忍受。它们一齐上前,扯住纣王大声喊道:“还我命来!”又见赵启、梅伯赤身裸体,大声嘶吼:“昏君!你也有今日败亡之时!”
纣王突然睁开双眼,一股阳气冲出,将阴魂鬼魅瞬间击散。那些冤魂怨鬼都隐去了。纣王抖了抖袍袖,走上摘星楼的第一层。
又见姜娘娘一把扯住纣王,破口大骂:“无道昏君,诛妻杀子,灭绝伦理!今日你将社稷断送,有何面目去见先王于九泉之下!”姜娘娘正扯住纣王不放,又见黄娘娘一身血污,浑身血腥气,也上前扯住纣王,大声喝道:“昏君!你把我从楼上摔下,摔得我粉身碎骨,此仇此恨,如何能忍!你真是个残忍刻薄的家伙!今日你的罪孽已满,必将遭受天谴!”
纣王被两位娘娘的冤魂纠缠得如痴如醉,又看到贾夫人也上前来大骂:“昏君殷受!你君欺臣妻,我为守贞立节坠楼而死,沉冤未雪,今天才能泄我的恨啊!”说着对着纣王一巴掌打去。
纣王忽然清醒过来。他睁开双眼,冲出阳神,那阴魂鬼魅都吓得隐隐退散了。
纣王走上摘星楼,行到九曲栏边,心中一片茫然。他扶着栏杆说道:“封宫官在哪?”
封宫官朱升听到纣王的呼唤,慌忙上摘星楼来,俯伏在栏杆边,口称:“陛下有何旨意?”
纣王说道:“朕后悔不听群臣之言,误信谗言奸臣所惑。如今兵连祸结,无法挽救。事到如今,噬脐何及!朕身为天子之尊,万一城破被群小所擒获,那真是奇耻大辱!朕欲自尽以求解脱,但又觉得身体还留在人间仍然被他人挂念。不如自焚而死以求解脱。你速去楼下堆积柴薪助我自焚,朕要和这楼一起同焚。你务必遵从朕的命令。”
朱升听了泪流满面,泣不成声奏道:“奴婢侍奉陛下多年,蒙受豢养之恩,粉身碎骨难以回报。不幸皇天不佑我商朝,眼看就要灭亡,奴婢恨不能以死报国,又怎敢举火焚烧陛下呢!”说到这里,他哽咽着无法继续说下去。
纣王道:“这是天意如此要亡我,不关你的罪过。你如果不听朕的命令,便是违逆之罪。昔日朕曾命费、尤两人向姬昌占卜,卦象显示朕有自焚的厄难,今日正是应验之时,怎么能逃脱得了!当遵从朕的旨意!”
朱升再三劝告纣王,让他放宽心,另外想别的计策,以解决当前的困难。纣王怒道:“事情已经到了危急的时候,我已经考虑了很久。如果诸侯攻破了午门,杀入内庭,朕一旦被擒,你的罪过可就如泰山一样重了!”朱升听了,痛哭着走下楼去,寻找柴薪,堆积在楼下。
纣王见朱升离去后,自己穿上皇袍,手持碧圭,满身珠光宝气,端坐在楼中。朱升将柴堆满了楼下,挥泪下拜后,才敢点火。
朱升放声大哭,他点火烧着了干柴,那火借着风势,风助着火威,瞬间火光冲天,浓烟弥漫。六宫中的宫人惊声尖叫,霎时间,天地间一片昏暗,乾坤颠倒,宇宙翻崩,鬼哭神嚎,帝王失位。
朱升眼见摘星楼火势凶猛,心如刀绞,痛哭数声后,大喊道:“陛下!奴婢誓死报答陛下!”说完,他纵身冲入火中。这位忠诚的宦官朱升,虽然身份卑微,却能以死尽忠。
再说纣王在三层楼上,看着楼下的熊熊大火,心中悲愤交加。他抚胸长叹:“悔不听忠言劝告,今日自焚而死不足惜,只是有何面目去见先王于九泉之下啊!”这时只见火势更旺,四处火红,烟雾遮天蔽日。
姜子牙在中军帐中与众诸侯商议攻打皇城之事。突然有探子来报:“启禀元帅,摘星楼起火了。”
子牙忙领众将和武王、东伯侯、北伯侯等天下诸侯一同出帐来到辕门外观看。
武王骑在马上,但见烟迷之中有个人影,身穿赭黄衮服,头戴皇冠,手握碧玉圭,端坐于烟雾之中,因为烟雾太大,看得不是很清楚。
武王问左右:“那烟雾中的人影可是纣王吗?”众诸侯答道:“此人正是纣王,今天这样的结果,正是他自作自受。”
武王闻言心中不忍,掩面不忍观看,掉转马头回营。
姜子牙忙上前问:“大王为什么掩面而回?”
武王说道:“纣王虽无道,得罪天地鬼神,今日自焚而死,是他的报应;但我们都是他的臣下,怎么忍心眼见着他被烧死,蒙受逼死君王的罪过呢?”
姜子牙劝解道:“纣王作恶多端,残害生灵,天怒民怨。纵然是白旗悬挂在城门上,也难消百姓之恨;今日他自焚而死,正是他的罪有应得。但大王您心怀仁慈,不忍看到这一幕。这是您仁明忠爱之心的体现啊!想当年成汤以至仁之心放逐桀于南巢,拯救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天下人从未忘记他的仁慈之举;今日大王您会合天下诸侯奉天征讨,吊民伐罪,实际是成汤的功业得以光大。希望大王您不要太过介怀。”
众诸侯一同跟随武王回营。姜子牙则督率众将和门人继续观望火势,以便攻城。只见那火越烧越旺,火势卷上了楼顶,楼下的支撑柱子也烧了。整个摘星楼烧塌下来,只听到一声轰然巨响,如同山崩地裂,将纣王埋在火中,很快的,纣王便烧成了灰烬,纣王的灵魂也飞入封神台去了。
话说摘星楼焚烧了纣王后,众诸侯都在午门外驻扎等候。不久,午门打开了,众侍卫、军将、御林军和宫人纷纷捧水献花、焚香跪拜迎接武王车驾和诸侯们进入九间殿。姜子牙忙下令救熄宫中的余火。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